苏壹把车钥匙拿给杨潇潇,锦缘在她们说话之际就径自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打开后备箱把相机放进去,苏壹站在边上看了看副驾,又看了看没关上的后车门,犹豫再三还是坐进了后面。 她不是不想靠近锦缘,不是不想跟她有感情上的发展,而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锦缘,是她不想辜负,更不想伤害的人。 所以她只能选择,不开始。 杨潇潇边系安全带边关心道:“苏壹姐,上周四的例会你没来,我问了你同事,他说你请了一周的假,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说到此处,她拉长尾音降低音量,“休年假出去玩儿了呀?” 打工人就是这么卑微,连休假出去旅游都要藏着掖着,好没道理。 “身体原因吧。休息几天,调整好了身心,以百分百的精神状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才能不让你们失望啊。”苏壹面带微笑地回答杨潇潇。 总不可能说——是因为跟你家领导滚了床单,却没办法对她负责,所以装鸵鸟躲了一周吧。 “原来是这样啊。”杨潇潇笑,“我觉得吧,能有苏壹姐你这种思维模式的都是女强人,难怪锦总跟你那么合拍。” “……”苏壹没往下接话了。 车子上路不久,锦缘就感觉到头痛欲裂。 她竭力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却终究掩盖不了脸上痛苦的神情。 苏壹见状,探手把副驾座位上的靠枕拿过来,想给锦缘垫在肩颈部位。看她闭着眼,只好轻拍她肩膀唤了一声:“锦总?” 听到苏壹在叫自己,锦缘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从她眼神和手上的动作明白她要做什么后,配合地抬了一下脑袋。 等靠枕放好了,锦缘顺着苏壹当前偏向自己的姿势,歪了些身子将重心右移,几乎枕在了苏壹肩上。 苏壹一动不敢动地紧张到不行,一颗心更是狂跳不已。 她很担心被锦缘听到,听到她依旧为她心跳的声音。所以她抬手按住了胸口,欲盖弥彰。 年少时的动心,好似不需要什么勇气就能宣之于口,就能随心所欲去牵手,去拥抱。但如今,不仅动心是件很难的事,更难的,是思考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她与锦缘,经济实力相距甚远。 若锦缘不嫌弃,也没有双方家庭阻力,她倒是可以克服一下心里的落差,老老实实打拼,尽全力追赶就行。 但现实的路哪儿有那么平坦? 且不说锦缘的家庭背景如何,是不是自己能高攀得上的?锦缘的父母是否知晓她的性取向,又能不能同意她的另一半是平平无奇的自己? 跟锦缘上/床那夜,苏壹就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即便一觉醒来后锦缘表示不喜欢她,没兴趣跟她谈感情,她也能接受。 只当做是老天可怜她,赐福给她这个久未开荤的人,送了她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那是锦缘啊,是春日的花,是夏日的雨,是秋日的风,是冬日的雪。是她心上,最美好的景色。 可她万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因为一张照片而退缩了。 “潇潇,你把右前窗开一点透气。”苏壹坐在右边,开右边就不会直接吹到锦缘。 “好的苏壹姐。”开了窗,杨潇潇才看了看后视镜问道,“苏壹姐,锦总今晚喝了多少呀?” 她这一晚上都憋着气,气自己没用,更气那些总是用色.眯眯眼神看锦缘的老色.鬼,恨不得戳瞎他们的眼睛。 她对锦缘的担心也不是无凭无据。 就上个月,年后开工不久,锦缘就因在一场酒局上被迫多喝了而诱发胃溃疡。 这事儿除了她和锦缘,谁都不知道,锦缘也不许她对外声张。 “我也不太清楚。”去之前,锦缘喝了多少,苏壹没看见。去之后被雷鸣假公济私给绊住,她也没看到。 “这群人太可恶了。那你们是怎么脱身的呀?” “我说,我的方案非常非常需要锦总的帮助,然后就拉着你们家领导走为上计了。” “哇,苏壹姐你好酷!这就叫什么来着,对,不畏强权!” “好啦,故事也讲完了,剩下的你自己发挥想象。专心点开车,安全第一。” “知道啦,英雄救美的故事,百听不厌嘛。” 英雄救美?? 锦缘的的确确是美人,可自己于锦缘而言算什么英雄?名副其实的渣女还差不多! 一盆冷水从头淋下,窗外一晃而过的景物瞬间让苏壹的心又凉了几分。 这条通往衡原大学的名为——情侣大道的沿江公路,埋葬着她多年前对岁月静好的企盼,也消磨了她对爱情的向往。 宽阔的道路上,车马行客匆匆来去,路不记得谁人来过,可路过的人,却无法轻易将它遗忘。
第3章 锦缘一个人所住的江景房,离衡原大学仅仅两公里路程。 杨潇潇熟门熟路开进小区车库,车一停,锦缘就坐直了。一路上车子开得很稳,她靠得也稳,不适感已经缓和了许多。 苏壹则跟她截然相反,后劲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眼皮子都很难睁开。 杨潇潇转头看后座的两人:“锦总,苏壹姐她?” “喝多了。” “天啦!”杨潇潇惊呼出声,苏壹的酒量可是让她都甘拜下风的,“能把苏壹姐喝成这样,那得是喝了多少啊?” 隐约听到她们在议论自己,苏壹强撑着意志,单手扒在前方靠背上,闭着眼努力挤出微笑。 “还挺快嘛。”又扭头迷迷糊糊地对锦缘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事了,到家好好休息,我就不下车送你了。” 锦缘刚拉住门把手准备下车,胳膊上挂着的衣服就被抓住了:“夜里凉,把外衣穿上再下去。” “放手。” “你穿,穿了,我就放。” 不想跟一个喝醉的人拉拉扯扯,锦缘伸展胳膊准备穿衣,那人也自动放了手,还不忘嘀咕一句“真乖”。 还没下车的杨潇潇真真切切听到了这句,惊得她瞳孔式地震,缩了脑袋动作流畅地逃离了。 开门下车:“苏壹姐,我先送锦总上楼,然后再来送你回家,你等我会儿哦。” “唔,好,你先送她。”苏壹的脑袋点了点。 春寒料峭。 车门一开,锦缘就感到了夜晚独有的寒气。脚一沾地,才发觉自己的步伐虚浮,胃里依旧恶心难捱。 自己喝了三五杯尚且难受至此,喝了十几杯的苏壹,难受程度必然也远大过于她。 苏壹和杨潇潇都号称“千杯不醉”,两人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饭局上就较过劲了,当时多是啤酒,苏壹略胜一筹。 那晚散局,也是她们三人在车库,要不是苏壹眼疾手快,被杨潇潇吐了一身的,就是锦缘了。 虽然和苏壹的感情纠葛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中,但既然越了雷池,双方也都配合默契,为什么自己就要单方面不明不白、听之任之? 于是她对杨潇潇说道:“扶苏主管下车。” 反正人都送上门来了,自己作为当事人之一,要求跟另一个当事人当面“谈谈”不为过吧? …… 满打满算,杨潇潇做了锦缘助理后,来小区得有三十次以上了,但今次还是头一遭进了锦缘的家门。 与她所想的黑白灰不同,锦缘的家居风格竟然是北欧蓝灰色为主。 将苏壹安置在沙发上,杨潇潇又把垃圾桶挪了过来,小声道:“苏壹姐,这是锦总的家,我把垃圾桶放边上了,你要是想吐,来不及去卫生间,就吐垃圾桶里吧。不然你得赔锦总一整套沙发了,锦总入眼的东西,价格肯定不是小数目,咱们能省就省啊。” “潇潇,潇潇,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 苏壹并不是醉的不省人事,她只是无力,脑子也差不多处于宕机状态,所以才任由杨潇潇把自己扶上来。 锦缘是一个人住,也不会撞见她家里的其他人。 “苏壹姐!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好嘛!”杨潇潇按住某人乱挥的手,自己却被夸得红了脸。 “来,喝口水。” 锦缘递了杯子过来,杨潇潇从苏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谢谢锦总。” 喝了水,杨潇潇问:“今晚,锦总是要收留苏壹姐吗?” “她这副样子,不适合一个人在家。” “哦,那我……” “她不是第一次来我这,你不必担心她或我,早些回家吧。明天的会议准备工作务必做到无遗漏。” 不是第一次?? 这是杨潇潇今晚第二回瞳孔地震了。 “好的锦总,那我走了。”她喝完了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车钥匙也放下,“苏壹姐的车钥匙,我放这儿了,我打车回去。锦总晚安。” 杨潇潇走后,锦缘站在沙发边静静地看着苏壹。 沙发上的人,侧身半躺着。 外套盖在上半身。 论身高,她和苏壹也就相差了不太明显的两三公分,高的那个,是苏壹。 论身材,她和苏壹体重相当,只不过她的重量是均匀分布在了女人该有的地方,而苏壹,则胜在了肌肉的结实。所以更显瘦的是她,而非苏壹。 论样貌,用大众的眼光和评价标准来看,她确实盖过苏壹。 但苏壹那张面容给她的感觉是明净无瑕、温润胜白玉,如同高原上澄澈剔透的淡水湖泊,素雅壮阔,平静清好。 锦缘的电话铃声响了。 “喂,顾董。嗯,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锦缘神色复杂。脚尖移开垃圾桶,屈膝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一转头就能看到苏壹的脸。 苏壹在她接电话的时间里,已经改换成仰躺的姿势了。 “还醒着吗?” 好一会儿,躺着的人才“嗯”了声。 “能告诉我原因吗?一夜变卦,总得有一个合乎情理的缘由吧?” 苏壹虽然对谁都笑,对谁都好,但临危不惧的她却总是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而且看自己的眼神里也总是流转着星光。 就像她让杨潇潇在办公室给苏壹准备一个专用咖啡杯时,杨潇潇开玩笑说过的话——苏壹姐下回来喝咖啡,知道这个杯子是专用的,肯定又要变星星眼了。 星星眼,不是什么才新出的网络词汇,她当然明白其中含义。 她不信是自己会错了意,看走了眼。 同样也是过了好一会儿,苏壹才喃喃道:“害怕。” 说着还把脸埋向靠背那边。 锦缘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扭身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这时才发现,苏壹的眼角挂着眼泪。而那紧闭的双眸,睫毛肉眼可见地在颤动。 她有一瞬的犹豫,犹豫还要不要趁苏壹喝醉了,逼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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