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太子坐在床塌上,思虑着这些天的一切,有些失神,父皇,是真的走了。 一道清浅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洛儿。” 太子把头低得更低了些,“皇秭。” “怎么了?” “皇秭,我好怕,父皇是真的去了,我们日后该怎么办?”太子抬起头来,看着司徒清潇,满眼都是忧虑和惶恐。 司徒清潇冷冷清清的,“不用怕。父皇虽然走了,但他还在天上看着我们,还有母后,他们会保佑我们的。” 太子一个年纪尚浅的少年,显然还不能自连日的打击中逃离出来,不能接受丧父的痛苦,不能从对司徒云昭的恐惧中自拔,始终无法稳下自己的心情。 司徒清洛靠在她身上,已经带了些哭腔,“皇秭……” 司徒清潇摇摇头,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怎能对他要求什么。 司徒清潇推开他的肩膀,认真地问t,“你且说,你想不想做皇帝?” 司徒清洛有些犹豫,“可是……” 司徒清潇不容置疑,“不要说可是,只说你想不想。” 司徒清洛犹疑着点了头,“我自然想。可是皇秭,你也知晓,平南王她……” 司徒清潇松下了一口气,“这个你不要担心,皇秭会去想办法。”她认真嘱托,“洛儿,你若要做了皇帝,必定要扛起肩膀上的责任,勤政爱民,看顾好这司徒家的万里江山,万不可亲小人远贤臣,做昏君,知道么?” 司徒清洛眼睛亮了起来,“好,皇秭,我答应,我都答应。” 他知道无论何时,司徒清潇都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她的救命稻草。 司徒清潇蹙起眉,看着弟弟的样子,心里还是有无尽的担忧。 虽然如此,但照例皇帝葬礼结束后,要在乾阳殿的大殿前宣读大成皇帝遗诏,日后的事宜总要确定下来。 扫去了连日的阴霾密布,今日艳阳高照,文武百官,诸王公主也算是收拾了一下心情,都聚集在此,听读遗诏。 “臣等恭请温宁公主宣读遗诏。” 皇帝丧礼连日,皆是司徒清潇一力主持,太子年少,皇长子已故,前朝之事皆要靠她,后宫无有皇后,虽有景王母妃协理六宫,但一些大事上,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也常是司徒清潇这位嫡长公主代为主事。 如今宣读遗诏,诸王太子和朝臣自然要避嫌,司徒清潇作为嫡长公主代表皇家来宣读,再合适不过。 她一身素缟,站在玉阶高台上,纤手接过了传令官双手奉上的遗诏,在所有人面前,清冷威严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遗诏:朕以菲德,承祖宗弘业,君临天下数十年,夙夜忧劳,不曾懈怠,朕年迈之人,今即使以寿终,朕亦愉悦。皇太子司徒清洛,人品贵重,孝德英明,必能继承大统。命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另晋太子太傅、左丞相元仲为顾命大臣,辅佐嗣君,总兵镇守御重臣及文武大小官员切勿擅离职守,文武群臣皆尽忠禀节,服从新君,即遵舆制,服丧七七四十九日释服,布告天下。钦此。” 遗诏其实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皇长子司徒清源已故,太子司徒清洛是嫡子,先皇后贤名远播,又有温宁公主一力支持,太子虽然年少,羽翼未丰,但其他诸王也未见能力极其突出的,皇帝也并无偏爱,所以对皇家来说,太子的地位依旧还是名正言顺,无人可以撼动的。 至于陆太傅和元仲的顾命大臣一职,也不难预见,二人皆是两朝元老,在皇帝几十年前登基时,便辅佐在侧,陆太傅是太子太傅自不必说,他做太子师傅多年,始终深得皇帝信任,他的长子官至中书令,次子镇北将军陆子淮,更是曾经受封“其安侯”,皇帝还曾想把最宠爱的公主下嫁给陆子淮,若论一门恩宠,满朝文武谁也比不上陆家,左丞相元仲虽是多年中立,亦是资历深厚,且算忠心于皇族,至少他绝不会偏颇地倒向司徒云昭一方,所以皇帝对他也算是放心。 众人平平淡淡,准备领旨之时,一只羽箭突然从高处飞了过来,射穿了遗诏,直穿过背面明黄色的绣龙,几乎是擦过了司徒清潇的手和肩膀,直直地将遗诏钉在了后面的墙上。 若是射偏一寸,便会伤到司徒清潇。 但是却没有。 羽箭做工精细,尾部有几根短短的彩色羽毛,无人不识来自于何处。 在眼皮底下,文武百官都惊了一跳,司徒清潇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镇定十足,只是微微蹙眉,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城墙上,箭射来的地方。 司徒云昭站在城墙上,一身深绯色朝服,手持玉弓,在骄阳上愈显得明艳动人。 司徒清潇冷冷清清,端庄高贵,万分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模样。 可她偏生要去侵犯。 文武百官就这样等着,等着司徒云昭从城墙高处走下来,司徒云昭也不急,一个人负着手,手中还拿着玉弓,一步一步走的沉稳。 一步一步走近,司徒清潇在骄阳下,阳光打在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金边,清冷又动人。 司徒云昭一步一步走上高阶,直至与司徒清潇面对面,却没想到,她笑言,“和温宁公主开个玩笑,没伤着公主吧?” 司徒清潇冷下了眉眼,“平南王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何处?这里是大殿前。” 司徒云昭上下打量了一下,一双桃花水眸满眼都是情意,她柔声,“公主放心,开个玩笑而已,不会伤着公主的。” 司徒云昭走到后面的墙面前,负着手,细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箭尖射入了龙头的位置,司徒云昭摇摇头,还是不满意,她看着钉在墙上的遗诏,漫不经心地点评,“啧,本王箭术不佳,射偏了半寸。” “本王是想一箭射穿龙眼的,可惜了。” 她调笑着,走过去,离司徒清潇越来越近,“本王箭术没有公主好,听说公主是百步穿杨,箭术出众,只是苦于没有亲眼见识过。没吓着公主吧?”司徒清潇始终面色沉静,她的眼神自始至终跟在她身上,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她凑近了司徒清潇耳边,低声轻笑,“看来是没吓着公主,温宁公主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支小小的羽箭,只是擦身而过,又能耐公主如何?” 司徒清潇面色像是沁透了冰,她也放轻了声音,“司徒云昭,你玩够了么?” 她冷笑,“这里不供你玩乐,你若是想玩闹取乐,去你惯常玩的地方,比如,花满楼。不要到这里来。”
第59章 皇位 她第一次如此婉转刻薄, 司徒云昭有些疑惑,冷不防撞入了她冰冷的眼眸中。 她蹙眉,“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然清楚。”她不想与她纠缠这个问题, “平南王, 你到底来做什么?” 司徒清潇又让她摸不透了。 司徒云昭拉了拉袖角, “宣读遗诏,本王过来很奇怪么?本王说到底也是朝廷重臣,不是么?自然也想听听先帝的临终嘱托。” 司徒云昭特地咬重临终二字, 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可那看来分明是笑里藏刀,司徒清潇几乎觉得头都在痛。 司徒清潇冷眼相对, “既然如此, 平南王站在这里,是否算是僭越?” 她面向文武百官, 丝毫不留情面, “那便请平南王站回朝臣应该站的地方。” 司徒云昭挑眉, “你是以为本王还能像那日一样道一声僭越, 退回到群臣之间么?” 无论这次发生什么, 都不能心软, 这次是最好的机会了。她稳了稳心神, “我的目的很简单。” 她开门见山, “皇帝,太子不能做。” 陆太傅坐不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遗诏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太子继位,皇室血统, 众望所归,有什么问题?” 司徒云昭眯了眯眼,“哟,陆太傅这便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当顾命大臣了?瞧瞧元相,陆太傅怎么就是学不会沉住气呢,不知道枪打出头鸟么?” 只要太子顺利登基,陆太傅自己能够顺利当上顾命大臣,联合起来,便是能与司徒云昭抗衡的有力武器,又有司徒清潇站在这一方,陆太傅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陆太傅冷哼,“总之,历朝历代,只有先帝遗诏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遗诏?”司徒云昭面对群臣,叉着腰,勾起唇角,“遗诏不得承认,就是一纸废文罢了。” 她随意地从箭上扯下遗诏,丢进了大殿门口燃烧着的火盆中,烧成了灰烬。 陆太傅指着她,“你——!!那是先帝遗诏!平南王,你不要太过分!” “想让太子登基绝无可能。” “平南王,不要兜圈子了,你有什么底牌,就尽管亮出来。” 司徒云昭缓缓抬手,抬起手中的玉弓,司徒清潇看着她,面色无比沉静,“平南王,本宫劝你三思。” 司徒云昭毫不在意,“笑话。我司徒云昭何时做事,不是十拿九稳,公主难道不清楚么?” 司徒云昭玉弓举起的一瞬间,约莫有上千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手持长戟,便从两侧宫殿旁边冲了进来,完全包围了这里。 文武百官连同诸王太子和公主都统统被包围了起来。 其中领头的是镇南将军。 众人惊慌失措,司徒云昭勾起唇角,还未笑出来,只见司徒清潇面不改色,她问,“你就不怕么?” 她像是嘲笑一般轻笑,“本宫若怕了,谁来保护他们?” 转瞬间,又成千上百手持长剑的兵卫从两侧的宫门跑进来,将方才司徒云昭的人全部在外层团团围住。 “什么?”连司徒云昭看着这一切,眼里都流露出了震惊,都有些不可思议。 司徒清潇冷冷清清,“司徒云昭,调兵遣将这样的事,不t是只有你会做。” 司徒云昭飞快扫视全场,人数约莫五五开,两方皆有上千人,皆是全副武装的步兵,没有骑兵,若是动起手来,大约会是两败俱伤。 既分不出胜负,又白白消耗了兵力,毫无作用。 司徒云昭几乎不敢相信,她轻敌了。 司徒云昭看着她,“本王说过,便是公主府,府兵也不能超过一百,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公主令牌,平南王不是还给我了,不记得了么?” 司徒云昭方才想起来,她那块公主令牌还有些许调兵遣将的作用。 “难道平南王没有听过积少成多么?” 司徒云昭向下望去,其中领兵的人竟是陈都尉。陈都尉虽然官职低,但能力还是有的。 她笑,“陈都尉,又是你?当日平南王府暗室一别,身上的伤可好了?” “托平南王鸿福,和平南王派来的御医,已经全好了,甚至更胜从前呢。” 司徒云昭仍然维持着面色平静,暗地咬牙,看着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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