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荒山,无名客栈,客栈里还有许多黑衣带刀的高壮男子,这怎么看都危险万分,但周韵珊随即想到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些妖怪,又安心了。
明明她身边的这些妖怪才更让人感觉危险嘛。
几个女子热热闹闹地住进了店里,先前给王遗策开门的刘稳着重看了看那名高大女子手中的长刀,心中升起几分忌惮。
雪夜荒山,无名客栈,这几名女子却敢住,绝对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且那名带刀的女子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剩下的女子不提刀拿剑,可能是用暗器毒药之类的诡术,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刘稳随即见其中一名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条青色毒蛇,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冲坐在一边的弟兄们使了个眼色,大伙儿心领神会,不再做出一副攻击性很强的样子。
“吴刚,去马厩附近检查一下‘东西’有没有藏好,不要惊扰到她们。”刘稳对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吩咐道。
“是。”吴刚起身出了门。
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个玩毒人设的小梦正捧着柳叶,让这位青蛇前辈在外面透气。
千山牵着三匹马来马厩拴好,还从旁边抱了许多茅草来将马儿们都围住,堆起一道能遮风保暖的草墙。
“听二殿下说店家跑了,所以这草你们想吃多少吃多少,我再去给你们打点水。”千山拎起马厩旁边的水桶要走,忽然鼻尖一动,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还不等他寻着味道找找是什么东西受伤了,身后传来细碎的踩雪声,千山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瞥向身侧,空着的手缓缓握上了腰间的长刀。
他没有进客栈,先来安顿的马,不知道客栈里还有一堆习武的汉子。寒夜会冻的犬类嗅觉减弱,千山嗅不到熟人的气息,而且这踏雪的脚步声沉稳有力,绝不是同行的女子能发出的动静,反倒像是习武的男子。
而且还是那种以杀为生的武人,脚步轻的很讲究,若千山不是妖,可能根本听不到这轻微的踏雪声。
若是来马厩干正经事,何须这么静悄悄的?
千山心中警惕,待脚步声靠近,抡臂回身,先一木桶挥在了来人的脑袋上。
砰!
客栈中的汉子们听见马厩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纷纷起身。
“嗯?”趴在桌子上等小梦做夜宵来的王遗策抬起头,疑惑道,“不是吧,千山跟马打起来了?” ---- 三匹马:大哥,说要给我打的水还作数吗?你看这桶都打烂了……
第40章 自难忘(5)
马厩外千山与吴刚战况激烈。吴刚动起手来才发现这白毛小子实力不凡,他一人竟难以招架,于是想边打边退,回到客栈里叫弟兄们帮忙。
但千山怕打进了客栈里会吓到姑娘们,还扰了老大和二殿下的清净,于是想在外面解决,一直拦着逃窜的吴刚,把人逼回马厩附近。
“动静怎么还越来越大了?”王遗策支着脑袋,伸手碰了碰身边的庞害,“不去看看吗?”
庞害面色不改地给王遗策倒了杯茶,“要是连个普通武人都打不过,要他何用?”
另一边站起身的汉子们一听这话,顿觉脸上有点挂不住。吴刚习武多年,在江湖上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却被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说为“普通”,他们和吴刚资历相当,那女子的话好像一并将他们说了去一样。
但庞害并没有轻视他人的意思,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千山一化形就跟着她习武挥刀了,练了怎么也有七八十年,实战经验丰富,真不是凡人习武二三十年就能比得上的。
见几名女子都没去看同伴如何,汉子们也都没动,他们在心里想着吴刚可得争一口气回来,但气没争回来,吴刚可是被打的只剩一口气了。
千山将五花大绑的吴刚拖进客栈,还没看清客栈里都有些什么人,就大声道:“老大!这个人在马厩附近鬼鬼祟祟,图谋不轨!我把他抓来啦!”
“干得好。”庞害不由分说地先夸了一嘴千山,再向另一边的黑衣汉子们扬了扬下巴,向千山示意,“把那位好汉还给他们吧。”
千山听话的很,也不问为什么,拖着吴刚就过去还人了。
原本千山拿桶砸完吴刚的脑袋后已经将长刀拔出来准备应敌了,但他偏又借着月光看见对方并未出刀,甚至根本没带刀,于是将自己的长刀收了回去,觉得此人可能不是意欲加害于他。
但是比拳脚的时候千山问话,吴刚又不回答,挨了拳头会下意识骂脏话,证明吴刚并不是说不了话,这让千山又起了警惕性,想着先把人打的反抗不了,再交由自家老大处理。
千山如果不讲武德,现在的吴刚可就不只是鼻青脸肿了。
黑衣人们见千山有佩刀,吴刚却只是受了点皮外轻伤,便知道千山是留手了,没动真格。
千山还完吴刚,正要回去坐老大那桌,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突然试探地出声唤道:“千副手?”
千山脚步一顿,惊讶地回头看向出声的男人。
“千副手”是庞害还在做武林盟主时,武林中人对千山的称呼。
距离煞血教被屠已经过去了六年,没想到还有有人认识他!
其实,但凡是个见过千山的人,都会记得千山过于显眼的外貌特征。
“真的是你!”那人比千山还惊讶,他又看向面对着他们的庞害,“这位难不成是盟主大人?”
黑发紫眸的女子,身形高大,持长刀——外貌特征都对上了,身边还跟着一位白发少年,可不就是六年前失踪的武林盟主!
有一个男人认出来了,其他人也都认出来了。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大部分人的头脑,在场竟无一人怀疑庞害与千山六年都样貌未变的蹊跷。
庞害也就罢了,千山六年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六年后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样貌未变,身量未长,居然无人觉得怪异。
庞害也很惊讶,这都六年了,怎么还有人记得她?武林不早应该更新换代、有了新盟主吗?
六年,庞害的样貌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她在人心中的形象不断被美化,到了如今,她真正的长相在人们心中可能还不如千山的长相明晰。
刘稳在看见庞害露出惊讶神色时,便确定这就是盟主了,赶忙开口自我介绍:“在下刘稳,我等皆是悍刀门门人。七年前悍刀门遭歹人血洗,多亏有盟主帮扶,才能重建山门。悍刀门也不负盟主所望,如今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我们一直谨遵盟主的教诲,人若不犯,必不犯人,绝不欺压弱小,纵奸逞恶……”
王遗策简直目瞪口呆,这刘稳原来话这么多呢,刚开客栈门的时候她还以为刘稳生性话少,于是也没多搭话问情况。
“自从盟主六年前失踪后,我们……”
“停。”庞害听得头疼,她打断还要滔滔不绝的刘稳,“我如今已不是江湖中人,无需再向我汇报这些。”
刘稳一怔,讪讪地住了嘴。
六年前有妖人杀害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事后众人去找武林盟主商议对策时,发现武林盟主的住处已成废墟一片,残屋中全是刀痕,盟主也下落不明。
有人猜测,盟主被妖人所害,但寻不到尸首;也有人说,盟主与妖人缠斗,追凶去了。
武林流派元气大伤,也实在是没那个能力再办武林大会去重新选出一位盟主,便都不约而同地将庞害的盟主之位保留着,就盼着盟主能快回来稳定局势。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六年。六年里大伙各过各的,少有正邪两立没事就干一架的事情发生,都忙着发展壮大自家门派,盟主渐渐成了可有可无的空名。
发展到后来,只有那些曾受过庞害恩惠的门派还记得这位不知道哪去了的盟主。
王遗策身子一好了就不正经,她见那些黑衣人脱口就称庞害为“盟主”,于是也跟着凑热闹似的叫“盟主”。
两妖今晚睡一屋,庞害烧好了屋里的炭炉,脱了靴子正要往床上爬,躺在被窝里的王遗策突然掀开被子,戏谑道:“盟主大人请进~”
庞害无语一瞬,钻进被子里和王遗策面对面,“教主大人莫要取笑在下了,取盟主之位本是为了除邪祟源头,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做成,白忙活了。”
“什么都没做成?不见得吧。”王遗策往庞害怀里缩,汲取犬妖身上的温度,“你不是帮了他们悍刀门吗?”
“那不算,那是……”庞害“那是”了半天,想不到好的措辞,末了改口,“那不是除祟。”
王遗策把脸埋在她怀里,闷声问:“是不是在你心中,只有除祟才是终极目标,其他事都是你为了除祟而暂时做出的妥协?”
庞害回想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答道:“是。”
王遗策突然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悍刀门?”
庞害道:“悍刀门只是所有受惠门派的其中一个,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收人心。”
其效果是显著的,从悍刀门六年都没忘了她就能看出来。
王遗策又问:“你为什么要收人心?”
“为了找少杀人便能除邪祟源头的办法。”
“为什么要少杀人?”
“因为除祟本是为了保护多数人,如果杀人过多,感觉自己与邪祟无异。”
“可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他们恶行累累,滥杀无辜,还制造邪祟。”王遗策说,“邪祟聚集成灾威胁凡人,恶人聚集亦会成灾威胁凡人,我觉得恶人才与邪祟无异。”
庞害一怔,她没从这个角度审视过人与人的不同,照王遗策这么说,恶人确实像邪祟。
王遗策继续道:“杀一群邪祟是为民除害,杀一群恶人也是为民除害,本质上都是除害,还是少计较那些‘害’的种族比较好。”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庞害感觉有点不对,她把王遗策的脸从怀里扒拉出来,“你想干嘛?”
王遗策冲庞害嘿嘿一笑,笑的那叫一个无害,虽然这黑灯瞎火的,对方根本看不清她的笑脸,“没想干嘛,就是咱以后要共事,给你提前说明白,无论是祟是人,只要我看不爽的,我便会杀。”
她可没有“少杀生”之类的顾忌。
“威胁到自身安危的确实都该杀,不滥杀无辜便可。”王遗策想摊开讲明白,但庞害不想,她总觉得讲太多会起罅隙,于是又将王遗策的脑袋摁回怀里,“先睡觉吧,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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