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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星然有些惊讶。 倒不是惊讶于楚亦臻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就在前几秒内，自己心中所想的竟然与刚才楚亦臻的态度吻合上了。 她在想，依照楚亦臻眼睛的敏锐程度，她十之六七能从自己脸上发现端倪，但依照她的性子，她现在更在意的应该还是回不回家这件事。 “明早回去吧。”这一次，谈星然是真的想清楚了，“但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一定得先从楚亦臻那里问清楚一个问题。 而当她说出那句想要问问题的话后，楚亦臻亦是坦坦荡荡，等待着她提问。 其实这个时候她二人已经走到了十五栋楼前，但她们双双停住了步伐，站在防盗门外分开约莫一米距离站立着。 谈星然垂眸思索几秒，长睫随着眨眼动作轻颤两下，终于还是抬起头来开了口：“你下午跟我说的话你自己还记得吗？” “嗯，我说如果你回去了，伯父伯母很有可能不会再继续逼你。”即便谈星然没有明说，楚亦臻却还是精准读出了她的心思。 其实谈星然的心思真的非常好猜，但凡在脸上表露出哪怕只有一丝迹象的，楚亦臻基本上都能猜中。 正如现在这样。 “对，就是这句话。”这是谈星然能够设想到的局面，却还是让她心思没来由地复杂了起来。 果然楚亦臻到底是楚亦臻，抓起自己的心思来，总是一抓一个准。 “所以你想说什么？”楚亦臻浅浅笑着，笑意虽然温柔，那双眼睛却好似已经看透谈星然一般。 “我想说……”又再犹豫了一下，有话被卡在谈星然喉咙口，不知怎么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并不是被楚亦臻的眼神所震慑，只因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而有些摇摆不定。 那句话，她究竟该不该说，说了会不会太过分？ 她纠结的性子让她原本都已经想好了话，不得已又重新咽回肚中，什么都没有再说下去。 “……算了，没事。”谈星然瞄了楚亦臻一眼，最后还是轻摇了摇头，按下开门密码上楼。 她走得很快，明显是故意加快了步伐，就是想赶紧回家，保持与楚亦臻的距离。 楚亦臻依旧站在楼下，望着她逐渐离去，很快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沉默不语。 这一回，谈星然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真的无法猜透。 她唯一能看到的是，谈星然想要说的那句话应是让她自己感觉到了为难，她很想说，却又狠不下心去说。 这就是她的性子，善良可爱，傻乎乎的极易心软。 ——楚亦臻眼中的谈星然即是如此。 -- 当天晚上，楚亦臻又一次给谈星然做了顿晚饭。 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回到了最初模样，餐桌上的氛围凝重得很，空气都仿佛凝固。 明明从小区门口到楼前的那段路她们聊得也还算不错，结果因为一件事，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楚亦臻自己倒是没什么，她更担心的其实还是谈星然。 若是可以，她自然还是希望谈星然不要将事情憋在心里，讲出来，让她听听究竟是一桩什么事，竟能让谈星然纠结成这样。 这是楚亦臻动筷以来，第九次望向谈星然。 每次她所望的时间都有长有短，但在这九次当中，谈星然却始终没有看向过她一次。 “谈星然，明早七点的航班，如果你觉得合适，我就让秦雪买三张。”从谈星然面前的盘中往自己碗里夹了点菜，楚亦臻似随口问了一句。 “三张？”静谧到接近诡异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呆滞已久的谈星然终于给出反应，重点却是在机票数量这个问题上。 下一秒她立刻明白过来为什么会有三张。 但她只来得及张了张口，在想说自己“知道了”之前，话就已先被楚亦臻抢先。 其实很简单，两张票属于她们，剩下那另一张票则是秦雪的。 “知道了，明天我会早起。” “好。” …… 餐桌上的氛围又重新回到如初模样，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觉。 谈星然再次垂下头去，将碗里剩下的半碗饭吃完。 随后她起身，刚准备拿着碗离开，楚亦臻却又抓紧机会启齿，“放下吧，一会儿我来洗。” 谈星然短暂瞥她一眼，只是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还是拿着碗筷兀自离开。 在厨房里待过片刻，将自己的碗筷以及在灶台上放着的锅铲洗净后，她就直接回了房间。 整个客厅里，又只剩下楚亦臻自己一人。 楚亦臻依旧坐着，并未起身。 她不是谈星然，无法对谈星然这一年的生活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当她独自坐在这张差不多可以容纳下的六个人的餐桌前吃饭时，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周边围绕着的那股寒意。
第34章 在十一月底，秋季的尾巴，楼外冷风不断侵袭着，试图钻过窗缝吹入室内。 虽然门窗都已被关得很严实，楚亦臻却仍感觉到了几分凉意。 楚亦臻知道谈星然曾找过室友，但恐怕这些室友也不是经常t能和她一起吃饭的。 不知道谈星然独自一人坐在餐桌上吃饭时，心中是否曾感觉到过孤独。 次日清晨，谈星然与楚亦臻早早出了门。 这是她们首次一同前往机场，却又出现在了谈星然完全不乐意搭理楚亦臻的情况。 车子由秦雪来开，她们两个人就坐在后排，各坐一边，一个靠窗看风景，另一个则看着前者的侧脸亦默不作声。 因为楚亦臻就坐在主驾后方，路上秦雪不断瞄向后视镜，就为了观察自己老板的情况。 事实上，楚亦臻并没有和她谈论过她与谈星然两个人现在的情况，但光是通过车内现在这样稍显压抑的氛围，她差不多就已经了解了。 起初她并未想到，自己老板有朝一日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特意飞来这座城市，并且 还在这里住下，连平日里的公司会议都成了远程视频。 在秦雪看来，恐怕这个叫谈星然的女人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不愿意跟老板回去，那么老板之后极有可能就会将分公司开在这个地方。 这怎么会是她老板的风格呢…… 秦雪怎么想都觉得离谱。 但这件事毕竟是老板的私事，她只负责按照老板所说的行事，其他事情确实也管不了。 不过，现在车里的氛围实在让她颇为难受。 秦雪将窗缝隙开得更大了些，让秋风吹进来，以便缓解自己烦闷的心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什么，大概还是老板为一个女人而留下这件事。 直至三人的车到达机场之前，车内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过哪怕半句话。 也就只有正式抵达机场后，才终于有人开了口。 这个人是秦雪，而她说的是：老板、谈小姐，我们到机场了。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飞机在蔚蓝天际划过一道白色长线。 谈星然与楚亦臻坐在一起，秦雪坐在另一侧，两个人依旧没有说话。 因为票是秦雪买的，选座问题就只能由楚亦臻来安排。 楚亦臻让她坐在双人位其中一个座位上，她也就只能照办。 哪怕她心中其实并不愿意与楚亦臻坐在一起，想要与对方保持距离。 飞机起飞后，谈星然始终靠着椅背，望向小窗之外。 她这模样看起来似乎只是在看风景，却唯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并不是在看风景，而单单只是在走神。 稳稳飞行的这段时间里，她想到了自己昨天想要对楚亦臻说却最终没有勇气说出口的那句话，想到了回家后见到自己父母时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每一样事都让她感到恐慌与烦躁。 “谈星然。” “……嗯。”耳边忽然响起声音，谈星然身子不太明显地僵了一下，犹豫一下还是给了楚亦臻一声回应。 “转过来，看着我。” 光是一声回应又怎么够，谈星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让楚亦臻不免有些生气。 怎么？昨晚突然不说话的难道不是她谈星然自己吗，现在是想做什么，准备跟自己冷战到底？ 楚亦臻的声音就是在谈星然耳边响起的，近在咫尺，谈星然自然也听出了她语气里愠怒与不容置疑的态度。 她仍旧没有回头，眉头不知拧起多少次，薄唇亦不知抿起多少次，但就是不肯转过头去。 “谈星然，我真是看不透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一瞬之际，谈星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道突然撞上她双肩的力量就带得她猛一下转过身去，让她不得不正面朝向楚亦臻。 谈星然望着楚亦臻，眼里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错愕，随即还是不自觉皱起眉来。 两个人本就坐在相邻的位子上，距离如此之近，楚亦臻所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别皱眉，不好看。”楚亦臻轻轻抬起放在谈星然肩膀上的双手，替她轻轻揉开拢成结的眉。 谈星然没有动，漠然地看着楚亦臻做完这一切，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对方摆布。 “你昨天想对我说什么？”见谈星然已经没了皱眉的模样，就是平平静静地望着自己，便笑着问了一句，刚才不容拒绝的霸道态度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昨晚那句未被说出的话不仅藏在谈星然自己心里，对楚亦臻也有一定影响。 像楚亦臻这样的人，父母双逝，如今最在意的只有她的事业，而唯独这个还并没有成为她家人的谈星然，一言一行却都已能牵动她的心弦。 她认为，谈星然昨日的行为无疑是不负责任的，话讲到一半却又不再继续往下，让那句话成了横亘在她心中的那一根刺。 无论是在工作抑或生活上，楚亦臻最讨厌的都是那些讲话只讲一半，让人不耐烦的人。 可她独独对谈星然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态度，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偏爱吧。 “其实……”谈星然抿紧的双唇终于分开，微微翕动，最终却还是只说出这两个字来，便没了往下的动静。 “其实什么？”楚亦臻目光灼灼，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你就那么怕我？” “我不是怕你，我只是……”虽然这句话并未讲完，这恐怕是今天早上，谈星然对楚亦臻说过字数最多的一段话。 “你只是什么？”楚亦臻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若谈星然还像之前那样总是欲言又止，那么就休怪她像初见时那样对待她了。 不是谈星然一直说她霸道吗，那么她就如谈星然所愿，再一次霸道给她看。 “楚总，我的确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但我又觉得那件事有点不厚道。”似是下定了决心，谈星然终于说完这段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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