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旁的还好,一旦提及篾兀真,雅尔都心头便仿佛被一把利刃刺穿,锥心刻骨的痛。 布理不阔见状,冷笑着拔出刀,“既然如此,我就替您砍下她的头颅,再以您的名义将她的头颅献给可汗!” 雅尔都亦拔出了刀:“布理不阔!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义父!就给我滚回去!不准动弹她一根汗毛!” “你已经老了!你把主见全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布理不阔跨上马匹,扬鞭重击马臀,就在那骏马撒蹄而奔时,雅尔都取下背上的三石硬弓,搭上一支羽箭,只一箭,便射穿了马腿,连人带马跌倒在冷硬的山麓。 布理不阔滚了几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举着刀向雅尔都砍来,他一定要制服这个年迈昏聩的父亲,再去结果了那个祸害浑忽,才能重申他与雅尔都的父子之盟。 布理不阔是丹辽的力士,早年为雅尔都收养,后来被兴昔收编为死士营一员,他在义父被兴昔驱逐到萨布勒部后,放弃了在死士营封万户的机会,决然追随义父来到这山穷水恶之境,纵然是雅尔都的长子豁臣也做不到。 可不想有一日,他竟会与自己的义父刀兵相见。 布理不阔这样的力士正当壮年,雅尔都却已是廉颇老矣,渐渐落了下风。布理不阔找准时机,擒住了雅尔都的手臂,本想将他手中的弯刀格挡下去,谁料雅尔都一见到这个招数,联想到那暴死的先主,惨死在山洞的扈从——忽然激起他心中无限愤慨。 布理不阔道:“您真该冷静冷……”他动了动唇,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头僵硬地低下去,错愕又有些可笑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看。 那里插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他抬起头,手中的刀落了地,磕了许多的碎石起来。 雅尔都的目光一痛,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候,那握着刀的手,蓦然松开。 雅尔都跌跪在地,似乎还有一点力气,抠着地上的碎石,如注涌出的血喷了雅尔都半副战甲:“你……” 他想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还是,你居然要杀我?雅尔都想了又想,却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布理不阔至死也没能将那句话说出来。 他含着恨意与疑惑的眼,也没能合上,那样僵硬地睁着,似乎到最后一刻也没想过自己就这样死了。 ---- 谢谢大家~ 我理了理自己的坑,发现还有个工具人没有用,所以打算在最后启用一下。 至于怎么用,我要再考虑一下。 祝大家开心哦
第134章 血泪 “浑忽。”大巫祝闯进帐中,注视着这个年轻姑娘冷漠的神情,“你说过,你只是希望可以在萨布勒部得到庇护。” 慕椿松开抱着膝盖的手,整理裙摆,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长发垂在背后,如一团墨色的雾,“你觉得,我得到了吗?”她的目光那样哀伤,令大巫祝再也不忍心责怪,哪怕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孩子身上迷雾重重,却因为怜惜她的苦难而一再替她遮掩与欺骗。 “难道兴昔真的发现你了?那她为什么没有抓你回去?”大巫祝思来想去,不禁心颤,“她是不是又在折磨你?” “折磨我?”慕椿冷笑一声,翻着眼底的嘲意道,“你以为,害我变成这样的,究竟是谁?” “你不要去做一个和兴昔一样的人。”大巫祝面色悲戚,心中惶恐不安,他不愿意再见到这个孩子露出这种神情,“孩子,你和我的孙女一模一样,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我想你也做一个善良的人。既然兴昔已经发现了你,我带你离开这里,到高昌去吧,只要有我在,她就不会……” “她既然那么善良,又为何要用自己的死来诅咒篾兀真汗,诅咒自己的女儿,让他们自相残杀呢?”慕椿冷然道,“是她的诅咒让兴昔变成了一个怪物!是她的诅咒害得我被兴昔囚禁!也许她曾经是玉樽最圣洁瑰丽的花朵,可到最后,她也不过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含冤而死的女人!而你就是害了她的罪魁祸首!保护我……真是可笑至极!一个将自己的孙女都能作为礼物献出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保护我!” 大巫祝脚下一滞,长久尘封的悲痛就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揭开。 慕椿抬起冷厉的眼眸,露出和兴昔一般无二的狠毒颜色,“大巫祝,你敢不敢告诉我,兴昔究竟是瑟觅和谁的女儿?她的骨子里流淌着的真的是篾兀真汗的血吗?四十年前你将自己的孙女当作礼物献给篾兀真时,她究竟有没有身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她一步一步逼近大巫祝,直到大巫祝避无可避。 “是你逼死了瑟觅,是瑟觅诅咒了兴昔,是你们这些人害了我……你们害得我过了二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仅仅是因为我和你的孙女有那么几分相像,兴昔就灭了整个哈兰真部,把我当成玩意儿一样抓了回来!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 她紧紧攥着大巫祝的衣襟,扯断了他颈上的珊瑚串,迸落在地的珠子发出一阵杂乱刺耳的声响,大巫祝注视着这个孩子猩红的双眼,那种绝望、痛苦、仇恨、怨毒的神情将他埋在心底四十年的往事连根拔起,一片鲜血淋漓。 他剧烈地颤抖着,枯朽的双手抱着头颅,无助地跪倒在地。 慕椿一点点俯下身去,如同引诱一般,低声在他耳畔低语:“爷爷……我……恨你。” “啊——”大巫祝痛苦地哀鸣着,仿佛被拽入梦魇一般无力挣扎,仿佛溺水者绝望地注视着浮木漂远而无法触碰……记忆里少女的春水裙,翩跹如蝴蝶,如风中轻扬飞舞的洁白花朵,清泉似的笑声如同拥有与万物生灵对话的魔力,这种美好那么娇弱,没有藏住,被远方的铁骑踏得粉碎。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大帐,鲜血从女人的下体汩汩流出,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了这个竖着鹰旗的大漠,床榻上的女人脸色惨白,绝望而刻毒地用尽最后的力气诅咒那个将她夺走的恶人。 然而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死亡一样的寂静中,大巫祝抱走了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婴,掀开帐帘的一瞬间,他被帐外伫立着女孩子的目光刺痛。大巫祝饱含歉意地说:“珠兰,这是你的妹妹。” 名唤珠兰的女孩子冷漠地别过头:“她害死了我阿娘。” 大巫祝一怔,摇头道:“孩子是没有罪过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无辜的生命。” “那就是他害死了我娘,因为他没有留住她,她死了。” 大巫祝无法对这样的言语做出任何评价,他只是沉默地将这个孩子带给篾兀真看,告知了瑟觅临终之前为这个孩子所起的名字——兴昔。 丹辽语的兴昔,代表着天神的惩罚。 篾兀真汗也露出了对于这个诅咒的恐惧,难知天命的凡人,即便再有自命不凡的勇气,也畏惧神的责罚,他对这个刚刚出生的女婴动了杀念,大巫祝却不忍见他残杀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于是对篾兀真汗说,诅咒是可以破解的。 恢复了平静的哈兰真山谷长大了两个孩子,她们是丹辽篾兀真可汗的女儿,长女珠兰,次女兴昔,大巫祝依旧高唱着祝祷的歌曲,歌颂新生,歌颂死亡,生老病死漫长地更替着,黄沙掩埋的美丽女子,最终化作了一具白骨,失去了爱与恨的能力。 慕椿将那极细的毒针刺入了大巫祝的颈,不费吹灰之力。而后再也没有看那个蜷缩在地形同疯癫的老人,卷起帐帘,提着衣裙慌乱地逃走,逃走,直到她撞到了一个人。 慕椿抬起头,可怜的眼眸无助地注视着雅尔都,她在他身上闻到了血的气味“雅尔都爷爷……”她哭泣,“大巫祝他疯了!” 接踵而至的噩耗已经将雅尔都折磨的疲惫不堪,他如同一具被剥离了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走向那件大帐,慕椿紧随其后,在雅尔都拎起大巫祝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用一种听得极清晰的声音叫了一声:“爷爷,是我啊……” 大巫祝爆发了一声凄厉的哀叫,悲痛欲绝:“瑟觅……瑟觅……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和木兀的女儿……” 雅尔都浑身震颤:“你说谁的女儿?” “兴……昔……” 大巫祝猩红的双眼渗出血来,颈上暴起的青筋似要撑破那一层衰朽如纸的皮肉……他忽然狂笑声,又在狂笑中流出类似血泪的东西,脸色闷成了大红,逐渐泛紫,最终淤得一片乌黑。他的喉咙上下滚动,扑的一声喷了一口浓血,溅在雅尔都的脸上,战甲上……满地皆是一片猩红。 还有一点,落在了慕椿的手背,她极其嫌恶地轻轻揩去,这最后一点痕迹,也都没有了。 布理不阔身亡,大巫祝暴死,阴云笼罩的萨布勒山崖,如同鬼魅降临人间。 ---- 最近椿子有点鲨疯了,我好爱,不知道你们怎么觉得。 其实这里,为什么大巫祝愿意帮椿子欺骗雅尔都呢?其实就是椿子在两头一起骗,大巫祝以为椿子是受了兴昔的迫害,她只是想找一个庇护自己的地方活下去,而能做到的只有也暗恋瑟觅,与兴昔闹僵了,又手握重兵的雅尔都,所以他帮着椿子骗人,只不过没想到自己也是被骗的那个。 雅尔都就是更是这样了。雅尔都与布理不阔的决斗,其实也是被椿子操纵的,椿子用仿造死士营的弯刀杀了那几个扈从,将雅尔都与兴昔的矛盾激化,所以雅尔都一看见布理不阔用着死士营的刀,就再也控制不住,才会杀了布理不阔。 而大巫祝则是让椿子诛心了。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 谢谢大家! 最近好忙
第135章 浑忽在中原的情人 雅尔都递给她一碟奶酪,注视着她乖巧却又惶恐地端过去,用小刀切了吃下去。 动乱并没有结束,但仿佛一切都暂停了慕椿听着帐外纷杂的声响,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部署。然而雅尔都却似乎一切都并未发生般,命人将布理不阔与大巫祝的尸体抬入帐中,然后命人上了酒肉,对慕椿说:“吃东西。” 慕椿嚼完了一块,并不觉得有什么味道,当然她也无心品尝这一切,她心心念念的苏郁就在远处等着她,她要完成这一切回到爱人的身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或杀多少人。 玺暮惧怕她杀戮,担忧她这样会遭到长生天的责罚,但她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要想到那个人,她做什么都可以。 慕椿放下银刀,对雅尔都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雅尔都只是说:“吃东西,不然凉了。” 慕椿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动,只道:“兴昔知道我在这里了,她一定会来抓我,你把我……交出去吧,雅尔都爷爷,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里。”她低下头,眼角掠过一抹哀伤的颜色,深深刺痛了雅尔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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