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椿咬了咬下唇,眼光冷然道:“兴昔不是兴昔。” “一如珠兰也许并不是珠兰。” 苏郁眼中透着股温柔的亮色,那颜色如同润物无声的细雨,将慕椿笼在其中:“但你永远都是你,长得像谁,我都只喜欢你。” 慕椿扶着额头,久久不能平复地坐在妆台前,裂隙一旦抖进了灰尘,即刻便会崩塌。 “我不知这事情真假,但我想,既然有人传,便不是空穴来风。”苏郁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情充溢眼眸,“你比我更清楚这些事,小椿,你想一想……” “我不要想。”慕椿道,“我一想到自己是因为这张脸……” “这张脸怎么了。”苏郁道,“我喜欢这张脸,我不准你损它。” “这张脸像的是……” “你不是影子。”苏郁正色道,“无论像谁,都与你无关,我只知道我日日相对夜夜相眠的,就是这张脸。我爱你,也爱你的容貌,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不管,我也不准你管。”她抓着慕椿的手腕,将人按在床上,“你要是在外头想不明白,咱们来这上面想。” 慕椿缓缓垂下眼眸,忽然泪眼婆娑地踢了苏郁一脚:“谁叫你凶我的。” 苏郁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跟着坐在床上,慕椿又踢了她一脚:“把中衣脱了再上床。” 苏郁委屈道:“我这是新换的。” 慕椿侧过身,除了鞋袜,窝进了一身寝衣的苏郁怀里。她闭上眼,又缓缓睁开,似乎下了很大地努力,才终于开口:“其实,我在丹辽的时候,曾经偷听过兴昔与大巫祝的对话。那次对话里,大巫祝管她叫了一声……大公主。” 苏郁目光闪烁:“你说过,兴昔是珠兰的妹妹。” “没错。”慕椿道,“兴昔女汗是珠兰国后的妹妹,这绝不会有错,传闻中,瑟觅妃死前的诅咒,也是说,我的第二个孩子,将以兴昔之名,屠戮你的亲人与部众。丹辽语中兴昔的意思就是惩罚。” “那依你所言,兴昔是珠兰的妹妹,可兴昔却未必就是你所见的这个人。” 慕椿一怔,她忽然想到什么,眼也跟着圆睁:“兴昔和珠兰被人调换了,顶着兴昔之名的那个人,其实是篾兀真的长女珠兰。” 说罢,这如同天雷一般的惊闻让慕椿再难出一言。 苏郁却事不关己,饶有兴致地想,如若这样说,传闻中与瑟觅妃相像的珠兰公主其实就是她所知道的兴昔,而当年篾兀真汗传位与长公主珠兰的遗言也是真的,兴昔没有夺去珠兰汗位,那汗位原本就该是她的,因为她才是珠兰。 她想得千回百转,一低头,见慕椿依旧怔神,苏郁瞧她这副模样,不禁笑道:“眼都直了。” 慕椿回过神:“我……” 她按了按慕椿的眼角:“这事没头没尾的,谁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再者哪怕这两个人真的被调换了,又和咱们有什么干系。” “不。”慕椿摇头,“如若这是真的,这将是兴昔那颗坚冰一样的心上唯一能够攻破的地方。”她忽然眸中一亮,“用这个,至少能把她逼疯,只要她一乱,我就能杀她,我就能杀了她……” 苏郁觉得她有些走火入魔,里面晃了晃她的头,唤道:“小椿。” 慕椿一怔,抬眸的那一瞬,眼中那抹冷厉的寒色还未褪尽。 “阿、阿郁。”慕椿一窘,“我,我……” “眼下就这么厉害,以后怎么得了。”苏郁按着她的头,抬手拍了拍她,“我知道的,全都说给你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听你的。”慕椿这个时候最是乖巧。 “听我的?”苏郁笑了笑,“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想听你的。” “杀了她。”慕椿做了个口型,坏笑道,“你替我杀了她,我侍奉你……七天七夜。” “你还真是豁的出去啊。”苏郁用了些力,拍得慕椿纤瘦的背轻轻一瑟缩,“卖身?” 慕椿低低地笑了笑:“你又不亏。” “我是不亏。”苏郁道,“可我也不见得赚了什么,毕竟我不杀她,照样能上你七天七夜。” 慕椿眨了眨眼:“好事,也是坏事。”上天总是喜欢捉弄人,打一个巴掌,喂一颗甜枣,高高捧起,重重摔下。 倘若兴昔与珠兰真的为人调换,而兴昔恰好知情,那么这将是未来她对兴昔一击即中的杀招。 慕椿暗忖,只是为何要将二人调换呢?又是何人做主将二人调换的?兰后已死,这世上知晓此事的,除了兴昔,便只有大巫祝了。 可惜她身在长安,再不能知道更多了。 苏郁那厢已下了床,吩咐人备水沐浴。回过身却见慕椿已合衣躺在床上,不禁道:“不是叫人脱了衣裳再上床,你瞧瞧你自己。” 慕椿睁开眼,低声道:“你不是喜欢脱衣服吗?过来帮我脱。” “我给你脱了,你可就别想再穿回来。” 苏郁扑到她身前,两臂钳制着慕椿,将这纤瘦清冷的美人牢牢笼在怀里。 慕椿泡在热水里,任由苏郁往她身上浇水,忽然,苏郁撩了一串水珠,轻轻打在她脸颊上。水洗过的脸颊愈发透着股玉润的颜色,让人万般怜爱,苏郁亦不能免俗。 她轻柔地抚摸着慕椿的脸颊,感慨道:“其实你和兴昔不像的,你比她美多了。” 慕椿听了这句话,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悠悠地笑了笑,但忽然之间她便顿悟——兴昔对她那可怖的占有欲,并非来自珠兰,而是…… 那早已寤生而死的瑟觅妃。 ---- 谢谢大家,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因为我今天吃的好饱~
第120章 错路 “我打算派个使团过去,给银伶他们送点东西。”晨起穿衣时,苏郁对慕椿道。 慕椿今日心情大好,甚至起了个早给苏郁更衣,闻言,她系宫绦的手顿了顿,笑道,“送什么?” “粮食,布帛,金银,还有……一封挚友的手书。”苏郁轻轻一撩她的耳垂,“满不满意啊,小公主?” 慕椿默默给她系好宫绦,戴好冕旒,这才嘱咐阿芍道:“早膳在小厨房做。” 苏郁心满意足,起驾离殿。 慕椿挽了挽发,换了身家常的衣衫,带着阿芍进了殿后的小厨房。 这一间小厨房本是为皇帝临时用些糕点茶水备下的,食材一应俱全。 慕椿向来不轻易下厨房,厨艺便更不算精通了,只是偶尔犒赏苏郁,会过来亲自煮些汤羹或蒸些糕点。 膳房的宫人早已见惯,替她绑了攀膊,教她做了一道八瓣梅花酥,开酥讲究揉面的力道和下锅的温度,那宫人教了一遍,慕椿如法炮制,竟也一次功成。 净手时,那宫人道:“夫人是下过厨房的?瞧着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慕椿擦拭着手上的水珠,摇了摇头:“我不常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偶尔花些心思罢了。” “能花心思就是好事。”那宫人笑道,“饮食上就是要用心,得叫人吃得欢欣了才好。” 慕椿淡淡道:“只是我会的不多,将来若有机会,还要劳烦了。” 宫人连连笑道:“奴婢不敢,夫人只管吩咐就是了。” 酥点做的多了些,除了给苏郁留下的那些最好的,剩下的慕椿便分给了在宫中值守的暗卫,今日偏巧正是紫苒,紫苒一夜未眠,看了那糕点,不禁笑道:“瞧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也和你这人一样徒有其表?” 慕椿道:“多谢你谬赞了。” 紫苒冷不防叫她呛了一句,轻哼了一声。慕椿想起赵贵馋嘴,便打算叫他过来,谁知一问起,紫苒却道:“这小子病了,好几日都不见人影,大约惫懒起来,等我去教训呢。” 慕椿“哦”了一声,缓缓道:“他不是一向都勤于练功,怎会如此呢?” “十几岁的毛头孩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稀罕。” 紫苒咬了一口酥点,觉得味道还算不错,心中也算欣慰了些,至少还会做些点心,皇上也能饱饱口福,不然喜欢上这样一个毒狐狸精,皇上还不知遭多少罪。 慕椿皱了皱眉,提起食盒,道:“我去看看。” 紫苒道:“什么时候还要你去看了,找个人传句话,让他去见你请安。” “不了。”慕椿淡淡道,“你也说他惫懒,大约也不愿意走的,左右皇上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说罢,慕椿已抬足出了值房。暗卫的值房在苏郁起居寝殿的月门之后,不远处便是圈起来的一处院落,余下的暗卫与皇帝留在禁中过夜的亲信大都在此,赵贵与赵翠翠兄妹也住在这里。 此时众暗卫自然早已出门,院落安静,新雪扫净,露出冻得冷硬的青砖,慕椿踏着满地清寒,在门外轻轻叩了叩,却不见人应答。她想了想,又走到窗下,低声唤道:“彦则?” 依旧无人应答。 慕椿想了想,猜他大约是出门练功,便打算原路折返,谁料还没走出院子,远远便看见一道白影,那白影似乎也瞧见她了,下意识一个躲闪,可惜已来不及。 慕椿唤道:“彦则?” 赵贵只好走过去,慢慢地将头抬起,神情憔悴而慌张:“慕,慕姐姐……” 慕椿道:“去练功了?” “没……啊,是,是。” 慕椿默默地抬眸扫了一眼,并未多言,只道:“定则不在,你就是翠翠唯一的兄长,我不是皇上和你师傅,并不觉得人一定要有作为才算不枉活。只是你总要能够照料和保护好妹妹,翠翠还小,她能指望的只有你,你说对吗?” 赵贵低下头,眼圈泛红,默默抽了鼻子,低声道:“对不起……” 慕椿淡淡道:“我没有怪你,我也不会怪你。” “慕姐姐……我……” 赵贵抬头看着她,唇瓣嗫喏,分明欲言又止,“我知道了。” 慕椿微蹙眉头,只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我做了一些糕点,拿去分给你妹妹。” 赵贵愣怔着,半晌才伸手接了过来。他一低头,便瞥见慕椿右腕上的纱布,那是自慕椿从西境回来后时常绑着的,赵贵一直都想问个究竟,又怕戳中慕椿的伤心事,他们兄妹其实很清楚,那一回慕椿失踪,苏郁西行,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缘故在。 但他们觉得那是不可以过问的,是以约定谁也不准开口惹慕椿伤心。 慕椿叹了口气,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我有些冷,能进去坐坐吗?” 赵贵的居室陈设简单,桌子上摆着要学的书,架子里叠着衣裳,床下是他的几双鞋子。窗下的茶桌边烧着炉子,赵贵用沸水烫了烫那只新的瓷杯,倒了些茶水捧给慕椿,又将炭盆挪近了一些。而后便神情局促地立在一旁,攥着衣衫,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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