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慈将这本大书放到桌子上,开始一页一页的翻找查看安娜在这本书上的秘密。安娜的防范做得很好,每一页上写的都不是连贯的东西,要有一定的联想才可以将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 时间线从年初开始一直指到现在,包括有意与继母接触亲昵,到选克莱尔做自己的家庭教师,都是安娜有意为之。这条黑色的线努力的牵扯着一条透明无人在意的线,那个两年多前安娜的母亲自杀的事情。 秦慈难以置信的看着书中夹着的那种老旧发黄的照片,照片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边角卷曲发黑。这张照片是安娜为了讨好继母装作不在意时,被继母恶意烧掉的。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因为觉得自己的母亲不是自杀那么简单,所以不顾一切,和所有人作对,开始调查这件事情…… 不对……安娜一开始是没有想要做调查这个意识的,是卫澜来了之后,安娜才开始调查的。 秦慈觉得自己好像推开了这件本以为光明了的事情的另一扇门,那扇躲在一丝黑暗中的门。 为什么卫澜一直不告诉自己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多处一条分支面临崩坏来,为什么大系统会派自己而不是更厉害的人…… “12岁那年,被人下毒害死了,做了几年的孤魂野鬼,被系统抓了来做苦力。” 当初卫澜对自己说的话在脑海里响了起来,秦慈一下子仿佛想通了什么,手指摩挲着书页上的字迹。 “所以……你就是安娜吧,卫澜。” 秦慈缓缓的抬起头,卫澜穿着白色的套裙站在门口,仿佛是在等待秦慈的传唤。
第128章 迷雾、伦敦与你(12) 我的母亲是南边伊丽莎白家族的长女, 玛利亚·V·伊丽莎白。她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像每一位贵族淑女一样优雅。父亲也曾和她有一段美好的爱情, 只是当父亲娶到了白玫瑰, 母亲却变成了他嘴角的一颗白米粒。他经常不回家, 四处留情,玩弄女人。母亲清楚明白,却也无济于事。 在六岁前,我从来都没有在没有想到有一天母亲会突然的毫无预告的离开自己。我知道母亲和父亲的关系不好, 有时候会因为父亲而忧伤, 但是只要我在她的身边, 她就不会太过伤心。只要我陪着她,她就有活下去的勇气。 母亲和父亲分居已有,她带着我住在北边的大庄园里,母亲将庄园打理的井井有条。家里的仆从很喜欢母亲, 她善良易于亲近, 有什么困难跟她讲都会得到谅解。 在这里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一样。从我住的房间的巨大落地窗看去, 是一片大花园, 里面种满了我和母亲喜欢的花朵, 春天到来的时候百花齐放, 格外好看。花园中心簇拥着一个玻璃亭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茶具, 这是我和母亲的秘密基地,我们一起在里面看星星,画画, 品茶,这里最常存在的声音就是我和母亲的笑声。 可是这样爽朗肆无忌惮的笑声,依旧是被打破了。那天一个穿着玫红色裙子的女人提着一个大皮箱站到了家门口。 “安娜,这是你的小姨,蒂莉。” 母亲介绍道。 这个蒂莉在伊丽莎白家的时候因为是最小的女儿深受祖父劳亿斯的宠爱,连她名字里都带着祖父的名字。 我不喜欢这个小姨,尽管她和母亲相像,尽管她想尽方法的讨好我。 可是父亲喜欢。 蒂莉和母亲不一样,她喜欢浓烈的颜色,她青春正茂,热情张扬。父亲从见到蒂莉的那一天,就被她深深的被吸引了,她穿着鲜艳的丝绸长裙,站在花墙旁采撷下一朵开的怒放的红玫瑰。蒂莉看看花,又看看父亲,笑容绽放开来,铜铃般的笑声荡进父亲的心房。 我看着父亲开始频繁的回家,频繁的出入蒂莉的房间,甚至将她最亲近的叔叔婶婶接到了庄园。蒂莉很会讨好人心,母亲开始被人忽视,孤独的待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花园里是蒂莉,餐厅里是蒂莉,书房里是蒂莉,到处都是蒂莉,她如同攀附在大树上的藤蔓,吸取着大树的汁液,代替大树的位置。 我痛恨着叔叔婶婶,痛恨着蒂莉,更痛恨父亲。 母亲的身形日渐消瘦,那件她最喜欢的淡粉色丝绸长裙再也撑不起来了。滚圆的胸部开始干瘪,手腕上多出了许多浅浅的伤痕。她的眼球下凹,黑眼圈深深的笼罩着她的上边部分脸蛋。那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的肌肤开始黯淡无光,粗糙劣质。浴室里是母亲大把大把脱落的头发,还有母亲呕吐出的令人皱眉的刺激性胃液。 我站在门口,手扣着门框,想要进去安慰母亲,可是我该说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能安静的陪在母亲身边,我也只能处处与蒂莉还有叔叔婶婶作对。于是父亲开始吼我,之后就是打我,在然后连房门也不让我出了。 不出一年,我还没有到七岁,新发下来的校服还没有穿给母亲看,她就去世了。 在一个满是大雾的早上,太阳被乌云死死的遮住,我扒开围在门口的人,走到母亲跟前,看着她安静的如同一块被浪潮拍打过度的浮萍一样泡在绯红的水里。 她死了,永远的离开了我。父亲象征性的掉了两滴眼泪,声势浩大的将母亲下葬,我知道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我穿着黑色的小裙子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偷偷的牵住蒂莉的手,那一对儿红宝石对戒刺得我眼睛痛。 母亲绝对不是像父亲说的那样自杀的。 我心里的那个声音明确的讲道。 于是我开始着手调查,隐秘的调查。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有自己。蒂莉继续一如既往的讨好我,她好奇我做的一切,总喜欢凑过来看,装作和我关系很好的样子,和我一起看书。可是,她自小顽劣,很多单词根本就不认识,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渐渐的,她仿佛察觉到我在做的事情,总是在我画解剖图的时候假装笨手笨脚,将手里的咖啡、茶点或者是糖块倒到我画的纸上。 一次、两次……我终于忍受不住了,扬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掷了出去,白色的瓷片发出尖锐的哀嚎,碎了一地。溅射出的碎片正好划破了蒂莉的脸颊,那有些发黄的肌肤上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血痕。蒂莉捂着脸看着我有些害怕,眼睛里的泪水准备好似的开始打转往下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了,父亲正好跟着叔叔婶婶朝这边走来。 父亲又一次打了我。 当着蒂莉和叔叔婶婶的面。 我的耳边还响起了婶婶骂人声,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地方的俚语。 也许是真的怕我被父亲打死吧,蒂莉包扎好伤口,慢悠悠的上前用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父亲,示意他好了。 “我告诉你!蒂莉现在就是你的母亲!如果你在这样对她无礼,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你的房间!”父亲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对我警告道。 “母亲?”我喃喃的念着这个词,抬头看着父亲。惨白的脸对着父亲,像死鬼一样。 “真是晦气,走吧赶紧的!”婶婶碎了一口,拉着蒂莉要走。 房间的大门轰隆一声关上了,我坐在地毯上,看着碎了一地的茶杯,逐渐崩溃了起来。那是母亲的杯子,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杯子。蒂莉是怎么得到的,我又做了什么! 我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上很痛,只能从地毯上爬过去。那纯白的碎片还挂着浓棕的咖啡,一片一片,大小不一的躺在地上。它这般破碎,如同我的身体,我的心脏。 我几乎要缓不过气了,紧握着瓷片的手上一滴一滴的落下血珠。我的泪水再也兜不住了,啪嗒啪嗒的从眼眶里掉下,一颗一颗砸在碎瓷片上。 我仿佛是被人遗忘了一般,生活在这个庄园里。转眼间我就十二岁了,已经变成了一个幽怨消瘦的姑娘。六年前的事情也被我慢慢的找到了真相,父亲敲晕母亲的手杖,蒂莉割开母亲手腕的刀片,叔叔婶婶带给蒂莉的□□……可是,写给祖母的信也没有收到回复,已经没有人再去计较这些事情了,除了我。 我对于父亲的恨、对于蒂莉的恨、对于叔叔婶婶的恨一点点累积着。我不满他们假意对我做的一切,我随意的丢弃着蒂莉想要讨好我的物件,冲撞她,辱骂她……不顾仆从的恳求,趁蒂莉不在,将她珍爱宝石丢进下水道。 庄园里都传言,我是调包婴儿,是恶魔的化身。是我亲手逼死了自己的母亲,现在还要搞死自己的另一个母亲。 于是父亲干脆将我关了起来,不允许我出房间一步。我在这个房间里被关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也不记得了。那个破碎的瓷杯被我拼了起来,胶水不粘了就在补上,腐蚀性的化学药剂使白瓷杯慢慢发黄,有些细小的地方碎成了渣滓,渐渐的无法填补,就如同我的心一般。 门吱呀的被打开了,这次不是来送饭的仆人,而是父亲,这六年里他一点都没有变,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挽着蒂莉的手走到了我面前。 “今天伊丽莎白家的人要来,他们要看你,穿的好看一些。”父亲不带一丝感情的讲道。 祖母要来了?难道事情有转机了!我有些兴奋,脸上浮现起了许久不见的欣喜。 蒂莉轻轻拍了拍父亲,表示不要对一个孩子这样,示意仆从上前来,“这是给你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件姜黄色的裙子摆在我面前,上面点缀着细小的蕾丝,应该是时下最流行的裙子吧。 “好。” 我点点头,余光里,蒂莉的肚子似乎大了些。 蒂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捂着自己的肚子略微后退了一步,假笑道:“这是你的弟弟,喜欢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砰的一下。 是个孩子…… 我看着父亲面带笑容的看着蒂莉,不知道,当时母亲怀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宴会上,祖母叫我坐到她身边,我已经六七年没有见到她了,她有些苍老了,尽管保养得当,脸颊上还是有深深的沟壑。 我攥着祖母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在颤抖。 “怎么了?祖母?” “没什么,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祖母勉强的笑了笑,她笑的很难看。 “都是给你准备的,你想吃什么,尽管拿。”祖母又讲道。 我看着这诺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糕点,余光里我不认识的表叔表婶们都有意无意的看着我。 这是在干什么?是对我有愧疚吗? 我不知道,接过了我也不知道那个表亲递来的糕点,张开嘴巴,咬了一口。 糕点是甜的,甜的让我的嗓子痛。祖母将怀里的我搂的更紧了,让我觉得有些痛。 然后,我的喉咙突然开始烧痛,然后是我的胃,我的肠子。我的身体好像着火了一般,各种器官揉在一起,紧紧的皱缩着,又被蛮横的拉扯开。我喘着粗气吃力的抬起头,祖母的下巴上挂着一滴泪住,她在抖,浑身都在抖。她抱着我,将我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不让我挣扎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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