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最开始的问题:“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阿翎觉着她心口的那口气是上不去下不来了,她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顾景阳家世、能力、样貌都不比师清浅差许多,但在鸿渐学府里的人气却远远不如师清浅了。 要不是有求于人,阿翎已经想跳车走了,她本就有事,一句话没说上,如今对方可算想起了要她说话了! 阿翎深吸一口气,摁下那股子怒火,正要说她的来意,再再再再一次被打断了。咸注赋 “为了躲清浅吧?” 顾景阳说着掀开了车帘,往后瞧了眼,霍家的马车已经同他们只差一个车身的距离跟了好长一段路了。 阿翎透过车窗也瞧见了,骂了句阴魂不散吊死鬼。 顾景阳瞧着她露面后,跟着身后的马车忽然提了速,超过了她的马车,马蹄踏踏,快速行远了。 “这吊死鬼别是一早上就发病了,脑子有坑就去啃点老鼠补一补!” 顾景阳似是觉得有趣:“你们姐妹两真有意思。” 阿翎停下了咒骂,瞪了眼顾景阳:“她不是我姐姐。” 顾景阳依旧笑着,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有时候啊,放过别人其实是为了放过自己。” “佛曰:一执一念一浮生......” 阿翎从顾景阳开始佛曰就放空了大脑,暗道今天出门前不应该只看了仙晷历,还应该看看凡人的黄历。 阿翎深吸一口气,她后悔了,她就不该上这车,她还不如跟师清浅面对面,还能骂两句,顾景阳是什么毛病,一开始念叨就停不下来,她是菩萨座下传道弟子吗?! 听这尊菩萨念了一路的经,阿翎已经完全没了开口说话的心,这耳朵边嗡嗡的,她说些什么箴言她都不关心,只想着赶紧到学府,她要下车。 顾景阳说完她那一通大道理后,终于再次想起了问阿翎:“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 阿翎两眼上翻,深吸一口气合上了眼:“没事了。” 顾景阳嘴角含着笑:“是不是想炼制法器?” 阿翎猝然睁开了眼,望向顾景阳:“你怎么知道?” 顾景阳笑笑:“一般寻我,无非两件事,要么喜欢我要来同我交心,要么就是需要顾家的三清真火炉炼制法宝,我猜你是后者。” 阿翎一阵无语,这还用猜,条件反射地阴阳了一句:“你真聪明。” 顾景阳笑笑:“今日修炼结束后门口等我下,我带你回顾家。” 阿翎震惊之余是狂喜,菩萨,这果然是尊菩萨,这一路的经听得值得。 下了车后,阿翎在门口瞧见了被簇拥着的师清浅,心情好得她都懒得骂一句,开开心心地去找修师测级。 师清浅的目光自阿翎下车后就一直跟随着她,直到人消失在远处。 “还不去擦钟,可别误了上课的时辰。”顾景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师清浅身边。 师清浅还没说什么,一旁的人有些不高兴了,但又不敢直接对上顾景阳,小声说道:“曾老只说罚一个月......” 顾景阳顿觉遗憾,好在路上遇见了十分有趣的阿翎,倒也不算白起这么早了。 师清浅看了眼顾景阳,迈步去了灵力场。 顾景阳被看的一阵莫名,等看着师清浅又开始擦钟了,赶紧掏出了乾坤珠,这回她换了个角度,务必要拍到有意思的画面去给阿翎瞧瞧。 阿翎筑基后就可去乙等班级,测级的修士让她选个班级。 她选了六班,从甲六到乙六,很好,很六。 找到乙六班的教舍后她就有些感叹自己今天的运气确实不好,今天黄历上一定不宜出门。 乙六班的修师,竟然是齐乐山,在她被师清浅冤枉时,说她心思恶毒怎么配修仙的那位。 阿翎事后想起来了,这位就是当初师清浅还在筑基期的修师,上一世在师清浅去了内门后,还给自己贴金,说师清浅是她教出来的。 这可是师清浅的狂热拥护者,怕是要找她麻烦。 果然,阿翎这刚踏进教舍,就听到了齐乐山的嘲讽。 “有的人一时间走运筑基,可别高兴太早了,后面结丹可不是靠运气就行的。” 这话说的实在讥诮意味十足,教舍里的人齐齐朝着阿翎看了过去。 却见阿翎好似没听见一样,浑不在意进了找了个角落坐下,一副等着上课的模样。 众人惊奇,一个月不见,怎么那一点就着的炮仗阿翎哑火了。 阿翎任由他们打量,见齐乐山看她没反应黑了脸,心中好笑,就这种货色她都懒得骂,她相信她用不了多久就能结丹,到时候她的存在就是对齐乐山最好的嘲讽。 混沌岩钟响起,一天的修炼开始。 阿翎认真记下结丹的要诀,这一日都在认真修炼,时间转瞬即逝。 结束今日课程后,阿翎按着约定去学府门口等顾景阳,她还得想想怎么能让顾景阳的父亲同她合作。 刚走到门口,阿翎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喊声。 倒也不是头一回见着上一世已经死了的人了,只是阿翎没想到会这么突兀地就见着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那位她喊了十六年娘亲,却是害得她颠沛十六年的罪魁祸首。 那将她同师清浅调换了身份的师家“忠仆”——金丝柳。
第12章 一些过往 乌金西坠,霞光蔚然如火,燃着最后一寸炽热,似要给这即将到来的寒夜延缓一丝温度,归林的倦鸟抖着黑羽沙哑嘶鸣也像在提醒行人莫在耽搁回家的步子。 阿翎瞧着那逆着归途穿越车马向她而来的人。 她穿着一身单薄但崭新的紫色绸衫,一头银发如同记忆里那般一丝不苟盘着个低髻,浑身上下没有多余装饰。 只耳上带着一对很少见的绯蝶石耳坠。 绯蝶石颜色像珊瑚花纹似蝴蝶,瞧着好看新奇却不值钱。 魔域随便一块空地上扒拉两下都能找到,只是这石头又硬又脆,要穿洞做成耳坠有些困难,寻常也无人想着要用这石头做耳坠。 当初阿翎一点点地打磨,花了一个月才穿成功一对,送给了眼前的女人。 那时候她喊她娘,这不是阿翎送给‘她娘’的第一份礼物,却是最后一份。 阿翎瞧着已经走到了面前的女人,她眼里的水光在日头下格外的刺眼,刺得阿翎别开了眼,低头望向她那双脏兮兮的鞋。 在瞧见那薄的就剩一半的鞋底时,阿翎蹙了蹙眉心。 “阿翎,你没事了,伤都好了吗?”金丝柳一到跟前就急切地问道,说着话还要伸手去检查阿翎身上的情况,一如从前阿翎小时候,从外头受了伤回来那般。 阿翎退后一步,躲开了她的手,冷眼瞧着眼前的女人,直把人瞧得动作一顿。 金丝柳僵在空中的手显得有些仓皇无措,虚虚握了握,什么也握不住,颓然地垂了下去。 “我听说你受伤了,霍家我不能去,我就是,就是有些担心你......”金丝柳听着阿翎受伤了就想去瞧,但当初霍老爷要她发过誓不可踏进霍家半步。 阿翎嗤笑一声:“霍振也成你主子了?这么听话怎么不给他去做狗!” 金丝柳听懂了这话里的讽刺,阿翎骂她的话她并不在意,只是见到阿翎提起她主子时脸上的轻蔑嘲讽,有些不悦。 她知道阿翎是在怪她,可是她欠主子一条命,她不得不还。 “阿翎,不可——” 阿翎挥手打断她要说的话:“我不管你哪个坟头冒出来的,想给人当娘也得问问别人愿不愿意,怎么,还以为是从前呢啊!” 想到从前,阿翎死死压住心底的委屈,不叫对方看出她此刻心底的难过。 她的心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她的年纪一道退化了,怎么还脆弱了起来了。 她还以为重生一次,她的心该是很硬很锋利了,却不想全是花样子,只一句话就叫她用石头围起的心墙全碎了。 碎了的石头裂片,还割开了心里一道缝。 细细的血液渗透而出形成一条细线,牵引着她又回忆起了那充满血腥味的小时候,那危机四伏但也是她同‘娘亲’相依为命的岁月。 她记得她有记忆以来,‘娘亲’就在带着她逃亡,随时随地,有时候在吃饭,有时候在玩耍,更有时候在睡梦里就被‘娘亲’匆匆抱起,护在怀里,四处奔逃。 关于小的时候这段岁月,她记忆最深的就是金丝柳的怀抱,很暖,她的心跳总是让她能在颠沛流离里也不担心自己会被抛弃。 后来渐渐长大,那种逃命的危机越来也少,她们逐渐的也能在一些地方住上一段日子。 虽然隔一段日子就要搬家,她们永远积累不下什么家当,住的地方也永远空空的,但是阿翎很满足了。 只要能同‘娘亲’一起,她觉着在哪都是家。 金丝柳并不是个温柔的娘,阿翎也不是个乖巧的孩子,幼年的经历让她的胆子各位的大,也格外的能闯祸。贤猪府 她是被金丝柳揍着长大的,但是那时候,阿翎以为那都是因为‘娘亲’爱她。 她记得有一次,她十分想要一个同她长得很像的糖人,吵着不愿意赶路,那一次‘娘亲’狠狠揍了她一顿,把她打得无法反抗了才扛着她,带她搬去了新的地方。 阿翎为此好几天没同她‘娘’说一句话,那几天她‘娘’也一日回的比一日晚,每次回来那拿鞋底都被磨没了一半。 几天后,她‘娘’带着一脸的伤回了家,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着的糖人:“诺,给你,以后不准再这么任性了。” 那糖人直到化了,阿翎都舍不得吃,拿了个捡来的琉璃罐小心收了起来。 后来阿翎才知道,她‘娘’为着能买那个糖人,混进码头去扛沙袋,后被发现了是魔物,差点没被打死。 受了伤的她,还走了三十多里路去了阿翎吵着要的糖人摊买了她心心念念的糖人。 阿翎在那之后再也没吵着想要什么过,那日给她‘娘’磨破皮的脚底上药,她还在心里发誓,以后要给她‘娘’买好多鞋,绝不让她在穿这种没了底的鞋。 阿翎从回忆里挣扎着跳出来,低头看着金丝柳崭新的衣裙下头那双鞋底磨掉了一半的鞋,心钝钝痛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这衣衫从哪儿借的,她从来都是个好强的人。 “阿翎,是我的错,你恨我怪我都是应该的,只是换孩子的事是我一个人做的,同小主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阿翎,既然你已经回了霍家了,日后大家相处在一起,不若就此放下,好好相处,小主人她也是个极好的人。” “阿翎,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能处成一对好姐妹的。” 阿翎心里渗透着血丝的缝隙,随着这一声声的‘阿翎’,逐渐被生生扯开了更大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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