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生的股价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坐着过山车似的下降,口碑也一路跌到了谷底。 当时担任脉生集团执行董事的许富安,也就是许云知的爷爷,因为这件事辞去了在集团的职务。 但这件事对外却宣称是许富安身体抱恙,也到了退休的年纪,索性在家休养。 不过许富安的辞职显然是临时起意,董事会没来得及反应,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脉生都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这件事,是赵妍微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媒体的公众号里看到的,后来找到脉生内部的人了解,也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所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脉生无数次派出了代表道歉,但所针对全都是不痛不痒的问题,公关速度也慢到了极致,一系列的处理方式都令人匪夷所思。 媒体和患者自然不会放过一个这么没良心的企业,因此外界对脉生的声讨声越来越大。 那段时间的脉生,就像一个年逾古稀的巨人,褪去了盔甲,将弱点都露给敌人,变得脆弱,不堪一击,一度让人觉得,纵使再微弱的风都能把它吹倒。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在几十公里外的一起爆炸事故,将媒体的视线全都转移了过去。 “川洋市郊一工厂爆炸,造成四名在职员工死亡,近二十名员工不同程度烧伤。”赵妍微眼底融进浓浓的哀伤,平静地说出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句话,“这是当时的新闻标题。那个时候我在外地上学,室友知道那是我家的工厂,所以把微博转给我看。” 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妈妈,她告诉我,没事的,她和爸爸会处理好一切,我只要安心上学就好了。” 赵妍微不了解,也从没插手过工厂的经营,因为她从小就学习古典舞,年少成名,未来也注定会走上舞蹈家的路。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也极少向她透露家里的经营情况。她只知道,家里的资产足够将她送入最好的舞蹈学院,足够支持她实现梦想。 在的确帮不上忙的领域,她所能做到的就只有相信,和等待。 符瑶想起那一年,她也看到过这个新闻。 当时由于爆炸发生的地方离她家只有不到两公里,担心化学药剂对家人造成什么影响,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关心了一下乔岚和符光海。 虽然结局是,符光海让她别瞎操心,既然进了剧组就安心工作。 符瑶问:“是叫‘诚达’吗?那个工厂。” “嗯。‘诚达’是我爸爸的名字。他还开玩笑说,等他退休了,就把工厂改成我的名字。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赵妍微吸了吸鼻子,暂时将哀伤的情绪压下去,才能接着讲这段故事。 哪怕,将一切剖给别人,也令她遍体鳞伤。 但她相信符瑶,也并不觉得这一切是毫无意义的。 “似乎真的像妈妈说得那样,他们能处理好一切,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上学、跳舞,还顺便去了当地电视台的特约节目。我当时真觉得,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一帆风顺地过下去。”可命运弄人这四个字,从来都不止是一个玩笑,它是会切切实实地、平等地降临在所有人身上。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爸爸跳楼的消息。” 那个时候马上要到暑假,大家都铆足了劲的复习,想着马上就能回家,有人欢喜有人忧。但赵妍微是前者,并满心期待着。 所以当主任一脸严肃地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赵妍微的第一反应却是笑。 她轻笑一声,对这样幼稚的玩笑并不买账。 明明一个月之前还说,一切都交给他的。他又怎么会一走了之,一点预兆都没有,让人怎么相信? 赵妍微不相信,给妈妈打去了电话,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她一直死死握着手机,像是握紧了唯一的希望。 电话接通了,可,妈妈一言未发,只有电话那头传来的,隐隐的呜咽声。 最终,还是她的叔叔拿过电话:“回来吧。陪陪你妈妈。” 听到这,符瑶的内心像是被人穿着钉鞋踏过,狠狠地揪起来,钻心的痛。痛得她都喘不上气了。 她清楚,一个刚步入大学生活的小姑娘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面对至亲的离世,只会比她得知林冉去世的消息时更崩溃。 赵妍微说完,停下来喘口气,刚一抬头,就撞入符瑶满是心疼的眼眸中。 她愣了愣,叹了口气:“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去的,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别说陪妈妈了,我的状态也很糟。爸爸的后世是家里亲戚帮忙操办的,全程没需要我俩费心思。这一点,我很感谢他们。” 所以当之后,没人愿意陪她蹚浑水、查真相,赵妍微也从没怪过他们。 各有考量罢了。 他们也有家人、亲友,不像已经一无所有的她,可以孤注一掷。 赵妍微:“医生告诉我,爸爸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扛不住才选择了自杀的。他在出事前很久就被查出患有抑郁症,而这些,我问过所有亲戚,他们都说,爸爸不可能生病。” 他死后,争论也好,怨气也罢,都随着他一同消失了。 工厂被关停,所有财产都被拿去赔了钱,家产被变卖,才堪堪补上了一系列处罚的费用。 “诚达”是没了,但这个名字被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因为悲剧发生背后的原因太过荒唐,难以被接受。之后凡是被提起,总少不了泼天的谩骂。 等爆炸的调查结果出来,关于“诚达”的风波平息,已经是半年之后。 到那时,脉生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继续做着医疗上的生意。接受调查那段时间的资金空缺,也全被海外市场补齐。 赵妍微:“到现在,估计已经没人记得当年发生过什么了。但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你相信吗?我所说的一切,我怀疑的一切?” 符瑶沉默着点点头。 不论是从时间上还是从事件来看,工厂的爆炸,都太像是为了掩盖那段时间膨胀的舆论。 因此她觉得,赵妍微的猜想完全是可能的。 并非她喜欢用最阴暗的想法揣测别人,而是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太过匪夷所思。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信我。”终于,赵妍微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欣慰、快意。 “所以这些年,你都查到了什么?”符瑶问。 屋子里的温度有些低,她走过去,把空调开了。 赵妍微沉沉开口:“一开始,我把调查的重心都放在许富安身上,因为不管是事情发生前他单方面和我爸爸联系过,还是事情发生之后他彻底隐身,都值得怀疑。” 整理遗物的时候,赵妍微发现了爸爸不止有一部手机,而其中一部,存着的联系人就只有许富安。 符瑶在心底默默地想:可许云知的爷爷已经去世了,还留下了一大笔丰厚的遗产。 “可两年前,他去世了。”赵妍微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失落。就像好不容易拨开了迷雾,却又落入另一重困境。 层层又叠叠,像是走不出的迷宫。 “我后来查到了当年负责调查事故的人,可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见我,后来我再去找人,他们干脆玩起了失踪。”赵妍微叹了口气,“脉生就像一张巨大的网,罩在他们之下的所有人和事都有着很强的联系。他们利益相同,不会互相出卖,这张网就会一直存在。”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就像个笑话。垂死挣扎罢了。” “明明叫脉生……却没有一点仁慈之心。”赵妍微的头无力地垂着,声音哀哀欲绝。 当年的愤怒早就被一场又一场名为“失望”的暴雨浇灭,她是一颗孤苗,无数次被暴风折断,无数次的新生,与之呼应的,却是一次次注定走向毁灭的轮回。 说着,腿又疼起来,赵妍微咬了咬牙,隐忍的表情全都落入符瑶眼里。 她着急地站起身:“腿又疼起来了吗?我去帮你拿药。” 赵妍微没拒绝,看着符瑶急急忙忙去翻柜子,拿了药给她,轻轻敷在她的腿上。 “嘶……” “很疼吗?”符瑶弯着腰,没法看到她的表情,只是从声音判断,“那我再小心一点。” 赵妍微垂眸,神色中的狠厉渐渐消散,只是静静地看着符瑶,视线随着她的手一同,延伸向别处。 “好了。你等下要是还不舒服,我们立马去医院。”符瑶起身,挥挥手,散掉手上残留的药味。 “没关系的。”赵妍微笑了下,但笑容牵强,“别看腿伤现在把我折磨得很惨,但当时还带给了我不少好运呢。” “受伤能是什么好兆头?”符瑶不赞同她的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有呀。要不是腿受伤,我就不会在住院部偶遇第一个经纪人,也就不会进入娱乐圈,然后再遇到你了呀。”赵妍微说着,冲她挤了挤眼,“凡事都有两面性嘛。” “好啦你,不要把伤痛当作好事,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符瑶耐心地叮嘱,“之后在剧组,不管拍不拍戏,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不让你过渡劳累的。” 还有之前发生的事,我打心眼里觉得,你不该遭遇那么多的不公,也想帮你找到真相,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好人能够恢复名誉。” 我会尽全力帮你、陪着你,直到你能回到正常的生活里,未来不再被仇恨和阴谋裹挟。” 就算是,只有她一个人。 “瑶瑶姐,你真的很像姐姐一样。”被关心的感觉很温暖。赵妍微的眼眶开始泛红、发烫,赶紧低下头。 符瑶沉默着,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等着她消化情绪。 好一会儿,赵妍微才冷静下来。符瑶的话,无形中给了她很多支持和力量。 “我不知道再像这样固执下去,还需要多久,但我绝对不会放弃。” 当年事情发生后,脉生的许多高管受到牵连,撤职的撤职,查办的查办,还有不少都进了局子。” 可只有一个人,她的职位不降反涨,两年前成了脉生的执行董事。爸爸跳楼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她的,他的死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符瑶投去目光,认真听着。 赵妍微几乎是死死咬着牙说出:“许云知。” 符瑶顿时觉得心都漏跳一拍。 身后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赵妍微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麻烦你帮忙开下门,我的腿实在是疼,站不起来。” 符瑶正打算这么做,已经站起身。 心里还在猜是谁这么晚还会来找赵妍微,人选在曹喆、小桃和她的经纪人里打了个圈,唯独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会是许云知。 不行。 不能让赵妍微现在就见到她。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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