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和刻在DNA里的不愉快的经历巧妙重合,许云朗竟然觉得她很像姐姐,凡事都要刨根问底,不给自己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换言之,她们都很懂得如何拿捏自己,精明得可怕。 他舔了舔嘴唇:“下周,我保证下周就回去。” “好。那我帮你订下周二的机票,到时候送你去机场。” “嫂子……”许云朗不情不愿的,一个音恨不得说出十八种调调,“就不能再让我多待几天吗?反正家里还没发现,我现在回去多亏呀。” “不行。”符瑶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忘记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吗?” 在许云朗来的第二天,符瑶就和他约法三章了,其中就包括一条:要求许云朗离开的时候,他必须听话。 符瑶在遵守承诺这件事上向来较真。 况且,哪怕许云知支持弟弟的梦想,可最终做决定的是许妈妈,不能因为一个人的任性,让这么多人受牵连。 眼看彻底没戏,许云朗低低地应了声“好吧”,就起身打算离开。 “先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符瑶拽住他,“你知道脉生之前和哪些娱乐公司合作过吗?电视剧、电影、综艺都行 。” 她思来想去,赵妍微唯一能和许家搭上关系的途径,只能是娱乐圈和脉生。 可当她去网上查的时候,发现脉生并没有赞助过任何娱乐企划。 想想也是,一家做医疗器械的公司,和娱乐产业之间的鸿沟简直不要太大。 但脉生旗下有许多子公司,保不准哪个公司的业务就和娱乐产业重合了。 许云朗想了想:“这个我不清楚,公司的事一直都是姐姐在打理,不然你问问她?” “你对公司一点都不了解吗?” 许云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姐姐就在公司了,妈妈说我脑子笨,做生意裤衩子都得被骗光,从来不让我插手。所以你看到了吧,我在家里很没家庭地位。” “我姐就不一样了,天之骄子,商业大佬,在他们眼里,我正反都比不过她。所以嫂子,我有时候还挺讨厌她的。” 既讨厌,又嫉妒。 说起姐姐,小少爷似乎总有说不完的抱怨。都不用符瑶问,他主动坐下,开始吐苦水。 “我从小最怕的人是我姐,很奇怪吧?别人都是怕妈妈。我长得随爸爸,我姐长得随妈妈,但她一点都没继承妈妈的的性格,对我特别凶、特别严格。” 让他疏远许云知的,不仅仅是她身上太过耀眼的光芒,更是因为她本身就难以接近。 她总是板着一张脸,哪怕是在家,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都让人呼吸不畅。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我最讨厌的是她不守承诺,三番五次放我鸽子。”许云朗又瞪起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睛,看着符瑶,“有一次她说去学校接我,结果我一个人在保安室等到晚上八点都没见到她人。你想想看,我那时候才多大,都以为家里不要我了。” “所以她为什么没去接你?”符瑶好奇。 “她没说。之后一周我都没见到她人。”许云朗忽然想起什么,“我姐以前经常会在某一段时间突然消失,我去问爸妈,他们不会回答我,只会叫我好好学习,别管大人的事。” 现在想想,家里的所有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云朗还是个孩子”。三五岁的时候叫他孩子,十七八岁的时候叫他孩子,二十岁了还要被叫孩子吗? 他们总是拿自己和姐姐比,但又不希望自己成为姐姐那样的人。 大人们的想法真的很奇怪。 许云朗抱住脑袋,闷闷地说:“我一直都觉得,家里的人都看不起我。姐姐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恭恭敬敬地喊她‘许总’。所以我很着急,我想快点干出什么成绩来,这样就能被大家看到,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只会混吃等死的笨比富二代。” “不用羡慕你姐姐,她也有许多苦恼的事。”符瑶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天赋和努力同等重要,只要你付出了相应的努力,结果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姐姐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一定也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许云朗嘿嘿一笑,悲伤的情绪一扫而光,“以前我一直觉得,就我姐那个臭脾气,凶死了,根本不会有人喜欢她,嫂子,你为什么会决定跟她结婚啊?” 为什么? 家族联姻、婚后合约,这些都不是建立在“喜欢”之上的,而且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符瑶想着想着,笑了下。 这个答案可不像是能说给他听的,肯定会颠覆他二十年来的认知。 “这个保密。”符瑶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不要怀疑你姐姐对你的爱,她对你越是严格,就代表她对你有着越高的期望。” “很多时候她身不由己,并不是有意要不守承诺。比如上次她没能参加你的颁奖典礼,是因为路上出了车祸,她本来想让我代替参加,但联系不上我。” 她还是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许云朗。 哪怕她一直抱着不掺和许家任何事的态度,事到如今,一股莫名的思绪把理智扫到一边。 许云知帮了她很多,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果然,听完后,小少爷震惊地张大了嘴,简直能塞个鸡蛋进去:“啊?她出车祸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姐姐不说也就算了,连家里人都对他守口如瓶,难道他们都不关心吗? “不想让你担心吧。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很少告诉别人她的真实感受。”符瑶忽然发现,她对许云知的了解,比许云朗这个弟弟要多。 她也大概猜得到,许云朗印象里的许云知莫名消失后去了哪里。 许云知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时候,会选择独自找个地方待着,或者把自己关起来,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这也是许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大家都默契地保守着,没让许云朗知道。 “我不知道……”许云朗的神色忽然变得自责,“她受伤严不严重?” “她的手骨折了,可能现在还没完全康复。”那段时间许云知就很少挂着绷带,后来她不提,符瑶也没太在意。 “她身上背负着的东西,或许沉重到你无法想象,所以不要总是和她对着干,试着多理解她一下,你觉得呢?”符瑶全程都是商量的语气,并没有强迫。 “好吧。”许云朗听话地点头,“既然是嫂子你的要求,我以后保证不和她吵架了。” “不是为了我,而是你发自内心的——” “瑶瑶,政府的工作人员刚才来了,说过几天下暴雨……”好巧不巧,这时候曹喆推门进来。 话音在看到许云朗的时候戛然而止,他面带犹豫地看看两人:“你俩先聊着?我待会儿再来?” “没关系,你说吧,我走了哈。”许云朗走到门口,极其夸张地挥动胳膊,“拜拜符导!” “这年轻人,真有活力。”曹喆笑着哼了声,把手里的文件按在桌子上,推给符瑶,“过几天下暴雨,说是有可能引发山体滑坡,继续拍戏不安全,让我们转移。” “什么时候开始转移?” “他们说最好现在就开始,但我看了天气预报,最早的一场雨也要明天晚上下,我们明天上午转移也来得及。” “真来得及吗?”符瑶隐隐有些担心,“不如还是听他们的,今晚就走。” “外景刚搭好,而且就这么一场大夜戏,我不想再折腾来折腾去的,多麻烦啊。”曹喆挤眉弄眼的,“这年头天气预报都不准了,我看他们测的也未必准,这山这么矮,而且我们在山顶上拍,就算滑也是把我们送下去,用不着担心。” 符瑶翻看着文件:“那我们晚上早点收工,要是下雨,就提前离开。” “行,听你的。” == 晚上,许云知回到家,汪婶已经离开很久了。 厨房的台面上放着留给她的菜,许云知放进微波炉叮了下,拿到餐厅吃起来。 托大伯二伯的福,这几天公司里又乱哄哄的,但好在许今因为股权转让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没有参与脉生的纷争。 忽然,一团黑色的小影子窜上餐桌,探着脑袋就往盛菜的碗里钻。 许云知余光瞄到它的动作,抬手把碗罩住:“不可以。” 这几天川洋的气温渐渐转冷,许云知特地清理出别墅里的一个房间,找人做了个供猫咪出入的双向小门,让花园里的流浪猫可以随时进屋取暖。 野猫的防备心很强,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对她这样,总之这两天小屋里没什么猫咪光顾。 除了碳碳。 碳碳不但在小屋子里撒欢,胆子越来越大,活动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整个别墅的一层,也经常会在许云知吃饭的时候上来捣乱。 许云知并不讨厌这样的互动,毕竟这栋房子里要是一直没有活物的气息,还挺让人郁闷的。 碳碳见偷吃不成,撒起娇来,不停用脑袋蹭着许云知的手背。 “知道了,等下给你吃的东西。”许云知看着它,“我也很饿了。” 这段时间,她每天要在公司待到九点才能离开,回来的时候又饿又困,很没精神。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小药瓶又出现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吃过饭,许云知给碳碳找了零食和罐头。 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楼青莲很急切地问:“云知,你在家吗?” “在,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在路上了,你家密码是什么?” “之前给你发过,你翻翻聊天记录就能找到。”许云知看了眼表,“很着急吗?” “跟云朗有关系,当然着急。” 许云知只是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碳碳吃饱喝足,蹲在她脚边用爪子洗脸,听到她的声音停了,疑惑地抬头看她。 黑黢黢的小眼珠子里映出她的身影,许云知蹲下,摸摸它的脑袋。 既然楼青莲要来,那早睡肯定没戏了。 许云知吹好头发,搬了电脑在客厅处理工作。 但碳碳今晚皮的要命,不停地凑到她身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还对着她的拖鞋又抓又咬,扰得她完全没法集中。 不得已,许云知只好蹲下去,把这个小捣蛋鬼按在地上,陪它玩起来。 楼青莲是在十分钟后到门口的,要是从主宅赶来,路上花费的时间是现在的数倍。许云知猜测,她在给自己打电话的同时,已经在半路了。 所以给自己打电话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做多余的事。 楼青莲大步跨入玄关,还没看到人影,就已经听到她质问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云朗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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