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楼青莲才又生下了许云朗,把更多的爱都倾注在了他这个“正常人”身上。 符瑶也想到了那个被全家溺爱的小少爷,问:“云朗什么反应?” “你应该能想象到,以他的性格,会闹得多厉害。”许云知的眼眸微微垂着,“奶奶和他聊了很久,但他依旧认为,这一切是我造成的,所以……不重要了。” 许云知轻叹一声,有些释怀。 她也用了很久才想明白,许云朗的确不会成为第二个她。 因为从小到大,许云朗占尽了便宜,所以未来,许云知不会再对他有过多的关注,是好是坏,全看他自己。 她和许云朗注定不会太亲近,许云知也不在乎他会怎么看待她。 以前,是许云知想得太多,总想保全一切,也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 所以她才从许航东手里接下了公司,把一切意外和不堪都抗在自己肩上。 可后来,她被越来越多的事情拖累,身心俱疲,越是渴望留住的东西,反倒离她越来越远。 这次离开川洋之前,许云知第一次为了自己,和父亲进行了谈判。 她要求许航东接管公司执行董事的位置,那本就该是他的责任,他不能一味地把那些垃圾事都推给别人。 出人意料的是,许航东很快答应了。 许云知不清楚他这么做是因为忽然良心发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希望这样的情况持续久一些。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吗?”符瑶既在问许云知,也在问自己。 符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全程置身事外,所以很难想象许云知都经历了什么。 光是听她言语的描述,就已经很沉重了。 符瑶担心地看着许云知,神经绷得很紧。 许云知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地望向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结束了。” == 和许云知一样,符瑶闲的可怕,但一直窝在家会让人变得颓废,更别说在家的唯一活动就是和许云知大眼瞪小眼。 傍晚的时候,气温变得宜人,符瑶带许云知出了门。 符瑶租住在繁华地段,周围不是高楼就是川流不息的马路,城建和川洋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说着不同语言的路人。 走在街上,许云知表现得很沉默,紧紧跟着她,又能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但符瑶能时不时看到路人的视线越过她,最终落在许云知身上。 这样的视线越聚越多,让她变得不耐烦起来。她停下,回头死死盯着许云知。 “怎么了?”许云知不解。 符瑶很想问问她,她对自己的夸张的魅力有没有头绪,但说出来显得占有欲爆棚,她不想表现得小气,只好压下去。 她问许云知:“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你的母校。” 这个答案让符瑶意外:“从这里过去坐车要半个小时。” “不愿意带我去吗?” “没说不带你去,只是告诉你路上要花很多时间。”符瑶难得耐心地和她解释。 “没关系。” 既然许云知不在意路程长,符瑶也就不多说,带她去了车站,买票去学校。 毕业季过去后,紧接着就进入了暑假,这个时间学校没什么人,显得很清闲。 路很宽,校内也不允许汽车通行,两人可以并排走。 许云知忽然问:“在这里上学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负担吗?” “那时候我家还算有钱,供我上学没问题,所以经济上没负担。”符瑶上大学的时候,也会有经济恐惧,比如哪天家里破产她,她必须被迫辍学。 但焦虑是无用的。因为直到她毕业,她家里的生意都蒸蒸日上。 许云知接着问:“心理上呢?” 这次符瑶思考的时间长了些。 上大学的时候,符光海像是个会多档调节的台灯,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给她打一大笔钱,叮嘱她吃好喝好,别亏待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又会跑到符瑶面前卖惨,诉说自己工作多么不容易,甚至把留学这件事当成了谈资,把转账记录拿出来和符瑶一笔笔算。 符光海把钱划分为了“他的”和“符瑶的”,他打给符瑶的钱,从始至终不属于她,顶多算是投资。 他把女儿的留学当成生意,一旦女儿在学校拿不到好成绩,就意味着她投资失败。 哪怕符瑶清楚他的把戏,并且对此很不屑,可被说的次数多了,对“花钱”本身也产生了心理压力。 她也会习惯性一笔笔地计算,哪些是符光海打给她的,花的时候要小心;哪些是她自己挣的,可以毫无顾忌地花。 符瑶很诚实地说:“心理负担当然重啊,你也知道符光海那个人,我必须得一直想着如何回报他,我不能欠他任何东西,尤其是钱。” 许云知:“所以后来,你也要和我算得很清。” 符瑶一怔,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以前谈到这个话题,她总是率先回避。她认为,她和许云知的出身本就不同,很难逼着其中一个人适应另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更别提改变。 可过了这么久,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符瑶就明白,许云知真的很在意这件事,甚至到了较真的地步。 她无奈地笑了下:“你是不是有点付出型人格?非得为我做些什么,显得你很无私。我倒是可以撒谎,说我可以接受,但一直憋着,总有爆发的那一天。以前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和你吵,所以才不愿意提。” 符瑶看到许云知一脸认真,觉得她又在钻牛角尖了,而且是在这种时候。 她开口缓和气氛:“行了,我以后不……”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了。”许云知说,“我不会再自作主张,做些自认为对你好的事。” “我会让你觉得,在这段关系里,你和我是真正平等的,你给我的,不比我给你的少。” 这段话在符瑶听来,带给她的震撼不比在机场听到的那些话少。 她一直觉得,她和许云知的关系很紧张,像是连了一根皮筋,一松手就会弹飞,甚至会伤到彼此。 可许云知一次又一次地把皮筋拉到底又松开,只为了给她展示,她们之间还有多大的可能性。 许云知说完就安静等着,认真地看着她。 忽然,符瑶“嘶”了一声,抬手捂着眼睛,表情有些痛苦。 “怎么了?”许云知顿感慌张。 “眼睛进东西了……”符瑶揉了揉,完全睁不开眼睛。 “先别揉,我看看。”许云知手指轻轻托着她的下巴,贴过去。 符瑶的手被她拨开,只感觉眼睛上多了抹温热的触感,随后是一阵带着香气的微风。 许云知的指腹轻轻扫过她的眼角,带走了沾在上面的一粒灰尘:“好点了吗?” 她的声音像是绒毛拂过耳廓,符瑶缓缓睁开眼,旖旎的灯光透过她眼中的点点水汽,把许云知的脸映照得朦胧又温馨。 符瑶低下头,朝她缓缓靠近,额头抵住她的肩膀,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摆。 许云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第94章 符瑶很难想象,有一天她竟然需要跟自己和解。 她想,许云知或许也是这样的。 分开的日子里,她们各自为阵,不光要应对属于自己的难题,更要和自己博弈。 她们的内心里同时住了两个自己,一个拼命搭建防御工事,把凶猛的兵器都摆上台面,一副要和对面以死相搏的劲头;另一个时不时冒出来,把带着尖刺的叉头掰掉,又裹上布,装饰成玩具。 她们一个嫌对方太软弱,一个嫌对方太激进,两个小人谁都不服谁,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加入自己的阵营,拖来拖去,就过了将近两年。 这两年,作为本体的符瑶在变,相应的,小人们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她们厌倦了没日没夜的争斗,开始渴望和平与安宁,于是在这个夜晚,小人们握手言和了。 符瑶觉得,许云知或许比她更厉害一些,她把那两个小人拆了,拼凑成一个全新的自己。 夜幕很快降临,两人搭车回了市区,夜色之下,这座城市更迭出了神秘的新面孔。 符瑶带许云知去了一家她常去的餐厅,老板认出她,热情地打招呼,向她推荐了店里的新品。 隔壁桌的客人喝了酒,嗓门变得大起来,有些吵闹,老板又特意跑了一趟,给她们换到了二楼阳台的桌子。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许云知问。 “凑合吧,但住在别人的国家,总没有归属感。”符瑶摆弄着餐巾纸,今晚她很愉快,不光是因为想通了,更是因为一连数月的郁闷得到了排解。 因为许云知主动来找她了。 她也反复确认过了,她需要许云知,并且非她不可。 “这个,还给你。”许云知从钱包里取出一把钥匙,显然一直被她贴身保管。 符瑶只是轻瞥一眼,拒绝:“我不要。” 许云知拿着钥匙,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笨死了。”符瑶并不是真的嫌弃她,反倒认为这样的称呼很有情趣,“我不是真的想让你把钥匙带给我,留个见面的借口罢了。” 许云知表现得很震惊:“那个时候你就原谅我了吗?” “说实话,我没真的怪过你。”符瑶是真心的。 刚分开的时候,她的确有想过逃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辈子接触不到许云知,慢慢忘了她才好。 可她没必要为难自己,地球就这么大,跑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讨厌的,是许云知的决定,是她别扭的思想,可她从没讨厌过许云知这个人。 为什么不讨厌呢?符瑶第一次认真想这个问题。 可能是因为许云知的名字里有“云朵”的存在,那是她童年时光最喜欢的东西。云朵那样的美丽,又遥不可及,所以当某一天,她能置身其中,哪怕是梦,她也不想醒来。 可偏偏,符瑶没在做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并且从她发现的那一天起,就停不下来了。 许云知可以有自己的脾气,可以有自己的性格,那些都是属于她的一部分,符瑶没办法将这些强行从她身上剥离。 符瑶从没动过这样的念头,但许云知却这么做了。 许云知不计较得失,不考虑行动的价值,彻底摒弃了作为商人的思想,她全部的改变,只是为了留下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符瑶一向不喜欢别人为了她而付出。因为一旦对方做了,她就不得不接受。 “继续假装很生气,再把你赶走,到最后难受的还是我自己,我不想这样。”符瑶看着菜上齐,说,“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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