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医生沉吟了片刻道:“好吧,我告诉你。” 姜什漾道:“谢谢。” 郝医生道:“沈文翊有多爱你,你知道吗?” 姜什漾道:“我知道。” 郝医生道:“不,你不知道,沈文翊对你的爱超出了你的想象,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她的心理医生,我也是不敢想象的。” 郝医生道:“你和沈文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你骄傲自信,交友广泛,身边从来不缺朋友,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当然,这是沈文翊给我的描述,我并不了解你。” “不过沈文翊我却是了解的,沈文翊看似温柔强大,其实极其不自信。她生活在母亲的强压下,被母爱胁迫,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一定要比别人家的孩子强。然而这种思想其实是最糟糕的反面暗示,暗示她本身是弱小的,她从根儿上就比不过别人,所以才要更努力才能追得上别人。” “长期的心理暗示造成了她的不自信,不自信的她遇到自信又耀眼的你,很难不被吸引,尤其你不只是自信,你的随心所欲更是她最欠缺也最想要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沈文翊对你的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埋藏,就像大部分人一样——心底有白月光,却轻易不会拿出来,时间久了甚至自己都忘了。” “也或者,沈文翊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意识到那是爱情,只以为和你是朋友,然后平凡的恋爱结婚生子,平凡的度过一生。” “如果真是那样,未尝不是一种平静的幸福。” “可惜沈文翊的母亲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初二那年的事,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她母亲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同性恋’这个词,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词。她母亲暴力阻止了她去见你,却也同时在她心底埋下了叛逆的种子。”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意识到自己喜欢你,是初中毕业,整个暑假都见不到你,她才有意识地查了她母亲告诉她的那个词——同性恋,才意识到她对你的思念有多不正常。” “那个暑假,对你来说可能就是撒欢玩耍的两个月,对她来说却是从友情到爱情,从思念到自我厌恶再到更加思念的艰难过程,越是禁忌越是情难自禁。” “对于一个极度不自信又长期被压制的少女来说,禁忌的情感本身就已经让她感到羞耻与惭愧,你越是耀眼,她就越是觉得自己污秽,就越是喜欢你。所以那段时间她才总是做噩梦,在梦里释放所有压抑的情绪。” “她曾经跟我说过她的梦,最初还是很美好的,她梦见和你和好如初,梦见和你亲密接触,可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她的梦就变成了噩梦。” “她开始梦见杀死你周围的人,梦见独占你,现实中无法表达的情绪,在梦里肆意放大,到最后,她梦到你倒在血泊中,她杀了你。” “你的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梦,更无法接受做这样的梦的自己。她试图找心理医生自救,可她的母亲却不允许她去看医生。” “当时的她并没有反抗母亲,哪怕叛逆的种子早已经发芽长大,可长期受到母亲的压制,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哪怕再怎么痛苦她都压抑着,表面看上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实际她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高三毕业那天,是她最后一次鼓起勇气靠近你,她在你们常去的地方等了你一天一夜,她母亲甚至还报了警,等找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已经很不好了。可她的母亲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因为估分不够理想,把她关在家里刷雅思,说如果考不上京大就让她出国。” “那个暑假大概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她每天足不出户关在书房,在母亲的钝刀子磨肉中鲜血淋漓,在噩梦中自我厌恶,却不知道该找谁求救。” “她麻木地刷题,麻木地听着母亲对她的温柔嘲讽,麻木地度过看不到希望的时间,然后不受控制地想象着你没有赴约的原因,想象着你听到那首歌有多恶心,想象着你唾弃她的样子,然后做着强迫你杀死你的噩梦。” “她可以清楚地区分现实和梦境,却无法摆脱梦境延续的恐惧,她甚至真的生出了杀死你的念头。” “这念头让她毛骨悚然,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 “那天她母亲很高兴,当着她的面打了很多电话炫耀,不知谁提到了上大学就可以恋爱了,还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她母亲,她母亲问都没问她的意见就约好了见面时间,然后她突然夺过她母亲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撕了。” “她母亲吓了一跳,问她干什么?她转身上了楼,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还好那是二楼,人没什么事,她母亲也吓到了,终于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可是已经迟了,她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不仅有强烈的自我伤害倾向,还多次拿起刀想要杀死你。” “有次她已经跑到了你家门口,还看到了你从家里出来,她几乎就要举刀冲过去,可看到阳光落在你的脸上,那么美好,她哭了,她舍不得杀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杀死你。” “她的母亲给她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她都非常排斥,那天她却自己去了医院,自己找了心理医生,当时我正在那家医院实习,她是我第一个正式接下的病人。” “那时她的精神已经非常混乱,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她说她一点儿也不想你死,可为什么又要拿刀杀你?她说她不明白,她很害怕。” “她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很好理解,因为她爱你,所以她不想你死。可正是因为她爱你,所以你的存在才让她痛苦。所以她才想杀死你结束这种痛苦。” “这是当时我给她的分析,这分析不能说是错的,只能说不全面。事实上,她想杀死你不仅仅是为了结束痛苦,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只有你死了,才不会有人把你抢走。” “她多少是有些随了她的母亲,是有些偏执在里面的。” “我当时没有太多工作经验,给她的治疗方案其实并不算好,但已经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了。” “我推荐她种花或者学茶道,让自己的情绪放松,然后写你和她的同人小说。” 姜什漾诧异道:“我和她的同人小说?” 郝医生道:“对,我让她想怎么写怎么写,怎么发泄情绪怎么写。茶道可以修身养性,是收。小说则发泄欲望,是放。双管齐下才能更好的改善她的状况。” “后来她的情况确实逐渐好转。一方面是她的母亲被吓到了,之后收敛了很多;一方面是她上大学住校,离开家之后情绪开阔了很多;还有一方面则是我的治疗方案起了作用。” “不过这个治疗和我原本预想的不同,沈文翊在经历过对你极致的侵犯欲以及杀欲之后,陷入深切的自我厌恶中。她越是觉得自己龌龊肮脏,你在她心目中就越是圣洁不可侵犯。” “整个大学时期,她都不敢再对你抱有任何龌龊的念头,不管是你对她做什么,或者她对你做什么。你在她心目中,从想要侵犯占有的对象,变成了不容侵犯的圣洁神明。” “这是她自我疗愈的过程,走得都是极端,极端的侵犯和极端的不容侵犯,其实这样都不好,都不是健康的精神状况。” “大学之后,你进了娱乐圈,她也跟着去了,网上开始出现你和她的CP粉,CP文也逐渐多了起来,这和她大学时代自己写的那些治疗目的的CP文完全不同。” “治疗目的的CP文里,她总是把你设定成天使、神佛、女皇、总裁、影后等上位者,写得都是苏爽大女主文,而她在文里是你的追随者,为你生为你死,却连个牵手的剧情都不敢写。” “而网上的CP文,你知道的,都是感情文车文。” “这些文勾起了她心底隐秘的渴望,却也带起了恐惧的记忆。她渴望你,又不敢亵渎你,处理不好这个矛盾,她就无法真正治愈,她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 “这个平衡点就是她自己写的同人文。” “在她的同人文里,你不再是受害者,你才是那个侵犯者,她就像是赎罪一样,自己可以在文里受尽折磨,却舍不得让你痛苦。” 听到这里,姜什漾道:“打断一下,你说她不舍得让我痛苦,《插翅难飞》这篇你知道吗?这篇文里,她最后死了,我很痛苦。”
第108章 穿成物品的第108天 郝医生道:“我知道, 那是她的封笔篇。她原本打算五年一到就回沈家,不再打扰你, 所以她在那篇文里任性了一回, 以惨烈的方式告白,希望文里的你能永远记得她,这是现实中她不敢奢望的。” 原来是这样吗? 姜什漾又打断道:“你说她连写文都不敢侵犯我, 可现实是,是她主动在我面前表现出露骨情绪的, 不管是亲吻还是别的。” 姜什漾忘不掉沈文翊第一次主动吻她, 尤其是身体乳任务时, 她坐在沙发椅,沈文翊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自下而上望来的视线。 那视线危险又充满了侵略性, 好像下一刻就要将她拆骨入腹吞噬殆尽。 这样的沈文翊, 怎么看也不像是郝医生口中说的不敢亵渎她的沈文翊。 姜什漾不是怀疑郝医生的专业性, 而是事实摆在面前,她想要问得更清楚一些。 郝医生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清楚吗?” 姜什漾道:“我?我那时候一心都是任务, 并没有注意太多,确实不太清楚。” 郝医生没有问她什么任务, 只道:“你不清楚,那我告诉你。” 郝医生道:“她经过小学的两小无猜,初中的茫然懵懂, 高中极端的侵犯欲与杀欲, 再到大学将你奉作不可侵犯的圣洁神明, 对你的爱一步步加深,对自己的压抑也在一步步加深。” “进入娱乐圈, 成为同人文太太,写下和大学时完全不同的同人文,是她最终找到的平衡点,也是她情绪发泄最畅快,精神状况也最稳定的时期。” “她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能够面对自己,回归沈家,放下你,可偏偏你要在这时候招惹她。” “对你来说,靠近她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许只是为了短暂的工作相处更融洽,可对于她来说,却是毁天灭地的。”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精神疗愈被你瞬间摧毁,你不知道你对她的诱惑力有多大,你只要对她勾勾手指,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她爱你,所以她无法拒绝你。可也正是因为太爱你,所以她也无法信任你。她曾经跟我说过,你就像是传说中的天使,只是传说而已,根本就不存在,更不可能爱她。” “对你来说或许这是夸张的比喻,可对她来说,这却是她最真实的感受,就算你站在她面前说爱她,她也很难有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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