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吃,木蓝便把家里退休的老人请来。 叶桑榆看着年迈颤巍巍的老人,满是自责内疚:“何必折腾老人家,我会吃药的。” 药物的副作用,比预想的中大,头晕恶心呕吐……叶桑榆连续几日起不来床。 她躺在床上昏沉沉地想,怎么还没死? 有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跳出来,嘲笑地附和道:“是啊,你好难杀,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快。” 窗户开着,吹进来凉风,窗帘呼哒哒直响。 她耳边传来魔咒似的低语:“过来,跳下去,就解脱了。” 叶桑榆捂着耳朵,也无法阻挡那声音钻进而来。 有人想要她死,怪她难杀,可她真得没想活着。 她攒足力气,挣扎着坐起身,窗帘风吹得鼓起,像是恶魔的斗篷。 她踉跄着走到窗边,暮色朦胧,她恍惚看见了向非晚。 向非晚距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正冲她招手,说:“过来啊。” 她痴痴地望着向非晚,眼圈泛红哽咽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向非晚边往远出走,边笑着催促道:“我来接你了,宝贝,快跟我走啊。” 朝思暮想的爱人渐渐远去,她心急嘟囔了句:“等、等等我。” 她哆嗦着搬来椅子,放下去咣当一声,人费劲往窗户上爬,往外扑道:“我来了。”
第162章 夜深人静, 林映棠站在厨房里,竖起耳朵听。 刚才隐约听见咣当一声,现在又没了。 她不放心, 去了卧室:“桑榆?” 林映棠喊了一声, 探头往里看见叶桑榆站在窗边, 整个身体靠在纱窗上,她手里的菜刀吓掉了。 她连忙把人抱下来:“你吓死我了。” 林映棠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怎么也想不到,几日没吃几口饭的人, 居然还有力气爬起来。 她不敢想象,刚才要是晚来一步, 纱窗再不结实……林映棠吓得一身冷汗。 “我没想死啊, 我只是看见晚晚了。”叶桑榆直直地望着窗外,半晌轻声说:“她还在叫我呢, 叫我去陪她。” 人, 像是魔障了。 单纯的吃药,似乎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一个方案是让叶桑榆住院,接受强制治疗;二是送她去云林寺,和住持延寿一起修禅。 无论哪种都不敢保证效果,木蓝提议去医院:“至少有人看着,轻生的行为, 可以被制止。” 半夏却觉得该去云林寺:“她的世界已经乱了, 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 缓下来, 延寿师父那边,我已经问过了, 师父可以耐心引导她慢慢走出来,现在强制治疗只会适得其反。” 几个人低声议论时,木蓝一扭头,叶桑榆站在门口,双目清冷地盯着她们。 她吓得捂住心口:“怎么了?桑榆。” “我不去医院。” “那……”林映棠试探着问,“咱们去云林寺可以吗?” 她抓着门框,指节泛着青白色,眉头皱着:“我哪都不去。” 她关上门,咣当一声,木蓝重重地叹口气。 “我和延寿师父打个电话说下,本来说这几天过去的。”半夏拨打过去,跟延寿师父说了叶桑榆的情况,说到最后,声音发颤,有些无助,“心理科看了,心理医生聊了,药也吃了,可这几个月,越来越严重,她心里执念太深,满脑子都是向总……” 自打上次海边轻生,半夏好久没有如此大的起伏波动了,泪水忍不住,跟掉了线珠子似的。 “她最近不吃不喝,好不容易喂下去都会吐出来。”半夏抹眼泪,像是无助弱小的孩子,跟住持说:“师父,我怕这样下去,她会撑不过去,可她又不肯去云林寺怎么办?” 那头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如实说:“来云林寺也未必有用,心病还得心药医。”他让半夏把开免提,他和叶桑榆通话。 半夏敲门,没人应,她推开门,见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包。 叶桑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半夏扬声道:“桑榆,云林寺的延寿师父有几句话要说。” 继而,半夏又和延寿说:“师父,您说吧,她能听见。” 住持沉声道:“桑榆,这话我本不该说,这天之前,我也没想过要说,毕竟这属于天机,但是你沉沦之深,已经走到绝境了,我再不说,怕是你真得没了回头路。” 卧室里的三人都有点蒙,延寿师父的开场,她们完全无法预测要说什么。 下一句,延寿解了她们的疑惑,徐徐道:“多年前,我曾经给向非晚卜算过,她是大命长寿之人,那日接到你的致电,我又卜算过一次,按照我卦象来看,向非晚虽有大难,但命不该绝。” 三人目瞪口呆,被子里的小包动了动,最后叶桑榆探出头。 半夏连忙接着问:“我不是质疑您,我是想说,您以往就会算吗?算得准吗?” 延寿住持与生俱来的卜算能力,至今只给三个人算过卦,卦象最后都应验了。 “向非晚是第四个,正常来说,也该是最后一个。”延寿师父沉沉道:“这本是天机,不可泄露,但你若因此殒命,那这天机,我不守也罢,你还记得你给向非晚供养的延生牌位吧,她过世后你提出供养往生牌位,我没同意,真实理由是,她应该还没有过世。” 几个人都懵了,叶桑榆良久想起什么,迫切地问:“你没骗我?” 她声音沙哑,微弱,延寿没听清楚,她抓过手机迫切道:“你不能骗我。” “桑榆,出家人不打诳语。”延寿直言,出家人不该介入因果,所以始终没有派人去找,更没有泄露天机,“但我隔段时间都会卜算一次,向非晚寿命不该至于此,最近一次卜算,是在东南方向,应该是一座岛。” 几个人惊愕地回不过神,一时语塞。 叶桑榆也是被突然而来的消息冲击得呆愣,难以置信道:“你真的没有骗我?” “没有。” “以我的方位为基准,东南方向是吧?” “是。” “还能更精准点吗?” 延寿如实回答:“更精准一点,也精准不了太多,应该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岛,但是太平洋上有很多海岛。” “没事,只要她活着,我就会找到她。”叶桑榆挂了电话,下了床,连滚带爬出去了。 三人刚跟到门口,她扶着墙,费劲地说:“我要吃饭。” 喜从天降,砸得众人都蒙了。 林映棠赶紧去做饭,木蓝不让她关门,以防她洗澡时晕倒。 半夏半信半疑,又给延寿打了个电话核实:“您是不是在哄骗她?” “出家人不打诳语。”延寿轻叹,“我不能找,但是你们可以去找她,找到她之日,就是她孽障清除之时。” 按照延寿的说法,这一生,每个人该吃多少苦,受多少难,都是有数的,逃不掉躲不开。 半夏仍然不敢相信:“那您为什么不早点说?您知道我们这两年怎么过得吗?而且我妹妹她是个好人,她为什么会早死?”话语最后,半夏鼻尖泛酸,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早点死的人。 “情智之苦,桑榆该受,颠簸流离之苦,向非晚该吃,她们两的情分未尽,”他顿了顿,沉声说:“至于冬青,她走了,那是今生你们姐妹情分尽了,这辈子冬青欠所有人的债都还清了,可以去下一世轮回了。” 半夏揉揉眼睛,哽咽道:“所以她在下面没受苦,已经去投胎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有缘终会再见,无缘当面不相识。”延寿挂断电话,半夏抚着心口,痉挛的疼分明少了些,她抬起头看着林映棠,哭着笑道:“师父说了,我妹妹这辈子债了了就走了,去下一个轮回了,她没受苦,真好。” 林映棠俯身,摸了摸半夏的头,轻声说:“辛苦你了。” 叶桑榆从浴室出来,小脸少见地红扑扑,头发长了些,湿漉漉卷翘着,活脱脱一个可爱的小炸毛。 “怎么没肉?”叶桑榆站在桌边,气哼哼,“不吃肉我怎么有力气去找她算账。” 一听说向非晚活着,叶桑榆登时有了活的生气儿。 她仍然虚弱,但眼神明亮,眸光澄澈,瘦削的脸庞有了细微的表情,人也有了情绪的变化。 “这是肉粥。”林映棠端着放到她面前,“你太久没吃东西,胃适应不了,咱们先吃点好消化的,后续大鱼大肉,你想吃的我都给你做哈。” “我胃口好的很,才没有不适应。”叶桑榆没力气,说话声也低了些,她捞起勺子撑满一大勺往嘴里塞,木蓝连忙握住她的腕子直叫,“诶,我的祖宗,可不行这么吃。” 三人劝着哄着,木蓝一勺一勺给她盛,她被迫小口吃粥,嘴上还要嫌弃人家。 喂得慢了,喂得少了,一个劲儿催促:“快快,我忙着哩。” “不急不急。”林映棠宽慰道:“太平洋太大了,我们得有计划地找。” 叶桑榆狼吞虎咽,半夏问:“烫不烫啊?” 她嗯嗯两声,点点头,答非所问地敷衍道:“好吃好吃。” 三人哭笑不得,紧着劝她慢点。 她边吃,小脑袋没闲着,吃到一半,左瞧右看。 “找什么呢?”林映棠左右瞅瞅,她吞了粥,含糊道:“手机,手机。” 叶桑榆拿来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木蓝眼尖,看见备注的是01。 三人齐刷刷盯着她,她索性开了免提。 嘟嘟嘟—— 响铃过后,那边接通,叶桑榆笃定道:“向非晚没死。” 01居然没有否认,而是沉默了。 叶桑榆反问他:“为什么骗我?” 01仍然沉默,叶桑榆眉头皱起,控诉道:“向非晚也好,我也好,为了所谓的任务,付出多大的牺牲,你比谁都清楚,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跳楼自杀了?你还有良心吗?” 那边半晌沉声道:“见面说吧。” 几人陪着叶桑榆一起去楼下,没多久等来01的黑车。 她们上了车,开到京州河附近,车窗半敞,潮湿的凉风往车里钻。 01说了实话,向非晚坠海后,生死未卜,整整3个月时间,警方每天都在搜索,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与向非晚有关的生命迹象。 “那当初……”叶桑榆已经从云林寺住持口中听说了,向非晚应该还活着,她当做救命稻草抓住了,但内心仍然是悬空的,不踏实。 如今从01口中获悉,获悉那具尸体压根不是向非晚,她的不确定又减少几分,向非晚可能真得还活着。 当初都是警方设下的一个局,说到底是赌了一把,赌的就是许云苓对向非晚的母爱。 “事实证明,我们赌赢了。”01依旧带着墨镜,望着窗外滔滔河水,语气低沉,“我们利用向非晚的葬礼,抓到了许云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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