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笙本就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小师妹,这次一去数载还是遇险归来,自然免不了被同门围着好一通关怀。直到她将这些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清晏道君这才开口赶人:“好了,你们师兄妹今后有的是时间叙旧,阿笙新归,还是让她先休息一阵吧。” 流景等人闻言自然不再强求,叮嘱一番后,便纷纷告辞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屋中便只剩下了父女二人,清晏道君看向云笙:“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云笙闻言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自己没说的事还挺多,但别的事不着急,自己与人结契的事还是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亲爹的。她当下抬手抱住了清晏道君的手臂,脸上难得露出两分紧张来:“是,有件挺重要的事……我与人结契了。” 清晏道君活了几千年,什么没见识过,自然一眼便看出了两个小辈之间的关系微妙。但他至多以为两人一同经历过生死,互生情愫罢了,却没料到居然直接跨步到了结契! 那一瞬间,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感觉尤为强烈,哪怕拱了她的是另一颗白菜,老父亲也觉得心梗。 清晏道君今天再一次失态了,他眼眸微微睁大,语调都比平日高了三分:“结契?怎么就到结契了?你们才认识几年,你知道她本性如何?可堪托付?就与人结契了?!” 这大概是清晏道君这辈子头一次对女儿如此疾言厉色,哪怕是她幼时初学炼丹,祸害了半个守静峰,老父亲也能笑呵呵的替她善后。可这一回不同了,清晏道君是连飞升后的花费都给女儿备齐的人,却万万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与之相比,云笙的心上人是个女子,这事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云笙也被父亲这少见的严厉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可她现在刚回来,不趁着亲爹还欢喜时把事情和盘托出,难道还要等日后给自己和希微平添波折吗?更何况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是真不习惯希微不在身边,天知道她之前多想把人直接留下。 于是关于清晏道君的质疑,她一句句反驳了回去:“之前我们被困在镇魔塔里,一点出路都寻不到,还以为要在里面困上一辈子了,就想着不必蹉跎岁月,干脆结契了。至于希微品性……她或许不是十全十美之人,但就凭她危急时刻待我不离不弃,我便觉得她可堪托付。” 清晏道君从前对希微的观感其实挺好的,她天赋异禀修行有成,更难得的是少年沉稳,假以时日必定前途不凡。也是因此,他赠她礼物,也愿意云笙与她结个善缘。 可无论如何清晏道君也没想到,自己那么大个闺女,一声不吭就被对方叼走了! 都道知子莫若父,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云笙一眼就看穿了清晏道君的芥蒂,她扯扯父亲衣袖,小声道:“同为女子,爹你为什么以为是我嫁出去,不是我把她娶回来呢?” 这话像是点醒了清晏道君,他眉眼稍稍松动,却哼道:“人家是天行宗首席,你还想把她娶回来?!” 首席大弟子不是白叫的,只有力压同辈的佼佼者,才能服众。一般来说只要首席弟子不曾陨落,等到上一辈的掌权者隐退,她便是执掌宗门之人。 换句话说,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天行宗的人叫希微一声少掌门也没什么差错。而云笙虽然身份贵重,但所倚靠的也只有亲爹,一旦清晏道君飞升或陨落,她就没了这最大的靠山。 就这,凭什么让对方放弃身份权力,嫁到她们正阳宗来?
第108章 飞羽城(四) 云笙再次见到希微时, 还没等到晚上。 此前两人才出镇魔塔,希微又是刚经历过一场雷劫,多少有些狼狈。不过这次分开一段时间, 她显然仔细收拾过自己,不仅气息稳定了不少,再回来时还又穿上了天行宗制式的蓝白法袍。同时腰悬灵剑,衣带当风,一派风流模样。 云笙看她一如初见模样, 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后, 便忍不住笑弯了眼。 希微走上前,虽不知她在笑些什么,却还是不自觉受她影响露出两分笑容来。边笑边问她:“你笑什么, 见着我便这般可乐?” 云笙也上前, 直到两人相距咫尺, 便抬手扶上了希微纤细的腰肢,依旧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自然是笑你一天分离都忍受不住,这天还没黑呢,你就来了。” 希微闻言也不反驳,甚至叹了口气道:“我早便想来了,只被他们留着问东问西, 好烦的。” 云笙见她一脸苦恼的模样, 便又笑了起来。虽说只是分开了半天, 但其实她也很不适应, 很是想念对方。只是谁让她一早便与父亲和盘托出, 这时候再想去天行宗寻希微, 基本上就是在老父亲的雷区蹦跶了。所以她忍了忍,还是按捺下了冲动, 而希微果然也来得很快。 久未分离过的小两口,哪怕只是分开了半日,也依旧有着说不完的话。先是黏黏糊糊述了番别情,然后云笙便话锋一转,问她道:“我们的事,你可与师长说过了?” 希微闻言一顿,这她还真没说过。倒不是她不重视云笙,不肯第一时间公布两人关系,实在是在她心里,天行宗众人几乎与死人无异。即便她如今已经堪颇心魔,放下了属于前世的仇恨,也不代表她还能将那些人当做师长,当做同门。 既然那些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希微自然也不会将这等私事拿出去与些不相干的人说。只是其中内情她尚未与云笙说过,这一下便被她问倒了。 果然,见希微支吾不言,云笙立刻敏锐的眯了眯眼:“怎么,你没说?” 希微立刻将人揽住,乖乖认错:“抱歉,我忘记了。” 云笙盯着她瞧了两眼,两人相处多年,已是再了解对方不过了。之前提起天行宗师长,希微虽未说什么,但她眼底似有讥诮一闪而过,想来与师长关系可能不睦——虽然宗门首徒与师门关系不睦这事怎么听怎么玄幻,但云笙梦见过前世,一时竟也不觉希微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两人关系又亲密,云笙当下便直言不讳的问道:“为何?你总不至于觉得我拿不出手,见不得人。莫不是与师长关系不睦,所以没想到这茬?” 一语中的,连希微都未想到她如此敏锐。 不过既然云笙已经猜到了,希微便也点头认同了这猜测。只是前世种种,无从言说。再则希微虽觉得云笙不至于不信自己,但那些也不是什么开心的过往,又何必说来惹人难过呢?于是她只点点头,倒也没仔细说哪里不好。 云笙也很乖觉,一看希微的态度便知她不想细说,于是也不追问。只是当下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没与师长说,我却已经与我爹说过了。” 希微一听,脊背都下意识挺直了,少见的露出几分紧张模样。 云笙目光在她身上一转,便幽幽说了下一句:“我爹舍不得我出嫁。” 希微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反应与云笙没什么区别:“那又何妨,我嫁过来便是。” 她俩都是女子,本说不上什么嫁娶,但一般来说确实是按照身份地位论归属。如云笙这般,虽是掌门之女,但她在正阳宗内却没什么实际地位的,就该嫁去天行宗,将来多半是能做宗主夫人的。倒没听说过哪家宗门首徒与人结契,却放弃唾手可得的掌门之位,把自己嫁出去的。 可希微毫不犹豫,话语中没有半分敷衍的样子。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刻,身后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这话可是你说的,若当真,我这便去与天行宗掌门提亲。” 这声音略有些耳熟,不是清晏道君又是谁? 希微几乎立刻绷紧了脊背,原本揽着云笙的手也飞快收了回来——此时两人几乎是抱在一起的,虽然没太出格,但还没经过人家亲爹同意就把女儿叼走了,这时自然也不能太放肆。 一瞬间,希微笔直站好,转过身时又是一副沉稳从容模样:“见过,道君。” 听她话中停顿便知,关于称呼这事,希微是犹豫过的。不过清晏道君还是很欣赏她的识相,若是现在开口就跟着云笙管他叫爹,老父亲可能真忍不住要将人教训一顿了。饶是如此,这次再见他对希微也多了三分挑剔,目光中明显透着考量。 清晏道君语气幽幽的:“你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若是信口开河哄骗阿笙,我便叫你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你若当真有心,我这便去与你师父说,你可别后悔丢了首席之位。” 希微听了这番话,倒没露出丝毫为难,她的目光坦荡中甚至带着三分期待:“我自是真心。首席之位又哪里比得上阿笙重要?道君若不舍女儿,我便嫁过来。” 清晏道君自然将她神色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三分期待——这姑娘莫不是自己说不出口,指望着自己去说,然后今晚就搬过来吧?! 想到此,清晏道君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微妙,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过了会儿才转身,略一拂袖说道:“罢了,你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去说。你师父对你当真看重,若我去说,他指不定以为是我与他抢徒弟呢,平白与我打一场,麻烦。” 说完这话,他便走了,好像就是来问那一句话,走个过场。 希微看着他背影消失,犹自有些不可置信:“道君这意思……是同意了吗?” 其实在过来之前,希微心里还很有几分忐忑。她和云笙算是私定终身,也算是先斩后奏,哪家父母知道这事也不会轻易松口。她甚至做好了见不到人的准备,哪知不仅顺利见到了云笙,清晏道君看上去也像是默许的样子,事情顺利到像是在做梦。 云笙倒不是很意外的模样,甚至冲她眨眨眼:“你都肯为我放弃首席之位了,又是这般青年才俊,我爹为什么不许?” 清晏道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飞升了,总不能护云笙一辈子的。为此他甚至给她准备了一整条灵脉做积蓄,如今有人能接替他护着云笙,自然是极好的。尤其云笙还不是嫁出去,而是娶回来,到时候还有正阳宗的师兄师姐们帮衬,也不必担心云笙被人欺负…… 听过云笙坦白后,清晏道君回头撇开多余情绪,仔细思量过一番,觉得这事儿怎么想都不亏。唯一麻烦的可能就是从天行宗抢人了,不过他修为高,他又不怕打架,那当然是果断下手啊! 希微见云笙如此暗示,大概也能将清晏道君的心思猜个七八分。她倒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吃亏了,甚至对于嫁入正阳宗,也抱有十分的积极——前世同样沦落到千夫所指,天行宗的人毫不犹豫给了她一记背刺,正阳宗却为了维护云笙战死一片。 站在宗门的立场,哪种选择更正确暂且不提,光这件事便将两宗的本质暴露无疑。天行宗的冷酷无情,正阳宗的绝对护短,身在其中的弟子才能自行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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