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进行到这一步还算顺利,覃斯曼停止了钢笔的敲击,但还是继续保持着缓慢的语速,为亚人格构造出想象的环境:“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你终于走到了门前,门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你最喜欢的样式,想知道门后是什么样的世界吗?轻轻的轻轻的推开它…你看到了什么?” 最怕的就是病人无法集中精神,这样就会难以进入催眠的状态,亚人格像是睡着了,她均匀的呼吸声让覃斯曼松出一口气,在留下问话后,覃斯曼开始记录病人的状态。 亚人格在深度意识里听着覃斯曼的指令,她的世界里有着一道水泥筑起的楼梯,就好似电梯房里的安全楼道,黑暗、阴森甚至伸手不见五指,顺着梯子走到尽头,面前是一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似乎这一切看上去并不美好。 带着迟疑她推开了门,门后的世界不是波澜壮阔的大山大海,竟是母亲留下的那套老房子,不大的客厅里陈旧的摆设,主人格端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摆着两个杯子。 亚人格扫视一圈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最后目光落在垃圾桶里的包装袋,她嘲讽的笑说着:“为什么还是速溶咖啡?都已经冷掉了。” 真正的尤非凡没有开口接茬,而是起身略过亚人格走到角落的电脑桌前,那老旧的台式显示屏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她就着袖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年,我就是靠它认识了Phoebe。” 亚人格不知道尤非凡说这些没意义的话是为了什么,便嗤笑着倒在沙发上,换上舒服的姿势:“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要我消失,其实胜算不大。” 尤非凡拉开电脑椅稳稳的坐下,反问着:“为什么你看到速溶咖啡,要加一个还字?莫不是从那时候起,你就已经存在了?” “我说过,我是你的痛苦,当这样的感受一再被放大时,我就成熟了。” 了然的点头,尤非凡玩趣的转动椅子,最后面对显示屏看着玻璃上反映出自己的脸,她落寞的垂下眼帘,好奇的询问:“不提不开心的,按照约定,我沉睡的这几天,你跟Phoebe玩的开心吗?” 提起Phoebe,亚人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她的嘴角不禁扬起称之为幸福的弧度:“我不跟你拐弯抹角,我是真他妈的羡慕你,能跟她长相厮守。” 尤非凡再次转身,她直勾勾的盯着亚人格,语气一改当初的恐惧,只剩笃定:“可你就是我啊。” 这次亚人格不再嚣张跋扈,原本是两个极端的人格,如今却能心平气和的对坐谈论,即便万般不舍,亚人格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原则,她答应过Phoebe会努力消失,那么一定说到做到,就像自己说了只喝一瓶啤酒,多的绝对不要,她抬手招呼道:“你坐过来。” 尤非凡不明白亚人格要做什么,但还是配合的坐到了她的身旁。 亚人格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尤非凡抢先一步发言:“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套老房子里碰面吗?” “说来听听。” “我们失去母亲,我们认识Phoebe,我们接到杰世卓越的offer,第一次跟Phoebe发生关系,第一次被她扇耳光,第一次创业卖了这里,又被多然送了回来…我们从这里出发在外面的世界闯荡,来了又去失而复得,这里是所有故事的起源,也是痛苦和快乐的开始。” 尤非凡平静的呓语,亚人格微微噘嘴,认可了她的理论,尤非凡笑着看向她,提出了一个问句:“如果我拥有回到那一天的机会,你觉得我该不该在电脑前留下那句话?” 亚人格目视前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最后哈哈大笑起来,接连着尤非凡也哈哈大笑,二人极为默契的异口同声:“这个季节就是拿来让人勾肩搭背糊弄情.欲一夜疯狂然后各种背道而驰的。” 时隔多年,这句话好似变得不堪回首,二人捧腹大笑,亚人格抬手拍拍尤非凡的肩头:“也就你…哈哈哈…这么油腻…亏你想得出来,更好笑的是…竟然还能钓到Phoebe,她脑袋秀逗了吧?哈哈哈哈…” 尤非凡哭笑不得,觉得这句话好羞耻啊,忍不住的摇摇头:“谁说不是呢?缘分真奇妙,还什么周末情人来着…现在再看那时候的我跟她,真是幼稚得让我一言难尽。”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亚人格正视尤非凡,认真的评价着:“可要不是那句话,你和Phoebe就不会认识了啊,你都说了这是缘分。” 尤非凡动容了,她突然红着眼圈,嘴唇微微颤抖,带着哭泣忏悔着:“可是…如果不认识她,就不会有痛苦,也就没有后面七七八八的灾难,自然也不会痛苦。 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在梦境里碰面吗?你的脸是曾经最真实的我,渐渐的变成了千疮百孔,其实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你的出现像是一种惩罚,让我直面自己的错,这是一种亏待自己的错,十几年啊!我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 这是一场跟自己的大和解,主动展开双臂予以拥抱的人是亚人格,她紧紧抱住尤非凡像是在归还主位,安稳的闭起眼睛,细语呢喃着:“我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把不属于自己的痛苦一股脑的揽下,该爆发的时候不要去隐忍,所有的恶人理应受到地狱惩罚,跟Phoebe相处的这几天,我能感受到浓烈的幸福还有她饱满的爱意,我相信你倾注其中的付出是值得的,因为她是快乐的源泉,也是你善意的根本。” 说着,亚人格一把捧住尤非凡的脸,和第一次不同的是她的笑容不再诡谲,抵住非凡的额间,道别不能婆婆妈妈,来这世界走了一遭不算吃亏,起码她知道,Phoebe的吻是甜甜的,那就够了。 尤非凡不明白亚人格要做什么,但没有挣扎,亚人格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把记忆留给你,我来带走痛苦。” “你!” “嘘…” 亚人格竖起食指挡在非凡的唇前示意不要说话,没有痛苦的神色,更多的是期许和祝福,尤非凡来不及好好道别,她想要抓住亚人格的手,却发现渐变透明的□□开始虚化,她抓了空。 再次人格的融合是彼此情愿的,所以没有痛苦挣扎可言,就在亚人格融进身体的那一刻,Phoebe坐在摩天轮的微笑,站在观景台时的哭泣,还有真实的亲吻,甚至痛打酒鬼男人的画面历历在目,尤非凡空白的脑海终于变得充实。 耳边响起亚人格临别时最后的叮嘱:“我是尤非凡我就是你,可是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下一次遇到困难,你要学会拯救自己。” 当屋子里变得沉寂,尤非凡张望四周,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难耐的倒进沙发,垂下头显得很懊恼,一次次把自己从困境里拯救出来的都是这个捣蛋的亚人格,而自己欠她一句谢谢,还是没来及说出口,这是多么的遗憾。 覃斯曼守在一旁,她知道两个人格在臆想的深沉世界里和解了,或许已经好好道别,因为那张恬静的睡颜静悄悄的扬起细微的笑容,她知道,尤非凡回来了。 拾起自己心爱的古董怀表看了看时间,从进入催眠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时间差不多了,她重新拿起钢笔带着节奏再次敲击木椅扶手,带着平静的语气召唤着:“尤非凡,离开那道门,你可以慢慢的离开,不要急,我会倒数十下,当我数完时,你就能见到Phoebe了。” 尤非凡能清晰的听到覃斯曼的声音,她离开了沙发,回身怀念的扫视着陈旧的老房子,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抬起坚定的步伐,对啊,她好想念Phoebe哦,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十…九…八…七…六…五…十…三…二…一…” 覃斯曼数到一同时停止了敲击,尤非凡猛的睁开眼,呼吸不太平稳,她坐起身大口吸气,缓和了好一阵才转头看向覃斯曼,覃斯曼严肃认真的观察着她的眼睛,最后松懈了自己紧绷的情绪,展开温柔的笑容:“非凡,欢迎回来。” 尤非凡看着空荡荡的催眠室,她急忙站起身,开心的弯腰道谢:“辛苦你了覃教授!Phoebe呢?Phoebe在哪里?” 覃斯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调侃着:“你是一秒都离不得她啊,真是受不了!出去吧,她应该在休息室等你。” 疾步冲到门外,Phoebe竟然一直守在门口,她本是焦虑不安的,在见到尤非凡的那一刻,她愣了,非凡迫不及待的将她揽入怀中,习惯性的深埋着脑袋,享受她独有的味道,Phoebe还没分清,这场治疗是否成功,直到非凡一气呵成的动作,这是亚人格不会有的。 眼泪涌出又在下一刻破涕为笑,吸着鼻子,她欣慰的抚摸着非凡的短发,指尖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捧起非凡的脸颊,那温柔如水的眼神是如此的久违,好像彼此已经很多年没见一般,她开心极了:“我的非凡终于回来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覃斯曼走出房间将门合上,打断了二人的亲昵:“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麻烦跟我来趟办公室,我需要定制后面的治疗方案。” 尾随覃斯曼走进办公室,尤非凡和Phoebe十指紧扣,就连坐到沙发里都是紧紧的挨在一起,覃斯曼看着二人如此恩爱,便只安排了一杯茶水,如释重负的坐进椅子里,终结了一番:“这次治疗比我预计的要好太多了,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坎坷,非凡,你要好好感谢你的亚人格,她虽然有些顽劣,但是基于你跟她的情绪共享和相互影响,她也是善良的。 另外,这次Phoebe的辅助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她全程维持稳定了亚人格的情绪,你也要好好感谢你的爱人,这几天她真的很辛苦。 接下来,为了防止复发,也是稳定你自己的情绪,你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坚持按时吃药,不可以再像之前那样不好好遵守医嘱,因为你这样的病状,没有医生敢保证完全根治,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性。” Phoebe正要开口好好感谢一番覃斯曼,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尤非凡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小小疑惑:“童涵?” “你先接电话吧。” 覃斯曼说着,便开始埋头整理尤非凡的药单,Phoebe没有起身离开,直接开了外放,让非凡也能听到其中内容:“童涵,怎么了?” “Phoebe,你跟非凡什么时候能回来?出事了!” 听到出事了,Phoebe表现得异常镇定,非凡有些坐不住,Phoebe便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你先冷静点,出什么事了?” “余枭…好多血…好多血…我…我快止不住了…” 从来没有听到童涵如此无助的语气,尤非凡一听到余枭出事,变得有些焦虑,Phoebe急忙冷静询问着:“你现在在哪里,她哪里受了伤,叫救护车了吗?” “叫救护车来不及了,书匀在开车,我们在去市中心医院的路上…何木拿刀想要捅简语梦,余枭突然冲过去给挡下来了,何木拔刀跑掉了,余枭腹部全是血我快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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