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推着船一直游,可从大洋游到岸边最起码也得好几天,女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在最后几天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林风把鱼肉切成小片她也吃不进去。 林风知道,她要死了。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死,但真正到了那一刻,林风还是有些难过的。 人类太脆弱了。 女人抱着昏睡的孩子,知道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看她了。 “舒清……”女人摸着烧得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对她说:“妈妈没办法继续陪你了,你一定要平安长大。” 林风趴在救生艇旁边,看着那个人类幼崽,低声念着她的名字:“shu……” 或许是人类的名字太复杂,林风怎么都念不对,女人笑了起来,看着林风蓝色的漂亮眼睛,教她一字一顿的读:“她叫舒清,赵舒清。” “shu……qing……” 林风看着那只小小的人类幼崽,学会了她第一句人类的语言:“赵舒清。”
第66章 女人在距离陆地一百多海里的地方停止了呼吸,林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从她的怀里接过了那个小小的人类幼崽。 幼崽烧了好几天,加上年纪又小,整天基本上都是在睡觉,睁开眼的时间并不多。 刚抱到怀里,幼崽就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林风吓了一跳,她学着女人的样子拍打着幼崽的后背,但她毕竟不是孩子的妈妈,幼崽哭得整个身子都泛着红。 人类虽然脆弱,但是嗓门真的很亮。 林风苦恼的看着怀里哭哭啼啼的小孩,她睁开眼睛抓着林风的头发,趴在她的肩头无助的叫着‘妈妈’。 应该是想妈妈了。 林风抱着孩子,随着海浪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哼唱着人鱼族群中为安抚小人鱼而编成的歌谣。那个人类幼崽哭了一会儿,便在歌声中睡着了。 轻轻哼唱着歌,林风抱着她游到了岸边,决定把她交给岸上的人类。 那是林风第一次见到沈清鸣,却在往后的日子里,从人鱼们口中听到的最多的名字…… *** 赵舒清回来的时候脸色很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海洋馆一般下午5点钟闭馆,所以此刻馆内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并没有游客。 温小英看到赵舒清回来就冲她打着招呼:“舒清,你终于回来了。” 赵舒清点了点头,问道:“林风呢?” “你走之后她的状态就不怎么好,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现在应该在房间里休息呢。”温小英说。 “状态不好?”赵舒清一边往林风的房间走一边问:“她怎么会心情不好?中午饭都吃了吗?” “没。”温小英很无辜的说:“你准备的饭菜她没胃口吃,我们又另外准备了一些她也不吃,晚饭也没有吃,估计是等你回来呢,你不回来她就不吃。” 赵舒清眼神沉了沉,微微点头对她说:“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她。” 闸门没有上锁,赵舒清一推就开。 房间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赵舒清看到林风托着长长的尾巴趴在池子边,淡色的长发从肩膀滑落,听到动静林风就颤着睫毛从梦中醒来,对上了刚进屋的赵舒清的眼睛。 “在睡觉?”赵舒清走过来,摸了摸池子里的水,觉得有点凉。 最近开始降温了,虽说海洋馆的水都自带恒温系统,但赵舒清还是怕林风呆久了会冻着,她现在身子金贵的很,可不能感冒。 “太凉了。”赵舒清揉了揉林风的脑袋,说:“擦擦身子上来吧,我们要回家了。” 林风刚睡醒,瞧着有点呆,怔怔的看着赵舒清良久,才伸出细白的手臂,勾着她的脖子抱了上去。 “对不起……”林风趴在赵舒清的肩头,闷闷的说。 赵舒清闻言一愣,扶着林风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不解的问道:“好端端的,干嘛突然道歉?” 林风垂着眼睛摇了摇头,微微收紧了手臂。 如果当年自己的判断能果断一些,或许赵舒清就不会失去家人,她们两个或许都能得救。 赵舒清看着林风死活不愿意撒手,就想到温小英说她一整天的情绪都不高,猜测林风可能是心情不好,从旁边拿过干净的浴巾随便擦了擦她的身子,把人从池子里抱了出来。 林风大约是反应过来了,被放在椅子上的时候有点尴尬,却还是紧紧抱着赵舒清不撒手,像是在闹觉的小朋友。 没办法,赵舒清只好一边抱着她一边给她擦身子,然后再用浴巾裹着她的尾巴,低头问道:“听温小英说,你一天都没吃饭,为什么不吃?是不饿吗?” 林风把头靠在赵舒清的肩膀上,有气无力的说:“饿。” “饿你不吃?”赵舒清好笑的问她。 “想你。”林风却说:“看不见你的话,我吃不下。” 赵舒清有的时候觉得,像林风这样纯粹的告白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感觉她的情话真的是张口就来,如果不是因为林风是自己看着会说话的,赵舒清真以为她是个海后,钓着自己这条没什么经验的小鱼。 她无奈又好笑的看着怀里的人,低声感慨道:“你啊……” 帮林风冲了个澡,趁着这个时间又点了份外卖,等外卖到了的时候林风刚好坐在轮椅上。 “这是什么?”林风看着手中的外卖,一卷一卷的,外面还包着一层干掉的海藻一样的东西。 “寿司。”赵舒清给她盖好了毯子, 对她说:“以前你也吃过的,忘记了吗?” 林风稍微有点印象,她捏起一块三文鱼的寿司看了看,然后递到了赵舒清的嘴边:“你先吃。” 柔软的三文鱼触碰着赵舒清的嘴唇,她抬起眼皮看了林风一眼,便张口吃掉了那枚寿司,嘴唇碰到了林风的手指,触感是冰冰凉凉的。 赵舒清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然后拿出了店家送的一次性手套。 “别弄脏了手。”赵舒清给她戴上,林风的指甲很锋利,把手套五个指头各戳了个洞,赵舒清看着直乐,但觉得这样总比不戴要干净一些。 “先吃两个垫垫肚子。”赵舒清给她扣上帽子说:“等到家了再给你做饭。” “好。”林风看着自己手上哗啦啦乱响的塑料袋,觉得很有意思。 和温小英等人打了招呼,赵舒清就推着林风出了海洋馆,在回去的路上,赵舒清还是想跟林风商量件事。 夜晚的风吹散了白日的暑气,撩起林风浅色的长发,发丝飞舞有的时候还会撩起扫过赵舒清的手背,像是有意无意的勾着她一样。 赵舒清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道:“林风。” 林风抬起头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我想这段时间多去照顾照顾老师。”赵舒清说:“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沈老师对我来说跟家人一样重要,他现在生了病,又没有人照顾,所以我想……” 林风对于赵舒清的话并不觉得意外,她抱着怀中的玻璃鱼缸低下了头,看着在海葵里钻来钻去的尼莫,知道以她的能力,是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人类都信命,林风觉得自己好像也开始信了。 从她遇到赵舒清的母亲,从她把还是幼崽的赵舒清送到沈清鸣的手里。 从她被作为‘诱饵’扔到了人类面前。 从她爱上赵舒清。 她就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林风低头看着尼莫,声音清冷的说:“我不会再阻止你了。” 赵舒清深深的看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 随后几天,赵舒清都会趁着午休时间来到了医院。 新找的护工 虽然木讷,但力气还挺大,照顾沈清鸣还算周到,会早晚给他擦一次身子。 而沈清鸣除了刚开始浑浑噩噩,总是会说一些胡话,还不太认人之外,情况逐渐好转起来,没过两天就能自己坐起来了,甚至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赵舒清坐在病床前给他削苹果,沈清鸣就用黑色的眼睛盯着她,‘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闻起来好香。”沈清鸣紧紧盯着赵舒清说。 赵舒清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赵舒清总觉得这几天沈清鸣虽然逐渐在好转,但她总觉得老师很奇怪。 人还是那个人,但就是不一样了。 “你饿了?”赵舒清把苹果切好,放在沈清鸣面前的小桌板说:“陈哥去食堂打饭了,一会儿就来,你先吃点苹果垫垫肚子。” 沈清鸣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小桌板上的苹果,过了半晌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我记得,我以前很爱吃苹果,特别是这种沙沙的口感,最喜欢了。” 赵舒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看到沈清鸣拿起牙签插起一块苹果,送入了口中。 “嗯,是我喜欢吃的苹果。”沈清鸣眼睛亮晶晶的,对赵舒清说:“真好吃。” 赵舒清扯了扯嘴角,正好这时护工陈哥打饭回来了,赵舒清就接过饭盒,还没打开就闻到了一股鱼片粥的味道。 不仅她闻到了,沈清鸣也闻到了。 沈清鸣双眼放光的对她说:“这是什么?” “鱼片粥。”赵舒清打开餐盒,看着里面是食堂供应的鱼片粥,虽说食堂的粥用料肯定没有自己的好,但也勉强还算不错。 赵舒清把粥摆放在他面前,又把送的小菜放在旁边,这才把餐具递了过去。 沈清鸣攥着筷子看了有一会儿,尝试着使用了一下,却一个不小心把筷子崩到了地上,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 “不好意思。”沈清鸣看着滚落在地板上的筷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对赵舒清说:“能给我勺子吗?” 屋内很安静,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 赵舒清看着沈清鸣僵硬的笑容,忽然就想到了姚佳佳,那个在海洋馆走丢的小女孩。 她的笑容也是这样,很僵硬。 像是刚刚学会的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赵舒清汗毛都竖起来了,陈哥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从餐盒里拿出了一个勺子递给他,沈清鸣这才亮着眼睛开始吃粥。 他吃的很斯文,甚至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但赵舒清就是能感觉出来,沈清鸣变了。 他不会用筷子了。 赵舒清内心毛骨悚然,她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整个病房里充斥着的都是这样的味道。 就在这时,她看到病床下和桌子之间的缝隙处有一枚亮闪闪的东西,她弯下腰,假装捡筷子的时候也捡起了它。 那个东西只有指甲盖般大小,触感已经很干燥了,瞧着应该是遗落在这有段时间了。 赵舒清认出来了,那是一枚鱼鳞。
第67章 赵舒清把那枚鱼鳞攥在手中,把捡起来的筷子放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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