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棋心头猛地一颤。 那不是眼泪,那分明是魇的血。 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盛西烛,被取骨剖丹都咬牙强撑着不倒下的盛西烛,每每变成小猫温柔撒娇的盛西烛,却在她面前落下了血泪。 全都是因为她。 那一瞬间,曲棋几乎痛到了窒息。 盛西烛凝望着她,眼底只 剩一片无底的深黑。 她忽然扼住了“曲棋”的脖子。 “曲棋”被她桎梏着喉咙,笑容却十分灿烂:“不会吧,你要杀了我吗?” 盛西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收拢五指。 “曲棋”的脸色开始发青,渐渐喘不过气来,双眼一黑。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时,盛西烛忽然又将她放开了。 “曲棋”狼狈地跌落在地上,女人冷淡至极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放过你。”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盛西烛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触手猛地缠住女孩的四肢,将她往前拖。 她弯下腰,狠狠捏住“曲棋”的下巴,几乎要捏碎她的下颌:“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易。” “曲棋”捂着喉咙,勾人的狐狸眼闪烁着近乎妖异的光芒:“那你不如吃掉我吧?反正我是极阴体质,正好能提升你的境界,不是么?” 盛西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不配。” “曲棋”愣了愣,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吃我的话,那就没意思了呀。” 她忽然掐出一张符咒,在指间转了一圈,笑容甜美:“再见咯,小猫咪!” 符咒凭空焚尽,曲棋的身影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居然是传送符。 盛西烛脸上的表情空洞得可怕,静默片刻,她终是颓然地跌落在地,蜷缩成了一团。 - 高高的山巅之上,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拿着一面镜子,观看着镜中的一切。 看到最后,她冗长地叹了一声:“盛西烛竟然没有打算吃掉她。” 静殊站在她身侧,面露不解:“掌门,为何不让曲棋留在她身边,伺机杀了盛西烛,不是更好么?” 守一缓缓摇头:“若此刻真的杀了盛西烛,反而违背了天机镜的预言。她的死期,还不到时候。” 她伸手在镜面上一抹,光滑镜面上出现三行小字。 守一低吟道:“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人间界生灵涂炭,天机镜上显出预言,唯有取出无上剑骨铸剑,才可消灭魔族。” “我便取出了我的徒弟——盛西烛的剑骨,锻造 出了天下第一剑夜雨,果然歼灭了魔族敌军。” 她顿了顿,又道:“如今灵脉凋敝,若不遵守天机镜第二条的预言,人间界又将横尸遍野。” 天机镜面微微闪烁,清隽小字不断跳跃着—— “百年后灵脉凋敝,魇影横行,必须将极阴体质献给最强大的魇,方可拯救人间界的颓势。” 守一长叹道:“为了挽救苍生,曲棋注定要被盛西烛分而食之……那年我将她捡回忘昔峰,为的就是让她吸引盛西烛。” 她嘲弄似的笑了笑,道:“谁知我的两个好徒弟,竟然互生了情愫……若不让她们互相憎恨,怎么能完成这条预言呢。”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身影凭空出现在她背后。 两人回头一看,那女子赫然是从盛西烛那里归来的“曲棋”。 守一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曲棋浑身一震,双眼渐渐重归清明。 她睁大双眼,目眦欲裂地瞪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你——” 守一摇了摇头,将曲棋定在原地,打了个响指。 女孩双眼一黑,瞬间晕倒在地。 静殊道:“掌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守一拉起地上不省人事的曲棋,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静殊见状,连忙道:“发生何事了?” 守一蹙起眉,若有所思道:“我本想抹去曲棋关于盛西烛的所有记忆,却发现她的记忆似乎早已经被下了一道禁制,我方才用灵力反复试探,却怎么也进不去。” 静殊惊讶道:“莫非是盛西烛下的禁制?” 守一缓缓摇头,脸色凝重:“不,这股力量与魇无关,倒是跟天机镜上的气息十分相似……罢了,我先暂时封住她的记忆,日后再说。” 她看向缩在角落的季岭,淡淡道:“把你师姐照顾好,带到盛西烛暂时找不到的地方去。” “是……”季岭犹豫了片刻,又怯怯问道,“师父,你明明告诉我不会天机镜的预言不会伤害师姐……” 守一闻言,竟微微一哂,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住季岭头顶那缕白线:“区区一个傀儡,关心这么多干什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她的师弟了?” 季岭浑身一颤,温润的眸子划过一丝惶恐:“不,不是的……” 守一松开他,冷冷道:“还不快滚。” 季岭眼眶微微涨红,扶起不省人事的曲棋缓缓离开。!
第51章 待曲棋的最后一丝气息完全消散后,盛西烛抬起了脸,方才满是泪痕的脸上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站起身,越过尸横遍野的鲜红土地,停在一把剑之前。 荧惑横卧在杂乱的尸体堆里,锋锐的剑刃裹挟着厚重的尘土和鲜红血迹,斑驳不堪。 盛西烛伸出手将它轻轻拿起,动作格外珍视而轻柔。 白细的指尖抚过鲜血淋漓的剑身,那血液摸上去还是温热的,将盛西烛冷淡的眉眼染上一丝暖意。 盛西烛撕下一片碎布,裹在荧惑上,细致地擦拭着,如同细细擦拭着女孩带血的脸颊,温柔而轻缓。 自曲棋将荧惑甩出去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之后发生的事情便应证了她的猜测。 曲棋的变化太突然,那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陌生又古怪。 平时那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忽然之间变得圆滑狡诈、满是城府,口口声声说着一切都是利用……这怎么可能呢? 定是有人借着曲棋的口,想要传达些什么。 盛西烛便猜测,那时曲棋有可能已经被守一,或者是其他人控制在手里。若她一下子拆穿,惹急了对方,曲棋说不定会面临性命之忧。 于是盛西烛假意装作浑然不知,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假装因为女孩的话万念俱灰、一蹶不振,从此心中只有仇恨……以此试探她们为什么要控制曲棋。 她的演技应当不错,不仅成功把对方骗过去了,还套出了一些重点。 听那个人的意思,似乎是很想让她吃掉曲棋?之所以操控曲棋对她恶语相向,是为了逼她们反目成仇? 盛西烛若有所思。 所以守一大费周章搞出这一切,不是为了让曲棋把她杀掉,而是让她把曲棋吃了…… 先前曲棋也嚷嚷着说自己以后会被大魔王吃掉,会不会和守一要达成的目的有关系? 电光石火之间,她似乎有些明悟。 ……难道又是因为天机镜的预言? 若真是因为这个,那也好办。问剑宗向来遵循天机镜的指引,曲棋又和天机镜密切相关, 因此守一肯定会把她牢牢锁在身边。 只要找到了守一,就能找到曲棋。 盛西烛紧锁的眉头慢慢舒缓,她将荧惑上的最后一缕血痕擦拭干净,又将其高举起来。 朦胧夜幕下,那剑身倒映着熠熠流光,看起来崭新如初,白璧无暇。 盛西烛又想起了曲棋第一次将它拿在手里时爱不释手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她将荧惑放进阴影深处,道:“收好。” 深渊中伸出一双漆黑利爪。那剑落在它巨大的掌心里,仿佛只是一根小巧的绣花针。 利爪小心翼翼地合起枯瘦指骨,将荧惑收了起来。 盛西烛收回视线,食指往颈间铃铛上轻轻一拨。 清脆的铃声响起,又似乎飘飘忽忽地丢失了方向,一片杂乱的铃响中,她忽然听见了丝线断裂的声音。 盛西烛脸色骤沉。 ……有人将红绳掐断了。 - 红绳骤然落地,发出短促的丁零脆响。 季岭弯腰拾起银铃,小心地收好。他看了一眼车舆中昏睡的曲棋,无声地长叹一口气。 车帘被一只手掀开,守一探头进来,问:“清理干净了?” 季岭点点头,压低声音:“师姐身上所有能被追踪到的法器,全都已经处理掉了。” “不错。” 守一大步上前,手指在曲棋额间一点。 雄浑的灵力极快地探入女孩的脑中,又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壁垒阻隔在外,难以前进半分。 女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 守一收回手,神情愈发凝重。 曲棋脑海中的这道禁制到底从何而来?她已动用十成功力,竟都无法勘破其中奥秘。究竟是有什么样的东西不能让旁人观摩? 莫非真和天机有关? 她思忖片刻,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于是伸指轻轻一点,源源不断的灵力深入女孩的脑海,很快便触碰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坚硬壁垒。 她操纵灵力迎着那道壁垒直直冲去,反复撞击着神秘的禁制,每一次都如同撞上了一堵纹丝不动的高墙,不仅没有任何突破,反而白白 耗去了不少灵气。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灵力损耗过半,守一额上渗出热汗来。 她咬紧牙关,准备发动最后的全力一击。 “砰——” 守一鼻头一热,大脑中嗡嗡作响,宛若撞钟时发出的巨大回声,余韵悠长。 她睁开双眼,伸手往鼻下一摸,刺目的黑血顺着手指蜿蜒而下,十分可怖,仿佛无声警告着她的过界。 守一的指尖微微颤抖,片刻后又颓然地垂下头。 ……罢了,有些事情注定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昏睡的曲棋,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 曲棋感觉自己似乎又在做梦。 一只冰凉而熟悉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游移,先是顺着眼角往外撩,又移到鼻尖虚虚一点,最后停留在脸颊一侧。 脸颊肉很快被两只手指轻轻揪住,往外扯了扯:“醒了就起来。” 曲棋缓缓睁眼,撞进了女人温柔的金眸里。 她正躺在女人的身边,枕着女人的胳膊,被温柔地搂在怀里。 曲棋睁大双眼,陌生的记忆渐渐涌进脑海:“啊,你是……盛西烛。” 盛西烛垂眼看她,似乎毫不意外:“又失忆了?” “失忆了,但没完全失忆。”曲棋滚进她怀里,嗲嗲地喊,“反正就记得你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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