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顶层顿时响起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扭曲的空间破开了一道大口子,从中刮出数道强劲的罡风。 盛西烛不躲不闪,眼睁睁看着那风扑向自己,又如烟霞般悄然消逝。 她走进了那处特殊空间。 皎白月色下,清澈水面上盛开一朵朵娇艳的荷花,斑斓的游鱼在莲叶深处嬉戏,远处渔火星星点点。 越过转角鲜红的廊柱,盛西烛来到了水 面中央的凉亭。 凉亭里,静殊长老端坐着,手执茶杯,慈眉善目,像一位最亲切最寻常不过的老人家。 他看了一眼盛西烛,笑着拂须:“原来是魇啊,难怪了。” 盛西烛在他对面坐下:“金楼宴和天机镜在哪里。” 静殊撩起宽袖,给她倒上一杯茶:“你找掌门有什么事情么?” 盛西烛:“有急事。” 她撩起眼皮,平静地补充,“急着送她去死。” 静殊动作一顿,放下茶壶。 他凝视着对面的魇,怎么看都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仿佛扑进了一团迷雾里。 一轮满月在清冽的茶水中摇晃,茶水倒映出它的一部分样貌—— 竟是一团古怪、癫狂、不可名状的诡异黑影,扭曲成了人类无法理解的样子,仿佛来自地底最深处的黑色火焰,又像是生长着无数畸形肢体的漆黑怪物。 传闻中只要看到魇的本相,就会发疯而死。 静殊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冷,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盛西烛看着他,漫不经心道:“你们不是一直想找到我?这就是我。” “害怕了?” 静殊呼吸急促,不受控制地问道:“你这般针对问剑宗,究竟有何用意?!” “金楼宴当年欠了我的债,我亲自来向她讨。” 盛西烛低头沾了沾茶水,红唇湿润:“如果找不到她,我不介意沉掉整个蓬莱岛。”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沉了一座岛,只是随手扔掉垃圾一样随意。 静殊咬牙道:“你滥杀无辜,诸仙上神不会放过你!” 盛西烛笑了笑,将茶杯翻扣在桌面上,站起身。 “曾经我也是那个无辜。” 静殊看着她走近自己,往日的沉静与理智不翼而飞,只剩下越来越多的恐惧,如巨山倾塌迎面压下。 这凉亭内设下的禁制、茶水中的法阵、池塘里的结界,竟对它丝毫不起作用! 这到底是何种级别的力量?! 盛西烛:“用金楼宴的命换问剑宗所有弟子的命,你肯换吗?” 她又摇摇头,自问自 答道:“你们应该不在乎弟子的命。” “那就全杀了。”她歪了歪头,随意地说,“反正你们都不在乎,不是吗?” 她站在阴影深处,乌裙漆黑,红唇雪肤,纯粹的黑色与极致的苍白碰撞,仿佛一捧细雪落进无底深渊。 静殊嘴唇颤栗,无法动弹,用恐惧到了极点的目光看着她:“你……你想做什么……” 盛西烛微微俯身:“从你先开始吧。” 她注视着他,伸出白细的五指,按在老人的脑袋上,轻轻收拢五指。 噗嗤,冰冰凉凉像是捏碎西瓜的声音。 静殊不见踪影,座椅上只留下一簇灿烂的蓝色光点。 盛西烛垂眼道:“只是元神化身啊,还算聪明。” 她挥一挥手,眼前的风景尽数破碎,又变回了阁楼原貌。 空间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似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盛西烛蹙眉:“得去找那个笨蛋了。” 她转过身,陷入脚底粘稠的黑影中。 背后,流云阁轰然倾塌。 - 季岭目瞪口呆道:“师姐,它们为什么不会伤害你啊?” 曲棋很迷茫:“我不造啊!” 在她们面前,不断有许许多多的,像是白色萤火虫一样的阴魂结伴飞来,往地上丢下各种各样的东西。 仔细一看,有珍稀的灵草、吃下之后可以涨十年修为的妖兽内丹,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法器…… 这些东西零零碎碎地堆成了一座小山,看上去很壮观。 曲棋整个人惊呆了。 她知道极阴体质会吸引魂灵,在乱葬岗里就是如此,但她没想到会让魂灵那么听话啊! 这样的待遇,就连原主也没有过。 难道这是她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这些小可爱? 见她没喊停,魂灵就继续不停地丢东西。 曲棋看它们如此大方,顿时也不好意思白嫖了,连连鞠躬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这位大兄弟送出的一颗灵草!” “谢谢那位老铁的十个内丹!谢谢支持” “感谢家人们送出的五个法器,爱你哟!” 季岭站在旁边呆呆看着,已经石化了。 曲棋见小山快变成大海了,连忙喊停:“可以了可以了,我戒指都装不下了。” 魂灵们乖巧地停了下来,围绕在她周围叽叽喳喳。 曲棋看向丢东西丢的最卖力的那位魂灵,微笑道:“谢谢你啊榜一大哥!以后有什么麻烦就找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榜一大哥顿时发出一阵激动的吱吱声,羡煞了周围一圈魂灵,纷纷冲上去邀宠。 曲棋安抚道:“好好好,见者有份,大家都有份。” 季岭大为震撼,脸色苍白:“……我们真的是来秘境闯关的吗,师姐你不会开挂了吧?” 曲棋怒目而视:“胡说八道,怎么会呢?我曲棋没有开挂!” 说罢,她一挥手,“老铁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魂灵齐齐转头:“吱吱吱——” 曲棋面容欣喜:“你们送了这么多东西,我真挺感激的。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大,罩着你们。跟我走,有肉吃!” 魂灵:“吱!!!”好耶! 季岭:“………”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我大为震撼。 她们并不知道,方圆十里的草药灵植、飞禽走兽都要被魂灵薅完了,原本茂密的黑森林已经秃成了一片草皮。 路过此处的修仙者们,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秘境陷入了沉思。 什么都没有,这还玩个毛啊!!!
第29章 遥远的某处高楼中,盘腿而坐的静殊忽然睁开双眼,低头呕出一口黑血。 谢鹤行大步上前,扶住老人的肩膀:“静殊长老?!” 静殊缓缓抬头,只见他形容枯槁、双眼浑浊,衣襟上的血迹黑得发亮,仿佛一瞬间沧桑了许多。 竟是一副心魔缠身的模样! 紫胤见状脸色大变,立刻走到他身后,盘腿而坐,双掌按向静殊后背。 手掌之上翻涌着青红光芒,一股股灵力细细浇灌着被魇气冲击的寸寸灵府、经脉。 静殊体内的伤势不容乐观,那些破损处沾连着细长粘稠的浓黑阴影,如长蛇盘踞在猎物的周围,使它们渐渐窒息在冰冷的包围里。 灵气一靠近,它们便机警地呲牙。 经脉修复的速度很慢,时间一长,紫胤的额上沁出热汗,咬紧牙关。 不知过了多久,静殊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双目清明。 紫胤抹去额上汗水,疲惫道:“你的灵府还未全好,之后再找怀鹿看看。” 见静殊似乎恢复了几分神智,谢鹤行立刻问:“发生了什么事?” 静殊长舒一口浊气,沉沉地看向两人,苍老的面容闪过一丝似喜非喜的笑。 他启唇道:“那人是魇。” 谢鹤行神色莫测:“……居然是魇。” 紫胤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道:“我还以为是魔族作乱,没想到会是魇,真是天赐良机。若问剑宗能捉到一只魇,对修行大有裨益!” 百年来,四海九州内总共就诞生了四只魇。 一只被前天下第一剑修白帕所杀,尸首杳无踪迹; 一只已经生擒,至今关押在沧海最深处的无光海牢,每月都会被剜下些许血肉,提供给上三宗的修士,其心头血和脏器更是无价之宝,千金难买; 其他两只于人间四处流窜,不知去向。 紫胤:“这魇是之前逃窜的那两只?” 静殊缓缓摇头:“我看它的能力,不像是传闻中的任何一个。” 每个魇的能力都不同,有些可隐匿身形,有些精通五行之力,有些则听见万物之声,蛊惑人心。 人类对魇的存在既恐惧又渴求。 恐惧它们超乎寻常的力量摧毁了人类的认知,又渴求它们血肉带来的长盛不衰。 静殊:“我只知道,它能操控阴影攻击和移动。” 紫胤点头:“我观察你的伤势,灵府内黑影密布,与之前被信息网攻击的那些弟子极其相似。恐怕袭击信息网的,与你遇见的是同一只魇了。” 谢鹤行眯起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收起轻佻之姿,哗啦合起手中折扇。 他沉思道:“那便意味着,世上又多了一只新生的魇。” 三人一时间神色各异。 每诞生一只魇,便意味着浩劫将近,对于上三宗而言,人间界恐怕又要震荡一番了。 谢鹤行问:“那魇之后去了哪里?” “它捏碎我的元神后便不知去向。”静殊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眼下它暂时找不到掌门,无处可去,恐怕是去了云生秘境!” 那金丹期级别的秘境,在魇面前只怕是不堪一击! 谢鹤行若有所思:“要不要召回秘境中的弟子们?” 紫胤不以为意道:“云生秘境错综复杂,且有诸多长老把持,它占不到便宜。若真出了事,还有秘境主在那里守着。” 静殊也深以为然:“与其让它出来滥杀无辜,不如先困在秘境中。” 谢鹤行眸色暗了下来,看着一唱一和的二人,欲言又止。 “二位不关心弟子们的安危?不如提前召回秘境中的弟子……” 静殊笑着打断他:“谢楼主,秘境中有长老们保护,弟子们尚有拼搏反抗之能。而人间界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与魇抗衡。” 谢鹤行:“静殊长老的意思是,选择弃弟子救苍生?” 静殊:“谢楼主说笑了,问剑宗不会放弃任何人。之后我便亲自进入秘境,将内门弟子们带出来。” 谢鹤行细长的手指拂过桃花扇面,似笑非笑。 言下之意,那些外门弟子就不管了? 紫胤读懂他的表情,冷冷道:“为了天下大义,挽救苍生,有什么不能舍弃!弟子们如若知悉,应当会理解我们的苦衷。” 谢鹤行看着他们,一个笑面,一个冷脸,背后却是如出一辙的漠然。 他仰头大笑,桃花眼里流淌着若有似无的嘲意,连连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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