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和晁枫打了好几次交道,醉春烟老鸨已经将某人小孩子一般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那一脸稚气的少年恐怕连“男女之事”的含义都还没搞明白,自不会对霜怜做什么。有钱赚、惹不起、又不会有其他损失,老鸨想来想去,决定让霜怜应邀。 老鸨把霜怜叫到一边,低声与她说了个中利害,却并没有同她商量的意思。 霜怜面露难色:“可是,那天那位姑娘…” 老鸨摇头:“我瞅着,那并不是他的夫人。” 霜怜想起那日和青衣女子不欢而散的对话… 就听老鸨继续道:“晁公子脾性好,你要机灵些、好好哄着。”老鸨见霜怜眼中似有难色,低声补充道,“妈妈这么做,可不光是为了醉春烟。留着这条脉络,日后…说不定你也能有个依靠。” 霜怜一惊:“妈妈、我——” 还不等她说完,老鸨便拍拍她的手背:“好了,快出发吧。别让晁公子等急了。”说罢,对前来请人的侍女客气道,“还请姑娘路上隐蔽些。”即便应邀,也只能是“暗中前往”,霜怜可是醉春烟的一大摇钱树,传出去怕会影响名声。 “自然。”侍女回答一句,带着霜怜一同从醉春烟后门暗巷离开了。 听见动响,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嘲风起身:“可算是来了!”几缕发丝自然垂落,领口随意松松地敞开些许,露出小片白皙的皮肤,显得十分慵懒。 直接就被人请进晁公子卧房的霜怜看到这一幕,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去向嘲风行礼:“晁公子…” “诶?才多久不见,霜怜姐姐怎么这么生分了?”嘲风半靠上床柱,一只脚挂在床边无意识地轻轻摇晃,俏皮又可爱,她随手一指桌边的椅子,“霜怜姐姐请坐吧。” 霜怜抱着琵琶在一边坐下:“晁公子今日要听什么曲子?” 嘲风摇头,直奔心心念念的主题:“今天不听曲子,就是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 “出主意?” 嘲风想了想,尽可能委婉阐述自己的苦恼:“我想去见一个人。之前都是…是翻墙偷偷去见的。可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她突然不允许我翻墙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去见她?” 晁公子想尽办法要见的人…霜怜脑海中浮现出青翎的模样,心头泛起莫名怅然的同时,又不禁疑惑:“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吗?”为何要翻墙才能见到呢? “在一起?什么在一起?”嘲风疑惑,“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看看怎么才能和她一起玩呢!” “一起玩?”霜怜因为她这孩子气的措辞哭笑不得,再一看嘲风疑惑好奇的模样,似是非常急切想要寻到方法,忍不住追问道,“晁公子…很喜欢她吗?” 嘲风毫不犹豫重重点头:“喜欢!当然喜欢!” “我是说…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男、男女之间的喜欢?”嘲风皱着眉眼,男?女?什么跟什么啊?!嘲风的表情有些奇怪,直白承认:“我不懂。”人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的晦涩概念,她一条小龙怎么会懂? 也不知霜怜是哪里来的耐心和好奇,亦或是真正想求证什么,就与嘲风解释起来:“那样的喜欢是一种特别的感觉,会让你不断想要见到他,见不到便是心急如焚,见到了、靠近了,心跳就会变快。”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结论,是在何时得出来的。 嘲风认真听罢,若有所思,喃喃重复:“不断想要见到她,见不到便是心急如焚,见到了、靠近了心跳就会变快…” 嘲风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润雪、花田、酒楼、九龙庙…然后,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些既觉得熟悉又无比陌生的朦胧画面,再往深里一回想,脑袋就隐隐开始抽疼。 再听晁公子重复一遍,霜怜才发现,自己说的话用在面前人此刻的表现上,不也是完全符合吗?晁公子对那人到底是怎样的喜欢,似乎根本就不必多问了… 霜怜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放平了怀里的琵琶,不等嘲风再想,便把话题拉回了正轨:“那或许就只能正大光明去拜访了吧。” 嘲风伸手扶住额角,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画面暂且打散:“正大光明去拜访?”她撇撇嘴,“她那凶巴巴的老爹,管得很严。要如何去拜访?” 这边两人在房内商议,另一边,“殿下从青楼请了一位漂亮姑娘回家、直奔卧房不知干什么事情去了”的消息,也传到了府邸真正的主人青翎耳朵里。 嘲风哥哥整日流连醉春烟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把人都带到府里去了?!青翎心里又酸涩又担忧,可惜传信的侍者把景城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青翎,自然误了时辰。 等她匆匆赶回来的时候,霜怜都已经离开了,徒留依旧没找到完美方案的嘲风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面兀自苦恼。 青翎一进屋,看到的就是床上耸起小小一团。 闷在被窝里的小银龙耳朵动了动,探出脑袋来,刷地化作人形:“翎儿!你回来了?”两步来到青翎面前急道,“你跑到去哪里玩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了!” 哪里是等我?明明和那青楼花魁相谈甚欢…青翎都能敏感地嗅到屋内还未散去的女子香气,勾起她心底的酸涩:“嘲风哥哥又见霜怜了?” “诶?翎儿怎么知霜怜?”嘲风好奇问,倒是一点没有避讳的意思。 青翎只答:“我听府里侍女说的。” 嘲风点点头,懒得深究,正想求助,就见青翎目光严肃认真,苦口劝道:“嘲风哥哥不要再去醉春烟了,青楼是人间最污浊晦暗的地方。” 君儿这么说,翎儿也这么说…嘲风回想醉春烟里的一切,纸醉金迷、酒色之气,确实溢满了污浊,只是…嘲风觉得,那里面的姐姐们,至少有好大一部分,都不是什么坏人。 流连秦楼楚馆多日,嘲风也多少了解了那些青楼女子命运的无奈。嘲风叹息一声,沉默片刻,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好吧。”如果有机会…她想要把那些愿意离开的姐妹都从那污浊之地带出来。 就在青翎深感欣慰放心的时候,嘲风又补充了一句:“我明白了。她也这么和我说,我不去就是了…” “她”是谁,自不必想。 青翎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的笑容悉数化为苦涩随风散去,有些自嘲地想着,就说嘲风为何会如此听话,原来是“她”事先便说过了。 “她”说的话,嘲风是一定要听的… 青翎深吸一口气,收拾散落的心情:“嗯。好。”她重新抬眼看着嘲风,“嘲风哥哥,我替你寻了一个好身份。你在人间活动,也方便些。” “身份?” 青翎点头:“嗯。人间规矩多,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你在外面也玩不好。” 原来,自那日嘲风在醉春烟揍了田公子之后,得知消息的青翎就想着为她寻一个好用的人间身份。 说来也巧,朝中一位位高权重的三朝元老前些时日因为身体原因告老归田。此人正好姓晁,召棠公晁崇。不知是何原因,晁崇一生都并未娶妻,膝下无儿无女,就连那世袭的爵位都后继无人了。 晁大人年事已高,青翎占出他很快便会驾鹤西去、重入轮回,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便秘密与久卧病榻的晁崇见了面,用术法让他相信了自己的神族身份,并提出要借用他的身份,让晁枫假作晁大人隐藏了十几年的公子。交换的条件则是晁崇下一世的安宁幸福、官运亨通。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金银财富甚至是声名都不那么重要了,又没有家人后代的牵挂,偏偏只有这“来生”,对晁崇来说是最大的诱惑。此生身后之事如何,与他再无关系,何不着眼更远的未来呢?晁崇权衡过后,与青翎达成契约。 果真在契约达成的不久之后,晁大人就安详西去,青翎替他秘密处理了后事,专门安排了小妖化作晁崇的模样。为晁枫彻底落实了人间的身份。 晁大人虽然告老辞官,但爵位和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人脉地位都在那里摆着,他的公子,说出去还真是没几个人敢惹的。 “嘲风哥哥如果有需要,可以假称自己是晁大人的公子。”青翎说了来龙去脉,取出一个翠色的锦囊来,递给嘲风,“这是召棠公府的宅址…” 作者有话说: 九殿下要第一次意识到别样情愫了咧~
第27章 当局迷叩问初明心(下) 九殿下完全的孩子心性,之前未曾考虑那么长远。听了青翎妥帖的安排,虽然并不喜欢做一个人间老头的儿子,却也能体会青翎的良苦用心,接过锦囊收到乾坤袋中,与青翎认真道了谢,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事儿,急切就将困扰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不过翎儿,除此之外,我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忙出个主意。” 青翎不知这人到底将自己的用心听进去了几分,难过更甚,嘲风哥哥所谓“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过就是有关那个女子的事情罢了。青翎并不想知晓那是什么事情,沉默片刻,还是问道:“什么事?” “我、我…”嘲风有些忸怩,“我拿了君儿的贴身衣物,惹她生气了。她不准我跃墙,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去见她…” 不等人家回答,嘲风在一边数着指头碎碎念:“既不能跃墙、又不能暴露我的术法修为,挪移、穿墙、化形,都不能用了。” 青翎沉浸在她的第一句话带来的震惊之中,不可置信又满是受伤地看着嘲风:“你竟学会拿人家的贴身衣物了?!”真是在青楼和那些轻浮**的男子学坏了吗?! 嘲风一愣:“不、不是!我慌乱之中不小心的!”赶紧解释道,“真是不小心挂在了爪子上!哎呀,这不是重点,你就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嘛?” 九殿下平日“专权”惯了,也是个嘴笨的,一番解释苍白无力,惹得青翎又脸红又酸涩,任谁听了心上人和其他女子的这种事情都笑不出来,她的心情落到谷底,想也没想,毫不留情便答:“没有。” 对青翎的心情变化毫无敏锐察觉的九殿下倒是没想到翎儿会这般决绝地回答,张了张嘴,见人家完全没有帮自己想办法的意思,眼中浮现满满的失落,长叹一声:“那我自己再想想…”说罢又嗖地化为小银龙钻到被窝里去了。 眨眼间,眼前人便消失不见,青翎的目光随着闪过的银光落到床上,眼中有隐隐的水光,一咬牙就想离开,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忍不住问:“嘲风哥哥…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只可惜青翎没有等到答案,因为这个问题,此刻的嘲风答不上来。为何一个两个都这么问?嘲风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们说的那种“喜欢”。 关门的声音传来,嘲风却还陷在迷惘之中。见不到便会想念,见到了便会开心、会紧张,这就是…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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