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又叫灯节, 顾名思义,这天家家户户都会挂上花灯,甚至东街的街中心会有众商铺联合出钱置办的灯展。 灯展是商户们用来吸引客人跟回馈客人的:表示往年的生意亏得他们照拂, 来年还请多多支持。 以此讨百姓欢心。 有人曾在京城跟新水州来往,点评过新水州的灯节,说它丝毫不逊色于京城半分, 甚至因为远离京城权贵, 灯会不用为了权贵清街跟让行,而多了几分自在跟轻松, 更能让人沉浸其中。 今日天还没黑,各色花灯已经挂了出来。 东街街道两旁的商户全挂了拥有自家商铺特色的新灯。 比如珍宝阁挂的就是元宝形状的灯, 下面缀着一个金黄明亮的圆牌, 写上“宝”字。 珍馐楼挂的则是两条肥美大鲤鱼灯,丰德布庄挂了彩色布卷灯。 商户们绞尽脑汁互相较劲, 务必让自家的花灯最出彩, 所以各个都做的形状逼真活灵活现,让人哪怕纯属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街道上空扯了绸绳, 上头挂满彩色小灯,既有照明的功效又有点缀之意, 站在高处往下看,都能感受到那股独属于人间的烟火热闹之气。 除了商户,今日逛街的大人孩子手里也都提着灯。 小朋友提着自己的生肖灯,远远看着就是兔子老虎的在街上跑来跑去。 成了家的大人呢,提什么灯的都有,而没成家的年轻人,今日都提着莲花灯。 如果遇到心仪的姑娘,可试着将莲花灯送给对方,对方要是收了,过罢元宵节就能派人去提亲,如果不收,对方就会亮一下自己手里的灯婉拒,如此含蓄也不拂面子。 司家今日出门过节,司母跟司父对小年轻的热闹兴趣不大,约了家里的大人去珍馐楼品酒赏月等着看灯展,而小辈们呢则自由活动。 刚下了马车,钱橙便惊叹到愣在原地。 她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整个人宛如置身于灯海之中,浓烈的节日气息几乎铺面拂来,冲散正月里的寒意,瞬间将她融入在这片火热里。 钱橙眼睛亮亮的,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看,只拉着司锦的手腕,昂着脑袋一脸新奇的看来看去。 身后司钰正捏着扇子跟自家夫人拽文聊诗,“唐代卢照邻说的‘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嫌和落,依楼似月悬。’也就这般场景了。” 柳灵芸到底是经常出门的人,饶是如此,也笑着点头附和,“今年的灯会,似乎比往年还要热闹。” 遥遥看去,街中心的灯楼都比往年的高。 灯楼并非是一座楼,而是在街中心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呈宝塔状,上面每一层都挂满了各样花灯,而灯上写着自家店铺的名字,挂在那里格外显眼。 自然,越是显眼的位置就越贵,也彰显着这家店铺的实力。 柳灵芸抬眼看,她记得以往灯楼最顶尖的位置上总是放着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灯,那是司锦的珍宝阁,而今年,灯楼最顶尖的位置竟然蒙了一块红布,神神秘秘暂时不给人看。 不止柳灵芸注意到了,旁人也注意到了。 甚至在心里纳闷,整个新水州还能有哪户商铺哪个人家的风头能盖过司家能压住司锦? 钱橙不懂里头的门道,同她一起下马车的沈柔云原本是临山州的,自然也不清楚新水州的规矩,只是大家都在看灯搂,她也就顺着大家的目光往那里看了一眼而已。 街上人多,马车自然不能进去,司锦伸手半护着钱橙,不让别人撞到她。虽说周黄跟蕊蕊也在,但人挤人的时候,他们真不一定能时刻跟在司锦身边。 “照顾一下蕊蕊。”司锦叮嘱周黄,至于自家娘子,那当然是她自己贴身照顾了。 三兄弟里,司钰要照顾自己娘子柳灵芸,司锦照顾钱橙,唯一单身的司岩负责当苦力,让雅雅骑着他看灯,顺便走在前面,帮沈柔云挡一下人流。 别看沈姑娘柔柔弱弱的,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但她走在人群中丝毫没被挤到,反倒是钱橙,只顾着看灯,好几次差点被人踩了脚。 沈柔云操心不已,轻声叹息,见雅雅坐在司岩脖子上丝毫不用她担心,便跟司锦一左一右默契的护着钱橙。 钱橙无知无觉,手里还提着一个圆滚滚的橙子灯,丝毫不在意被踩,只拉着司锦四处看花灯。 跟自己被人踩脚比起来,钱橙更护着手里的灯。 因为这个大橙子灯,是司锦花了两天时间给她做的,手指都被竹条划破几道细痕。 钱橙原本不舍得带出来,但又想炫耀,最后犹豫再三,确保司锦以后还会给她编花灯后,这才忍痛将灯提出来。 水果灯过于少见,以至于钱橙走在人群里像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钱橙扭头昂脸看司锦,眼里的快乐都快溢出来,“我也有花灯了。” 司锦亲手给她做的,独一无二的! 她明明是快乐的,可司锦看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只觉得心疼。 “以后年年有灯。”岁岁有我。后面四个字,司锦没好意思说出口。 钱橙握着手里灯柄,看着灯上的“前程似锦”四个字,眼里荡起笑意,“好。” 一行人里,钱橙跟雅雅是最没“见过世面”的。 钱橙是安静的看,雅雅则跟只刚出笼的小鸡似的,叽叽喳喳开始说起来。 “小猪小猪,小姨你看小猪。”她手里拎着自己最喜欢的兔子灯,另只手往前指小猪。 那是猪肉铺子前面挂着的灯。 骑在司岩肩上,被司岩伸手护着,雅雅丝毫不怕摔倒,兴奋的不行。 “我兔兔也好看,爷爷送哒!”雅雅又欣赏起自己的兔子灯。 季静不在家,季杰也不在,独留季白山在府里过节多寂寞,于是司父邀请了季白山,两家今日一同过元宵。 只不过老一辈热闹都看够了,这会儿都在珍馐楼的三楼里下棋喝酒跟聊天呢。 司钰跟柳灵芸走着走着就跟司锦他们走散了。 “大哥应该带大嫂去猜灯谜了,不用管。”司锦见钱橙看来看去的找人,轻声跟她说话。 钱橙恍惚,“大哥猜灯谜……” 那别人还有机会吗。 灯谜有文玩也有武玩,司钰喜欢文玩,那就是猜灯谜出对子,司岩喜欢武玩,那就是射箭,箭射中哪只灯笼上面的小小靶心,那就能拿走哪只灯笼。 司岩射箭都不用把雅雅放下来,直接驮着雅雅拉弓射箭,她指哪个他射哪个。 赢了一堆灯笼后,雅雅选了个喜欢的,剩余的都送给路过的路人了。 司岩笑着放下弓箭,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往老板摊上一放。 今晚大家都图一个开心,他自然也不能让老板赔本。 等司岩这边结束,钱橙那边的糖人也画完了。 钱橙给自己画了个橙子,给沈柔云画了朵花。 钱橙把糖画递过去,“我刚认识静静的时候,静静就夸你是小白花。” 站在旁边的司锦,闻言多看了钱橙两眼。她家娘子不愧是溏心的,说话就是好听。要知道季静当初形容沈柔云是小白花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可不像是夸她。 沈柔云捏着木棍,笑了一下,“她没说我是黑心的小白花?” 显然,沈柔云太了解季静了。 钱橙只是笑,“那也是夸你好看。” 沈柔云嘴角抿着笑意,眼睫垂下看手里的糖。 虽然她尽力不让自己多想季静,但今日这样的节日跟司锦钱橙的相处,还是让她觉得孤寂,心里像是空空的没有依靠,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出季静的脸。 沈柔云今日借口要照顾雅雅,连个花灯都没有提。 这会儿捏着糖画,跟旁边一手灯笼一手糖的钱橙比起来,手也空空,心也空空。 沈柔云连自己都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思念一个人的时候。 “有个惊喜要送给你。”钱橙见沈柔云心不在焉有些走神,朝她眨了下眼睛。 沈柔云打起精神,嘴角抿着笑,用眼神询问似的看着钱橙。 她还能收到什么惊喜。 毕竟季静才走没几天,算算日程,今日最多刚到青山州,难不成还能回来? 季静自然不能回来的这么快,但她走之前“求”司锦跟钱橙帮她准备了礼物,送给今日孤身一人的沈柔云。 钱橙将没吃完的糖画递给司锦,伸手拉着沈柔云的手腕,跟在司岩背后朝灯楼的方向挤过去。 灯展要开始了,人潮都往这边涌来。 早早跟几人分开玩耍的司舞踮脚朝司岩招手。她提前来占了位置,就在最中间,这个地方不远不近最适合看灯了。 “沈姑娘,受人所托,今日有个惊喜要送你。”司舞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沈柔云愣怔着走到一个位置,发现从这里往灯楼看,的确看的更清楚。 灯楼大概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四周清了场,不让人站在最下面。 此时今年灯展的负责人就正站在云梯之上,一手扯着灯笼最顶层的红布,一手拿着冒着火星的细棍。 他朗声道:“今年灯塔有惊喜,这红布之下,大家不妨猜猜是什么。” 底下喊什么的都有,甚至觉得上面坐着司锦的娘子钱橙。 能让司锦让步,能盖过司锦风头的,估摸着只有她娘子了。 钱橙闻言咯咯笑,“才不是呢。” 司锦才不是那般只重色轻友的人呢。她在心里大声替自家司五姑娘狡辩。 沈柔云站在人群里,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隐约明白了能放在灯塔顶尖的灯笼象征着什么地位。 她轻抿薄唇,昂起清丽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灯楼看,同时心里隐隐有个预感。 灯塔上面红布下面的那盏灯,一定跟她有关。 是季静送她的,元宵礼物。 等官司卖够了,负责人才笑着说:“不知道下面沈姑娘在吗,季小姐让我跟您说,‘希望你看到这灯的时候,能开心的笑一笑,别人有的璀璨,你也都有’。” 沈柔云呼吸轻轻,眼尾微红,还没看见红布下面的灯呢,她嘴角就无意识牵起笑意。 “我数三声,拉开红布。” ——季静可能是注意到了,除夕那晚她看漫天烟花时的眼睛,盛满了光。 ——她跟钱橙不同,她跟钱橙又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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