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再骗江门主,她说从未认识过自己,看起来毫无察觉的样子。 【不行。】 “我才是接受者,我认为我可以。”燕徽柔从容答:“要么现在,要么我便不要知道了,也不打算再多做什么。就留在这里,你们把供能断了便是,我与她一同灰飞烟灭,从此也算圆满了。” 【你……你威胁我。】 【得,你身边躺着那是个病娇偏执大反派,你也是个疯批白莲花。以前咋没看出来呢我。像……还真像啊。】陈茶安这次吐槽出声了:【建议锁死!那说好了,你接收以后一定答应我,在五十年内回归。】 “麻烦你了。你记得把我和你的对话留档一分,是我选择的,如果上司责怪起来也有说法。”燕徽柔避而不答,反而笑了笑:“可能弄清了以前的事,我才能做出选择。” 记忆本来就是打包好的,陈茶安很快给她整理了一份压缩包。 陈茶安叹了口气,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暂时下线了。 正巧,燕徽柔又感觉江袭黛动了一下。那女人终于半阖着眼睛,倦倦抬起来了一点,像是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了,她又翻了个身,蜷缩进了被褥里,拿背对着燕徽柔。 被褥完全滑落,肩膀后面的纹身完全露了出来,看起来凉得慌。 燕徽柔离她近了一些,她的指尖触碰上江袭黛背上诡艳的花枝,顺着枝桠蔓延的方向轻轻描摹。 女人缩了一下肩膀。 燕徽柔的手悄然停住,转而用脸靠过去,下巴扬起,趁着她还睡意朦胧,吻住那个地方。 燕徽柔闭上眼,发现了自己识海中的异常。果然,识海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像素图标,看起来像个小包裹。她只要凝聚思想,便能戳开它。
第95章 燕徽柔维持着贴着江袭黛的姿势, 这个姿势似乎能让她更有安全感一点。 她平缓着呼吸——又渐渐深呼吸,控制住心跳节奏的稳定。 燕徽柔闭紧了眼睛,面上遏制着没有表露出半点波澜,但其实她远没有与陈茶安对话展现出来的那么从容。 毕竟种种迹象表明, 她如今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会打破眼前一切的镜花水月。 燕徽柔用意识戳了一下压缩包, 只不过轻轻一戳, 磅礴海量的信息内容如压缩的核弹一样在她识海中爆炸。 她的精神似乎难以承受这样的攻击,一下子两眼一黑,头疼欲裂。 燕徽柔在眼前遁入昏暗时,略有些自嘲地想, 还真是格外熟悉的感受…… * 一间狭小的地下内室, 四周都是由冷硬的金属材料构成, 显得较为肃穆。 蜂窝状的金属板上篆刻着一个巨大的三角形,每个角与小三角形相互重叠——那是异世界人类数据研究中心机构的徽标。 昏暗的室内随着沉缓的脚步声响起, 灯光一下子全部打开, 变得明亮又刺眼。 “您好, 我是本次面试的智能系统机器人,MAX。”一个方形的机器人从桌子上扭转三百六十度,表示面部的电子显示屏上露出了可爱的卡通表情。 看起来MAX是在安抚对面人类面试者的情绪, 但实际上它已经开始了扫描。 通过机器的视角看过去,同样金属制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年轻女性。她的长相文雅清纯,眼角缀着一颗小痣。没有化妆, 也没有掩饰她过于苍白的面色和略显的憔悴的神态。体型偏瘦。 MAX迅速地扫描过一遍,顺便录入了她的人脸信息以及虹膜的特质。 “恭喜您提交的申请材料通过。接下来需要核对一下基本信息。” “嗯。”她声音让人意外, 不如脸色般憔悴,仍然保留了一丝轻柔温和。 “请告诉我您的姓名, 性别以及年龄。” “燕徽柔,女,20岁。” “您的大学教育经历为空,但MAX检索到了您高中以及之前的学业成绩,您完全可以申请一个不错的大学。3110年9月,您还收到了主城区五所研究型高校的邀请,但是您没有选择任何一所就读,提交的材料中也没有相关信息。为什么?” 燕徽柔:“嗯,我没有选择去读,时间来不及,学费也很昂贵,当时家中出了变故,我没有多余的能力负担。” “了解。您的家庭是由同性婚姻组成的,母亲燕然,北城大学教授。另一位母亲余丽新,文艺工作者。还有一个妹妹余怀懿,星际北实验中学初三学生。目前皆已经去世。属实吗?” “……” “抱歉。MAX无意让您情绪陷入低落,但这是面试重要的一环,如实回答就好。” “属实。两年前,天启一号的低空舰船发生的那起重大交通事故,共计死亡23人,重伤4人,失踪12人。我当时不在那一次航班上,双亲抢救无效不幸去世,妹妹重度烧伤,但活了下来……” 燕徽柔回过神,尽量平静地回答:“这两年我一直在筹钱给她治病,照顾日常起居,所以暂时放弃了学业。不过三个月前,她还是走了。” “了解。您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标基本合格,无遗传病史,高危疾病史,但体能一项偏低。请问您平时没有锻炼的习惯吗?我们研究中心会于每个月进行体测,成绩与工资挂钩。工作时间长,对工作人员的体力有很高要求。能接受吗?” 燕徽柔温和地笑了笑:“是,我从前不怎么爱动。但没关系,我可以学。” MAX:“好的。您应聘的岗位危险性很高,在入职前需要签订生死状。容MAX问一句,您为什么选择这个岗位?从各项数值来看,MAX认为您更适合成为一名研究员,而不是去执行部门。” “说是兴趣爱好怎么样?”燕徽柔眉眼舒展:“可能是……这个岗位不怎么卡学历。我累了,只想直接就业,不想上几年学再折腾自己。” 头上的扫描仪发出轻微的“滴滴”声。MAX露出一个严肃的卡通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监测到您的心率在此时异常上升了,请您如实回答。” 如实回答啊…… 燕徽柔稍微动了动,靠坐在椅子上,头向另一边垂去:“我的妹妹治病欠了很多钱,还债需要一份高薪的工作。” 她没有说谎。如果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说谎瞒不过精密的MAX扫描系统。 但其实,也不全是这样的。 燕徽柔本来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不算非常富有,但是妈妈们关系很好,家庭和谐,还有一个性格活泼开朗的妹妹。 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平时很少听到母亲的争吵,甚至很少接触到社会的阴暗面。可能最大的波折就是因为小懿又淘气,被联合教育哭了,立下“再也不理我妈”之大誓以后,跑来和燕徽柔挤在一张床上抢她被子。 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十八岁那年,刚刚结束了高中的学业,收到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而她两个母亲,一个有寒暑假,一个差不多是自由职业,正好可以带着妹妹出去旅游。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燕徽柔那段时间在参加夏令营,所以错过了那趟航班的机会。 如果可以给她选择的话,她可能并不想留下来独自面对这一切吧。 只是命运,从来不能给人选择。 你我皆是如此。 出事以后,家庭终端没有一个打得通,燕徽柔甚至是浏览新闻才知道的消息。她盯着那个航班号看了好一会儿,陌生又熟悉,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可能是自己记错了,但是又不敢去验证。 只好低着头一遍遍地去拨号。 那个时候她的内心并没有感觉到悲痛,直到医院打来电话,燕徽柔颤抖着拇指去摁绿色的接通键,怎么也摁不开,她才发现手机屏幕上全是眼泪,接触失灵了。 她没来得及收拾东西,紧急赶往事发地。 双亲抢救无效,当场死亡。场面及其惨烈,活下来的只有她的妹妹余怀懿。 那段时候,她是燕徽柔撑着走下来的很大原因。毕竟妹妹只有她一个亲人——哪怕她自己也才刚刚成年。 小懿伤得很重,浑身大面积烧伤,面临的修复手术次数多,费用高昂。一天又一天,往医院里砸下的治疗费几乎是个无底洞。母亲留下的那些积蓄在头一年就花了个干净,燕徽柔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先尝试着去找亲戚朋友借钱。 她的朋友大部分还没有工作,根本借不到多少。亲戚吗……母亲们和原生家庭的关系似乎都不怎么样,也许有时候还比不上近邻吧。 至于那个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燕徽柔的记忆里总是灰蒙蒙一片。 她满脑子都是钱,有时候,钱就是命。 但这也是她最后悔的事情。 在MAX的注视下,燕徽柔低下头,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块电子表。 小小的方寸屏幕之内,放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脸颊瘦削的英气女孩子,与她长得不是很像,穿着运动服,怀里抱着一颗球,冲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燕徽柔看着感觉窒息,她摁灭了妹妹的屏保,抬起目光来。 只是不断上升的心率似乎暴露了她的情绪。 MAX通过浏览人类的微表情,得出结论:“您看起来很难过。债务应该不是您报考该岗位的核心因素。” 燕徽柔深呼吸了一口气:“嗯,不是。” 她最后悔的是—— 燕徽柔那段时间忽略了余怀懿的心理问题。照片上女孩灿烂的笑容和矫健的身姿,自那场交通事故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姐,你别擦了,有点疼。” 每天晚上和早餐,燕徽柔跪在床上,拿出润肤露擦遍她伤痕累累的身体,那些火燎过的皮肤没有毛孔,不仔细护理会非常难受。 燕徽柔放轻了力道,哄她说:“很快就好,你忍着点。” “我不想擦这个。” “但……” “我就是不想!你别说话!你出去!”妹妹突然崩溃,用能动的手指把那瓶子抢过来,一把砸在了燕徽柔身上。 乳白色的霜倒了她一身,瓶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了,自从小懿把绑带拆掉以后。燕徽柔心疼她,从来只是默默地忍着,而后把狼藉收拾干净,再温和地鼓励着:“没事,医疗技术发展得很快,现在还做不到的,以后肯定能做到。” “你总是说肯定,可是我跑不了步了,甚至站不起来,翻身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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