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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对她感到恶心

时间:2024-09-03 12:00:09  状态:完结  作者:食鹿客

  两人年轻时是至交好友,江袭黛尚在灵山派时常与揽月阁的展珂来往。

  一夜之间灵山派满门覆灭,此后世间多了一位杀伐果断的“照殿红”。

  不知江袭黛是怎的变成了杀生门门主,又如何与展珂分道扬镳。

  人生不就一场闹哄哄的戏,青丝转眼白发,红颜化作枯骨,故人不再,一点情谊也许还没有门口的老枯树活得长久。

  这种事情戏本子里说得多了,俗套得很,也许门主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讲头,所以从来不谈。

  杀生门里的规矩也是一样,入门不问前尘过往,只看有没有这个狠心,能够斩断一切。

  可笑的是,门主本人斩断了吗?

  “门主……”

  “遇上她,一切小心为上。”

  闻弦音顿了顿,恪守了本分。

  待闻弦音走后,江袭黛又踏上了去往清虚派的云中老路。

  说实话,这条路她飞得倦了,连身边的几朵云的模样都记得太清楚。

  想起那锁在蟠龙柱上的某个死丫头,江袭黛本已平和下来的心绪又不自觉打了个浪头。

  这般让人生厌,真想掐死她——

  只可惜办不到。

  洞牢之内,衣不蔽体的少女垂着头锁在柱子上,奄奄一息。

  她叫燕徽柔,年方十八,自打有意识以来发现自己在此处,便从未见过天光,被人锁在这里,苟延残喘地活着。偶尔有一些人过来在她身上弄出各种各样的伤口,像是在尝试些什么。铁钩穿透了她的骨肉,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浸没在无边的痛苦之中,不得解脱。

  绝望长得像是江河,一直看不到头。

  今日只听得轰隆地巨响,刺眼的阳光照满了阴湿的洞牢。

  头一次地,照到了她的身上。

  燕徽柔艰难地抬眼,恍惚之中,一袭潋滟红衣撑伞而来。


第5章

  要是有人能够给她一个解脱就好。

  要是有人……快来。

  哪怕是杀了我呢?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不管你是谁。

  谁都行……谁都好。

  而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燕徽柔的耳畔掀来一阵带着阴冷血煞之气的剑风。

  终于要,解脱了吗?

  她却仿佛感觉到了温暖的天光一样,用尽最后的气力扬起颈脖,从容地迎接着尽头。

  然而——

  那剑风并未将她碎尸万段。

  耳旁只听得铿锵一震,锁住骨头的玄铁重链被齐齐地斩断。囚禁了她前半生的枷锁,在此一刻化为虚无。

  燕徽柔身子略一失重,坠了下来,半跪在地上。她被折磨得太久,形销骨立,因此也格外虚弱,狼狈地跪着,朦胧的视线中,只盯住了一片红莲般的衣角。

  “脏死了。”

  嗓音娇媚婉转,只是流露着些许冷意。

  洞牢之外传来人声动静,远远地闹哄哄一团,正朝这边赶过来。

  燕徽柔腰间一紧,竟是被一下子拎了起来。眼前景色忽地变幻,愈往外走,阳光愈发刺目,因此她紧紧闭上眼睛,也没有看清面前的女人长什么样。

  她只记住了两种红。一是光线照在眼帘上的橘红,二是那一截凄艳的大红衣角。

  耳旁兵戈之声不断,时不时有利箭擦过脸颊的错觉。喧闹声辱骂声不断。

  “妖女……快,拿住她……”

  “……不好!”

  “师叔,根本挡不住!我们洞牢里关着的那个还被抢了!”

  “废物!”

  “诸位莫急,速速结阵。”

  又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燕徽柔感觉自己整个人已凌空而起。她的双目终于适应过来,在天光底下睁开了一条缝隙。

  “……不好啊,阵法也碎了!根本挡不住。”底下有人在哀嚎。

  她看见金色的大阵上流转着阴阳太极八卦图,各分为八个方位,此时正在不断流转着,但其上却出现了一道裂纹,从此裂纹向八个方位蔓延而去。

  应声全碎。

  金色的光点如群星一般逸散,围绕在群峰之上,像是捅破了天,半边银河流了下来。

  耳旁风声簌簌。

  燕徽柔仰头,又瞧见了绣着红色花瓣的素白伞面。伞面到底挡去了一些光线,没了红日普照,她的双眼终于全部睁开,向拎着自个的人看去。

  只这一抬头,她便睁着眼不再目移。

  这红衣女人面若桃花,好一副玉软花柔的美貌,分明是淡淡含笑,但反而有种让人如芒在背的寒意。

  江袭黛笑了笑:“废物。”

  眼皮子底下还能让她把这丫头抢了,足以见得清虚派里头没一个能顶事的。哦,不止是清虚派,还有剩下三个没用的道门。

  自打遇见了眼前这小丫头片子开始,脑中来自天外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已然成了疑点。

  何况江袭黛突破阵法之时,冲着展珂再看了一眼。

  展珂似乎知道拦不住她,捂着伤处,向后撤去,没有再继续做无用功,只是盯着她手里拎着的人,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这一眼让江袭黛有些许介意。

  江袭黛微微蹙眉,捏着燕徽柔的手更紧了些。

  燕徽柔却不知身旁的女人如何作想,她身在半空,不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掠过了群山峻岭,来到了一大片高峰之上。

  确切地说,是两座高峰。

  东边一座为日盈峰,西边那头唤做披月峰。

  一般而言,宗门会选择依山顺水地修建。

  但是杀生门却不一样,明晃晃荡悠悠架在两座峰之间。仿佛如同此处的掌门人一般逆天而行,不通常理。

  建构以实木打造,好似沉浮云端之际的一艘仙舟。其上雕楼画栋,与地面上无异。

  门中弟子所修行的,都是较为正统的仙法。只可惜他们不被道义裹挟,快意恩仇,这些年也碰了不少东西,因而得罪了正道仙盟,被列入“邪魔外道”一类。

  而理所当然的,江袭黛是邪魔里最邪的那个。

  燕徽柔被锁链长久套着,身体虚弱,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自个儿失了重心,一下子被扔在了杀生门最高的一座殿门前。

  “咚——”

  她撞上石头阶,倒在地上,口中却未发出什么声音来,竟连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颤了下眼睫。长久的痛苦已经让她对疼痛的敏锐大幅度下降了。

  江袭黛把燕徽柔一把丢在地上以后,也不做声,她自顾自地将伞收起,冷眼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不知在思忖些什么。末了,忽地蹙眉,抬手抚上自个的后背。

  站在殿门后的闻弦音早就看到了这一幕。或是说听到的。那动静丢得似是有怨气,一点儿也不小,听得人骨头疼。

  可谓毫无温柔。

  闻弦音察言观色了片刻,便走上前来问询:“门主,敢问有何需要弟子着手安排的?”

  江袭黛放下手:“拿上几瓶伤药,莫让她死了。之后把她提来见本座。”

  这便一甩袖离开了。

  目送门主孤傲的背影,闻弦音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弹。她仔细咂摸着这两句话,目光落在地上的人身上。

  ——瘦得皮包骨,遍体鳞伤,肩胛骨处还勾着两截没有拆断的重铁链。

  看不出是个何等人物。

  难道又是……?

  但看门主的态度,却又觉得不像。

  仔细点吧,别怠慢了。闻弦音心道:毕竟门主很少往杀生门带人。

  燕徽柔麻木地倒在地上,望着视线里那朦胧的红影走远。

  很快她感觉自己的肩膀碰了碰,身旁窸窸窣窣地,眼前围来几个人。

  脸色苍白的少女颤了颤,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挡,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但是她很快发现那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想要打她。

  杀生门的弟子听从闻弦音调遣,将燕徽柔扶去偏殿,规规矩矩地上了伤药。

  这里的人多少见惯了死人,只是在翻开她与血肉黏在一起的伤口时仍然倒吸了口凉气。

  别处还好,只是碍于那两道穿透了的似铁一般的钩爪,锁在肩上,根本取不出来,因此上药也有些困难。

  闻弦音见这情况,怕门主等得太久了,便径直让她换了一身稍微干净点的衣裳,看起来体面一些。勉强扶着这姑娘便去了杀生门主殿。

  燕徽柔走路都有些艰难,像是很久没有走过路了。这几步过来,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刚换的新衣上又生出一两点血红。

  浑身都是伤口,很难不崩开。

  殿门一开,江袭黛便看见的是这副情景。虽说那丫头浑身的血不再和肮脏的布缕黏在一起,但反而显得新渗出来的血更加醒目。

  半死不活。

  就差半口气便能下去投胎了。

  可偏生差了这半口气,她怎么都弄不死她。

  闻弦音从不多事,将人送到了便离去,只听得殿门轻轻一关。

  燕徽柔的身子晃了晃,她太过虚弱了,本是头晕目眩,而双腿又不着力,人一撤力便重心不稳。

  正要再次栽倒时,一只手把住了她的肩膀。

  她踉跄一步,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入那个怀抱。这一刻间,许是离得太近了,在满鼻已经嗅到不再敏感的血腥味道中,燕徽柔闻到了女人衣服上的浅淡熏香。

  一根手指,摁住了那道贯穿伤。

  “燕、徽柔?”

  指腹下压,渗出了丝缕的鲜血。让本就褐迹斑斑的玄铁链爪显得更加鲜艳了一些。

  女人的指尖沾了些许鲜血,红色的丹蔻愈发浓艳:“虽说血的颜色很漂亮。”

  因为忍痛,燕徽柔的呼吸声一紧,憋着一口气极为小声地喘着,她感觉那女人柔软的指腹又摁在了自个的下唇,连勾着下巴抬了起来。

  “但铁链子从肉里穿过去的滋味可不好受。好孩子,你这样多久了?”

  燕徽柔抬起头,在疼痛的间隙里对上那女人貌似在轻笑的神情。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很痛苦吧。”

  嘶拉——

  紧接着燕徽柔感觉剧痛包裹了自己。如果说刚才只值得一声呻/吟,但接下来的便是在脑中盘桓不去的尖叫。只是长久的疼痛经历只是让她张了张嘴,眼泪从眼角冒下来,喉咙里嘶哑了,什么都发不出来。

  是江袭黛握准了那铁链,把那铁锁连着勾突然硬拽了出来。

  伤口被再一次扯开,底下的白骨隐约可见。

  大片的血色溅满了地面。

  燕徽柔的身子本能地在颤抖抽搐,是疼出来的,她是浑身倚在江袭黛身上才没有疼到倒下,但也眼前一黑,险些再度晕过去。

  也正在此时,江袭黛蹙紧眉梢,身子也僵了一僵,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片刻后,她抚上自己的肩头。

  那处本是完好无损。

  然而就在和燕徽柔伤口一模一样的地方,肌肤却骤然开裂了。血争先恐后地淌了出来,只不过因为她的大红衣裳,看着并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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