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女凭一己之力在四大道门的围剿中来去自如,按理来说不该躲不过这一剑才是? “刚才你我二人的谈话,恐怕是被听了去。” 展珂拿过那段红绡,其上熟悉的柔香依旧。只是她皱了皱眉,将其丢在一边,“明庭,我担心她伺机报复。” 红绡轻盈地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谢明庭的手被展珂握住,似是无意之下攥紧的。 只是谢宗主神色肃然,还在戒备四周的动静,因而倒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群山安静,只有鸟飞。 她将手中的重剑插回剑匣,声音平和下来:“你放心。我已说了,既都是仙盟道友,来者是客,到了我浩然宗的地界,一定会力所能及护你周全。何况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 “我就知道,”另外一女人笑了笑,展眉道:“你能理解我的。” “……” 谢明庭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 “既然如此,那就陪着我再下一局棋可好?” 声音渐渐远去。
第21章 深青色的草地上, 啐上了一口血。溅在草尖上,又缓缓滴了下来。 “江门主?!小心!” 燕徽柔一声轻呼,她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女人。 好在及时,没让她跪倒在地上。 江袭黛这一路从浩然宗离开, 拽着燕徽柔回到了揽月阁, 撑着最后一息,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导致灵力紊乱了。 她唇上满是血色, 疼得手都在颤,本来想捻起衣袖想要碰自己的心口,又很怕疼地垂了下来,手指攥紧了燕徽柔的肩。 紊乱的内息自她的筋脉中流窜, 致使得四周的灵力也动荡不安。 燕徽柔听着女人因为忍痛发出来的喘息声, 偶尔一两声的咳嗽和闷哼。双臂搂紧的弧度里, 亦能觉出控制不住的轻颤。 燕徽柔不知要怎么去减轻她的痛苦,只能本能地抱紧她, 伸出手来顺顺她垂在脑后的乌黑发丝, 轻轻揉了揉:“这样好些了吗?” 燕徽柔感觉脖子上有些痒, 江袭黛的眼睫毛很长,从燕徽柔最纤细脆弱的部分挠了一下。 不知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江袭黛此刻竟也没想着起身, 而是卸掉了好些力道,如不再扇翅的鸟儿借风松松坠入一片云海中,任燕徽柔紧紧抱着。 她这一路受的伤, 倒也并非致命,只是伤了心脉, 内息容易紊乱,免不了影响自己的状态。 那一口血不是谢明庭斩出来的, 纯粹是因为她听到了展珂的那些话,一时心神激荡,浑身的灵力都失了控,而后再反逼上了自己。 钻心的痛袭来,她头一次想逃。 也很久没有逃过了。 ——“换做是你,枕边人是个随时能拔剑杀了你的疯子,大半夜的睡觉都睡不安生。” ——“我怎么会爱上她。” 记忆里一些褪色了的片段,又如浪潮迭起。 “过来。” 那双手擦干净了江袭黛脸上的血,然后端住了她的脸:“别怕。他们说是他们的事。我不会这样想。我永远不会。” 那时的她怔忪问:“为什么……就你不一样。” 那女子却低下头,拿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因为我会爱你。” “……阿珂,什么是爱?” 江袭黛的声音也柔婉下来,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问询,她甚至屏住呼吸,不想要吓跑了眼前的人。 “没有被人爱过吗。”记忆中的女子面容和煦,她摸过江袭黛的眼尾,顺着那一些妩媚的弧度勾上鬓角:“怎么会,分明是我见犹怜的人。” “没关系,这样正好。我需要你,你也选择我。”展珂莞尔一笑,“好不好?” 回忆像是插进江袭黛心口的那根剑,拔出来的时候也带着血淋淋的热气,痛得她冷汗直冒。 为什么? 这些年来,虽然知道大概回不到从前,她只是仍抱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期望……至少曾经有过,不是吗? 然后在展珂眼里…… 那个自己爱过很多年的女人,云淡风轻地跟别人谈起她—— 那就是个疯子。 她凭什么…… 凭什么啊。 视线回拢以后,眼前的不是那张脸。 而是满脸写着担忧的燕徽柔。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心绪的平复,灵力才回归稳定。 那双桃花眸神思涣散地盯了燕徽柔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抬起,望向广袤的揽月阁山门。 日光刺目。 “都说了不要去了。我一个凡人都看出来您受了伤,现在受不得刺激。”燕徽柔皱眉:“怎么就是——这么不听话?” 江袭黛没有气力与她辩驳,她有些踉跄地站稳了脚跟。束起来的绣花伞被她作拐杖撑在地上,她轻轻一把推开燕徽柔,头也不回地朝揽月阁山顶走去。 【滴!女主好感度-1】 “江门主。” 燕徽柔是真的生气了,她提着衣角几步赶上去,只是她似乎没有什么骂人的经验,几次张嘴又蹦不出什么坏词。 但见那女人容颜苍白,额上还挂着未消的冷汗,只阴着一张脸往山上走。 她的心一下子又被揪了揪,再是渐渐软了下来。燕徽柔头一次有些痛恨自己脾气太好。 罢了,计较也没用。她还能拦得住这人不成? 且看看她想要干什么。 燕徽柔走着走着,看见了那群还在被圈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弟子,心中突然有点不好的猜想。 江袭黛在废墟上缓缓站定,瞥了那群弟子一眼,她面无表情地,当着他们抽出了伞中藏着的软剑。 “救命……”圈内的弟子已经快吓跪了,脸上面如死灰。 燕徽柔心头一凉。 坏了,按照江袭黛如今的心情,恐怕无人能拦得住她。 那根细软的血剑忽地弹直,灵力灌得剑鸣嗡然作响。 她扬手一剑,一道泄愤似斜劈,冲弟子们的方向破出。 剑风晃出八道淡红的残影,只听得一群人的惊呼,再者是轰隆隆地巨响。 燕徽柔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到这一幕。 耳旁有哭泣声尖叫声,一直在响。直到那轰隆隆的响声如山崩雪一样地坠落,跌入四野八荒,消失不见。 那些嘈杂的人声还是没有消失。 燕徽柔颤抖地睁开眼,却是愣在原地。 那群人,并没有死。 江袭黛一剑劈碎了残留的半边宝殿,她又起身飞向揽月阁别处残存的建筑,挽剑出刺,几乎一剑一个,直让木石横飞,四周尘灰滚滚。 揽月阁所有的标志物,全被她祸害了一通,碎得连渣滓都不剩。 裹满尘灰的风中,燕徽柔听见了四周骤然拔高的恐惧的哭声。 底下的弟子毛骨悚然,一个两个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见了鬼怪似的,紧张地看着那红色的身影毫不留情地斩出一剑又一剑,越来越快,越来越收不住力,泄愤似的,好像斩出去的不是剑风,而是她自己燃烧着的生命。 她每一剑更像是透支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江袭黛衣衫凌乱,呼吸也有些不宁,然而见四周再没什么东西可供她劈个两剑了。 她的手腕松了松,似乎有些力竭。于是终于落了下来,艳丽的衣袍拖过残破的废墟。 江袭黛安静了片刻,再次扬手,剑尖一振,迅速擦着地上的一块碎砖划过,飙起了零星的火点子。 焰舌随着那红袖一扬,落到干燥的断木上。那一点滚烫落入尘灰里,朦胧胧一片火光,微弱地亮了起来。 随着一阵好风借力,噼里啪啦地顺着木身烧上去。 顷刻间燃起了好一大片火。 温暖的火光映照出了每一张惨白的面孔。 弟子们愣了愣,随即大惊失色,眼看着那火势越来越旺,再不走恐怕会被烈焰吞没。 但是江袭黛就在跟前,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紧张地看着江袭黛。 那妖女不动了。 她提着剑站在火光中,神情不变,血红的罗裙也似是火焰中的一束,整个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一般。 “告知你们阁主,今日是本座放火烧的山。” 江袭黛转过身:“滚。” 他们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转身往山下奔去。 一个人狂奔,带动了剩下的人,一时间丢盔弃甲,走的走散的散。脚步声忙乱过去以后,便只剩下了滋滋的爆裂声。 燕徽柔捂着口鼻,被浓烟熏得往后连退了几步。 这些花花草草、这栋楼又做错了什么?非得纵火烧了它? 她又苦中作乐地想,算了,放火烧山总比杀人来得好。 江袭黛站在火光中,看这场大火蔓延上天空。 当峰顶上折断的宝塔也被烈焰一口吞没时,她仰起下颔,双睫轻轻闭上,感受着身前腾起的热浪。 这么爱躲到别人那儿去。 烧了这揽月阁,让那女人此后也不必待在这里,不是正如了展珂的意吗? 飞灰飘在灼热的空气中,自她眼前一寸寸掠过。她闭着眼笑了。 而当她再次睁开眼来,兴许是被烟熏了片刻,刺痛得很。那双桃花眼里有些许浅浅的泪光。 但也只是一晃而过。 “您……”燕徽柔一直在看着她,自是留意到了:“难过的话,也可以哭一场。” “熏人得紧。”江袭黛皱皱眉,又撑起了伞,青丝垂在两鬓,挡住了她的侧脸。 她踏过一块焦黑的石头,声音轻了很多,听着有些倦懒:“回去了。一堆破木头石头,有什么可看的。” 燕徽柔欲言又止。 而那把绣花白伞依依地撑着,自眼前如莲叶一般地缓缓远去。 女人的腰身很细,一截隐在伞沿底下,风一吹,她的身影又无端孤寂了些许。 燕徽柔抬脚跟着走了上去,只是她往地面一望,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江袭黛前几步走得太快,地上掉了几滴水痕,兴许是被风吹的。后来她走得越来越慢,虽然她把燕徽柔挡在后面,但握着伞的手在轻颤,双肩在发颤,连带着那把伞也有些动静。 燕徽柔没有说话,只是放缓了脚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第22章 揽月阁在杀生门纵的那把小火, 倒没有人说什么不是。 因为杀生门乃是“魔教”所在,一切讨伐它的理由都很正当。 而江袭黛的恶名继“屠戮灵山派”,“残杀清虚派掌门”,又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件——“火烧揽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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