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麻烦。”江袭黛仔细一想, 为什么偏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心中又警惕起来:“你们要单独见我?” “燕徽柔也可以来。”陈茶安:“请您别紧张呀, 常规检查而已。” 燕徽柔停下脚步,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她笑了一下,紧张的气氛散去很多:“换衣服,我也和你一起去。” 有燕徽柔陪着,江袭黛安心了不少。 只是这一次“常规检查”来得蹊跷,她仍然敏锐留意着前来迎接的陈茶安的态度。 ……不对劲。 那小系统往日瞅着她那般谄媚,今天的表情则似乎比较紧绷。 江袭黛放缓了脚步,一只手贴在燕徽柔的胳膊上。 因为燕徽柔,她们一路走得很慢。陈茶安一路上,搓了二十三次手,掌心微微发汗。 江袭黛冷冷地盯着她的后背。 “到……到了。” 陈茶安转过身,打开雪白墙壁上的一道门。里头幽幽暗暗的,看不清楚是什么。 江袭黛还想观望一下,没成想燕徽柔已经毫无戒心地走了进去。 她想要把她扯回来,自然也随上。这时候已经正悄悄把手腕上的暗器取下,刀锋捏在手心,挪腾到了一个好用力的角度。 “咔嚓”一声。 门锁了。 江袭黛骤然回过头,眼前的灯光突然五彩斑斓地亮起。她的心跳快了一瞬,抬手顿时将燕徽柔罩在身后。 这是—— “江袭黛,满月快乐!” “Happy birthday!” 两边的礼花突然炸开,眼前飘来一些丝带,几乎贴在了江袭黛的脸上。 女人站在原地,神色莫名,捏着燕徽柔的手放松了些许。 眼前出现了一群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工作人员。 “喂……不是生日,喊错了啊。”陈茶安吐槽道。 有一阵尴尬的笑声:“不好意思,习惯了。” 她们面前摆着一个大大的提拉米苏蛋糕,上面拿着白色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江袭黛不认识的字符。 整个研究组的核心人员都来了,有几个江袭黛十分眼熟,那是成天逮着她给她上仪器的几个小丫头,还有拿着针管采血的。 被她的越狱折腾到吐血的小莉正握着话筒:“感谢这段时间……您对我的工作提出宝贵意见,发现了很多漏洞……” 话筒还没消音,被另一只手抢了过去,可能这位精神状态比较癫狂:“论文写完啦哈哈哈!我感觉我这次肯定能评上,门主赛高!” “见证你的诞生,和见证历史似的,也许我们都能青史留名吧,我的工作也算是有意义了。”另一只手又接过话筒,还拿着帕子擦眼泪,似乎有点感动。 “出生这么久,还没给你送过礼物,所以今天燕燕和茶安就准备了一次派对……虽然你实在有点叛逆,让大家很头疼,但……也还挺可爱的。观察你是一个有趣的过程,也是对生命的深刻反思。” 这个小姑娘羞赧地补充道:“哦,你每天顺的奶茶是我的,咱们口味有点像,后来我就点两杯了。不用谢。” 江袭黛愣在原地,她没见过这样的排场。 但又不是恶意的威胁。 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靠紧了燕徽柔。 陈茶安不知从哪抱了一大捧向日葵来,那盘大的花骨朵几乎都挡住了她的脸。 她一把塞进女人的怀里,“燕燕想给你选点红蔷薇,但是店里没有了,我们觉得向日葵也不错。” 陈茶安笑了笑:“今天好好玩吧。反正我们整个研究中心,肯定给那个法案投支持票!” “是啊是啊。” 当然,没考虑那么多人类大义什么的。她们也没法为这个选票光明的未来负责,仅仅是因为大家日日看着江袭黛,看着她从罐罐里一路出来,横冲直闯,如今却也慢慢学会了现代的很多新鲜玩意,像是看着孩子在一点点地成长。 有了感情,没办法彻底把江袭黛当成一只实验的小白鼠。 燕徽柔率先觉察到了江袭黛的别扭——她向来是很擅长应对各种危机和恶意的,这种场面可能接触得很少…… 偷眼一瞥,估计是有点宕机了。 于是燕徽柔挽起了江袭黛的手,笑了笑:“满月酒也这么正式?弄得人好紧张的。要不先把最关心的蛋糕切了好吗?” “哪里是满月,早已经超过了。”江袭黛终于腹诽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陈茶安大着胆子吐槽了回去:“您就说这月有没有满吧。” 江袭黛的话似乎戳中了这群年轻的姨姨们的笑点,她也不知有些什么可笑的……难道不是那个丑陋的提拉米苏蛋糕更加好笑么。 为避免门主抠出一座杀生门,燕徽柔连忙拉着江袭黛去切蛋糕了。 不过一刀还没下去,又被几双手臂拦住,“等等啊!还没许愿……” “如果有这个环节,”燕徽柔:“那么,蜡烛呢?” “这呢。” 一只手拿着根蜡烛插了过来。打火机顺手一摁,轻佻地撩燃了烛芯子。 “哎?程主任……你啥时候……”陈茶安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的气氛突然凝住了。 程冠英凉凉道:“我只是日常管理医疗部门,接连数次被这位江小姐揍得眼眶淤青。于情于理,不应该过来分一点蛋糕吗。” 江袭黛微微一笑:“伤好了吗?” 程冠英瞧着她又这样笑,往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从明天往后,你要是再对我进行袭击,我会考虑起诉你故意伤害的。绝对。” 陈茶安没敢明面上吐槽上司,但其实……这句话应该是很别扭的祝福吧? 因为如果没有人类的身份,程冠英当然没法起诉她,只能自认倒霉。 就和她一边抨击燕徽柔的自杀行为,却还是连轴地抢救了燕徽柔很久一样。 当然,某人大概没有听懂其中的深意。 女人一动不动,垂眸看着那支蜡烛,烛火映得她的眼睛光华流转。 这双眼睛,曾经见惯了肮脏的血腥和凉薄的人心。在这里的世界,融融的火光照着,头一次在她的瞳色里投下如此清晰的暖意。 燕徽柔:“许个愿?再把它吹灭。” “我不喜欢许愿。” 江袭黛的目光柔和下来,她挥灭了那根蜡烛,只余下一截轻烟。旁边的研究人员还以为她是在害羞,便纷纷圆场道:“好咯,那分蛋糕。” 燕徽柔却觉得这个对话有点熟悉。 那天在天上飘着,偶然也和她遇到了一片孔明灯。 对,是有这回事。 记忆明暗交替地闪回。 “求双亲长命百岁……这个是平安顺遂……财源斗进……好多人许愿啊。门主,你要许一个吗?” “不喜欢许愿。” “怎么了?” “感觉……最虔诚的愿望,总是在最痛苦的时候许下的。” 燕徽柔知道,她一定许下过愿望,千千万万遍,只是痛苦依旧在回响,苦海浮沉不得解脱。 因为,燕徽柔也这样虔诚过。 提拉米苏大蛋糕被切成了很多块,巧克力酱最多的一块分给了“满月酒”的主角。 这块蛋糕一看就是内部人员烹饪的,大得相当豪横,几乎每个人都吃到了腻歪的程度。 江袭黛还在认真品味提拉米苏的风味,眼眸微微眯起。燕徽柔靠在她旁边,手里拿着端着个小块的盘子,还有一杯橘子汁在准备拿来投喂她偏食的门主。 程冠英一个人在旁边喝特调酒,陈茶安和她拘谨地碰了个杯,坐在台下看喝醉了的小莉同志拿着话筒唱歌。 嘶,五音不全。 陈茶安最后也给自个灌醉了,她居然从江袭黛身旁飘过,指尖一抹,奶油擦在了她的鼻尖。 “哈哈哈。” 小姨似乎在报仇雪恨:“让你平日就知道逮着老娘薅!” ? 放肆。 江袭黛皱了眉,她情不自禁地看向燕徽柔,没成想左脸上又一糊,燕徽柔也抹了她一把。 燕徽柔的指尖还沾着奶油,冲她笑得很甜美,“有点好玩。” 余下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喝了点酒,也许是忘了被江袭黛支配的恐惧——大家起了兴致,拿着奶油蜂拥而至。 “寿星是要被抹的啦。” 江袭黛受不了此等冒犯,她连忙从人群中脱身,只是竟被燕徽柔一把抱住,脸上又挨了几下,这太幼稚了……回击又显得自己很像玩不起的样子。 她后来被惹得性起,也去拿着奶油抹别人,好在杀生门门主是何等人物——仗着武艺过人,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抹得过她。 脸上几乎塞了四分之一个奶油蛋糕的陈茶安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啊!!真的……” 燕徽柔头上甚至全是奶油,黏糊糊的,她憋着气说:“咱们一堆人,根本赢不了她一个。” 江袭黛笑了笑,目光高傲地扫过这一群人。不错。个个脸上都跟粉刷了似的:“还是太嫩了。” “明明玩得最积极的是你。”程冠英拿手绢擦着脸颊,“模样都很有纪念意义,要是你们上班也有这么积极就好了。合个影?” “好呀。” “上司姐姐,快等我洗把脸……” “蛋糕还照吗……成那个鬼样子了都。” “不照了。” “都准备一下。往这边靠。” “……急什么?”江袭黛还在对着梳妆镜整理她心爱的满头青丝,不料又被拉了回来,强行坐在了大家的中间。 燕徽柔也懒得理会脸上的奶油了,她正好靠在江袭黛的正上方,“看镜头哦,娇娇。” “哈哈哈哈江袭黛怎么叫这个……” “燕燕——” “别动!别说话了!” “啊啊啊等等啊,”一道声音传出来:“我奶油在往下掉!” 高清相机自动闪烁了一下,定格下了这一幕鸡飞狗跳的片段。后面几个工作人员群魔乱舞,燕徽柔鼻尖上是白色的,像是化了妆,江袭黛被大家生无可恋地强行挤在中间,本来洗干净了的头发丝上又跟黏了碎雪似的,唇瓣上还有巧克力酱。 十分狼狈,只是大家的笑容很瞩目。 胶片打印出来以后,江袭黛瞧着这张惨不忍睹的小方框,连带着今天在派对上收到的一堆礼物和花束,全部都放到了卧室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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