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四月初回青山市时, 出租车也是这样从机场扬长而来。上次和这次见到安静矗立的章宅同样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心境却截然不同。 和章寻宁一前一后进入大门, 率先出来迎接的是佣人。佣人乍一见苗烟,愣了, 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苗小姐?” 再一看身后行李箱,顿时脱口而出:“这是……要搬回来了吗?不走了吗?” 算起来, 搬离章宅也有好一阵子了。 苗烟笑了笑, 说:“不走了。” 这次不会再走了, 以后也不会再走了。她想到。 见竟有这样的好消息,佣人边帮忙搬行李边忍不住开始东问西问起来, 苗烟推脱她不需要这样忙前忙后的,自己拖着行李箱同她一起回房间,路上一一回答她的问题,不过当然都是避重就轻的讲。 章寻宁则回到书房接助理电话,处理公务。这一早上的急促和忙碌确实耽搁了一些事情,她这一忙,直到晚饭时间才得了片刻空闲,出来与苗烟共同用晚餐。 吃完了饭,又转身进了书房忙碌。 造成章寻宁不得不加班加点的始作俑者,此刻却惬意窝在章寻宁床上摆弄手机。 如刚回来时那样,苗烟不仅抢走章家女主人的头衔,还要登堂入室、霸占章寻宁的床不走。 不知有多晚,苗烟听见楼下书房有声音,起身将灯关了,屋里倏忽变得漆黑,她钻进被子里藏好自己,一声不响。 片刻,有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然后主卧门被打开。 章寻宁半坐到床上,手指正搭在盘扣上要解开,腰部突然被一双手摸上来,水蛇似的缠着她。 “忙完了?”苗烟自她耳后讲话,气息微微喷吐,有意要撩拨她。好不容易到可以摘果子的时刻,当然要好好的享受一下才对。 结果双手反被握住,一时挣脱不开。 章寻宁半侧过脸,夜色中看不大清神态:“戏弄我好玩吗?” 苗烟故作思考状:“嗯……怎么不好玩呢?” 话刚落下,苗烟还打算再呛章寻宁两句玩玩,喉间猛地发紧,讲不出话来。女人微凉的指探向她,能清晰感受到指腹的触感。 苗烟没料到这么一出,大脑未免略有空白。 下一刻,章寻宁的话音压在她耳廓,语调平淡着,但又感觉好像哪里没那么平淡:“你没订机票,一开始就没打算走。” 这是一个陈述句,没想听到苗烟的回答。 “那么其他人知不知道?分别的晚宴,你又是怎么和那些人讲的?” 章寻宁问苗烟。 作为始作俑者,苗烟当然清楚她在问什么。她在问章姿、苏冉还有那些长辈们知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这样的,她在想她有没有其他共犯,在想是不是只有自己被愚弄。 那么审判后呢?要怎么把这份愚弄还给自己? “怎么不说话?” 暗淡夜光中,章寻宁旗袍盘扣严密扣着,神态平常着,根本看不出是在做什么事。这种问句,倒好像是一种来自年长者有关于生活、考试的审问。 指尖划过,今夜潮水漫漫。 她披肩发垂落,低眼看那个狡猾的人。 苗烟忍着一口气,极缓极缓的吐出,睁眼又是一副挑衅的模样:“我不想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倒是不能怎么样。 章寻宁没有讲话,指尖讲述情绪。 潮起潮落,潮起、潮落,无限放慢。再之后,潮起却并没有潮落。 苗烟咬后槽牙,愣是不回答。她五指插进章寻宁发间,难得愤愤的想,章寻宁竟然也是吊着人的一把好手。 * 翌日一早,章寻宁就去了公司,苗烟懒懒散散窝在床里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起床后不紧不慢的,自己悠闲做了份简易早餐,难得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了。这是她的家,她和章寻宁的小家,她对这里拥有绝对支配权。 有人来拜访,佣人也是第一时间将决定权交给苗烟。 见是章姿,苗烟便让人请进来。 章姿进来看了一圈,知道是章寻宁不在家,她坐到沙发上,蛮好奇问了一句:“苏冉说你坐飞机走,你不出差啦?” 苗烟微笑答:“临时有事取消了。”语意含糊,章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颇为欣慰告诉苗烟,章寻宁知道她要走时有多着急。 还说,她们这次最好就一直团团圆圆的吧,再也别闹矛盾啦。 整件事情其实不像章寻宁想的那样有什么帮凶,但某种程度上周围人确实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苗烟和周围人所讲的是她将出差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到北方的城市,有可能之后工作顺利的话不会再回来,但是都不一定,也算给自己留了后手。 关于这一点,章姿自然不会告诉章寻宁,周围人和她们没那么熟,自然也不会多嘴。这样一来,其实没有人骗章寻宁,但章寻宁心急如焚,自己毫不设防就着了苗烟的道。 章姿和苗烟讲,这是活该有这么一次。 这次章姿来拜访,其实就是听苏冉讲苗烟没有走,因此意识到苗烟很可能已搬回章宅,所以前来探望。见终于尘埃落定,遂很替她们高兴。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章姿便也离开了。 苗烟看了看时间,离中午章寻宁回家还早,想着回楼上泡个澡缓解一下疲乏。 她放好热水,正大光明用章寻宁的洗发膏、沐浴露,心情放松的哼着歌,浴缸里盛满泡泡,她捞起一个吹着玩儿。 现在唯一的不满,可能就是昨晚被章寻宁反将一军。 正想着昨晚受到的待遇,浴室门外渐有声响。这是章寻宁的卧室,只会有章寻宁进来。苗烟转过头,盯着浴帘看,心里想章寻宁今天回来的倒早。 身影站定在浴帘外前的那一刻,苗烟伸出一截泛水光的白色手臂,准确勾住章寻宁项链,将她带了进来,另一手拽住她手腕,拉她跌坐进浴缸,算是对昨晚的报复。 “哗”一声,水四处溢出。 一支白色百合竖在她们中间,苗烟下意识垂眼去看。 章寻宁意外被带入浴缸,一时间没借到力,原本要庄重送人的鲜花就这么倾倒在苗烟的唇与下巴上,沾了些微水珠。 也许苗烟见这束花有些意外,短暂的池水溢出声后,浴室变得静谧,只有潮气和女人的香气。 水没过章寻宁旗袍,浸湿,却并不显得狼狈。她额头抵着苗烟额头,两人鬓发均被迸溅水珠濡湿。苗烟这时回过神来,抬起眼,两人一错不错盯着对方,眼里是彼此染上潮气的倒影。 与预想的庄重截然不同,但好像也并不糟糕。 章寻宁朝她说:“送你的花。” 送给你的来自五年前的、也许有些迟到的、曾未送出的那一束花。 苗烟笑起来,笑眼弯弯。 她当然懂章寻宁是什么意思。 她看似苦恼,手指点着章寻宁肩头:“那你要重新追我。” 而章寻宁也说:“好。” 第096章 红色玫瑰、白雏菊、各色绣球花和满天星等移进章宅那总是单调古朴的前院, 素来只有青草绿的院子蓦地焕发出无限生机,大片因无心打理的前院草地成了一片崭新的花海。 章寻宁本意要助理在苗烟搬回来后由她们协商要养些什么,苗烟拒绝了, 照料动物总是很难的事。而且章宅周边环境很好, 常有鸟类飞过, 其实并不算很孤寂。 只是因为往年章寻宁常在公司工作,不常回家, 整幢宅子才显得那么沉静。 苗烟回来后将其重新打理了一番, 佣人都讲章宅好像终于活起来了一样。 考虑到苗烟的兴趣原因, 章寻宁顺便将一间屋子腾出来,专门留出给苗烟作为画室用。其实这个想法早在五年前就有,只是那时苗烟离开的很仓促,房子也没来得及入住, 那尚未行动的想法, 就那样扼杀在萌芽。 这次搬回来后,章寻宁默许苗烟这样大刀阔斧的重装房子, 一切随她喜好。就这样, 苗烟刚搬来的那几天几乎都在和设计师兴致勃勃的互相探讨。 一切都落定之后, 苗烟看着这个充满生机和色彩的、属于自己的家, 非常满意的抱臂点头。 这是她的家。 这是她和章寻宁的家。 从初中那些波折过后,苗烟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归属地”, 对亲缘和血脉的渴望天生就根植在每个人的心底。 幸而现在她、她们现在重新获得了这份东西。 距离章寻宁离开公司还有一段时间,暂时不能分享精心打理房子的喜悦感, 苗烟独自刷着社交动态, 打发一下时间。 刷着刷着, 苗烟看见苏冉的动态,贴出了她和肖冰在外面旅游的照片。 夕阳、日出、海洋与高山, 亲近自然或现代化的场景,一张又一张转变着,苗烟眼睛看着这些照片,思绪却微微飘远。 这种旅游不管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好像都很不错? 她和章寻宁到时也可以试试,不,是一定要试试。 大致浏览了一圈关系较亲密的朋友们的动态,苗烟滑回消息列表,才想起自己搁置了苏冉的消息忘记回复。 她点进聊天框,还是苏冉一贯的感叹号和夸张语气词。 几条消息看下来,大概就是苏冉想要给肖冰一个秘密惊喜,请求苗烟帮忙支个招。 苏冉想了好多条,比如说鲜花庆祝、烛光晚餐、香槟派对——还有她跃跃欲试但又疑心是不是有点太快了的事情——送一对戒指交换给彼此,是不是进展太猛了些? 苗烟对着手机屏幕想了一会儿,打了几个字,还没等凑成一句完整的话,忽然有开门声想起。 不必回头苗烟都知道是章寻宁,她没有特意去看。 不知何时章寻宁从玄关处走来,到她身后,弯下腰。 微凉的女人发丝垂下,滑过苗烟耳廓。 又麻又痒。 章寻宁声音轻轻擦过她耳廓:“在做什么?” 听起来好像并不在意。 但苗烟知道她要在意死了。 这句“在做什么”的意思是,在做什么连我回家都不看一眼? 苗烟忍着不笑,故意还不抬头看她,状似随意地讲述苏冉的事情。讲完顺便问:“……所以你觉得呢?苏冉想送肖冰戒指,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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