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尘蹲在那里,静静等待了几秒,最后也叹了口气:“你别担心,真不是回京市,沈雾在这里有个小庄园,在附近不远的街口,拐出去大概不到一公里,就去那里整理一下自己吧。” “你现在的模样真的很糟糕,难道你想看见这样的自己吗。” “……” 终于,付沫筝缓缓转过脸来,虽然依旧脸带抗拒,但是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那浓烈的怨怼。 “走吧。” 苏玉尘伸出了修长白净的手,递到了付沫筝眼前。 清晨的阳光下,背景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行人的身影分割了阳光的光影,断断续续的,像是万花筒里破碎的光影。 这些阳光被苏玉尘披在身上,为她的发丝和肩头披上了一层暖光的纱衣。 那只温暖白净的手,就很有耐心地伸在付沫筝眼前。 “……” 付沫筝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抬眼,撞上了苏玉尘浅淡微笑的杏眼。 “起来了,地上凉。” “……” 这一瞬间,付沫筝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见了天使,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交到了苏玉尘的手心里。 狼狈不堪的自己,被拉起来的瞬间,她竟然觉得有什么力量将自己从污泥的桎梏里拉了出来。 “……” - 付沫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洗完澡,发丝尤带些未干的水渍,打着缕。 但已经比刚才好太多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只是精神不太好,眼睛下面还有浅淡的乌青,似乎是一夜没有睡,或者是随便在那里窝了一会,一看就欠觉儿。 “啪嗒”一声,她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被放上了一杯热牛奶。 热气腾腾,玻璃杯子里乳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勾着饥饿的肠胃,引得味蕾都分泌出浅淡唾液。 付沫筝吞了一口口水,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主动去拿牛奶杯。 苏玉尘明亮澄澈的杏眼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手指伸过去,慢慢将牛奶杯子朝抚摸的方向推了推。 “喝点吧,回回暖。” 付沫筝看了苏玉尘一眼,双手攥拳,高傲地扬起了头:“不需要,我不需要你施舍。” 说完,她的肚子就传来了咕噜噜一声震天响。 “……” 之后就是好几秒难捱的沉默。 苏玉尘淡淡笑了笑,站起来去了趟厨房,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盘小菜和白花花的小馒头,她弯下腰,也一并放在了付沫筝的跟前。 似乎也并没有打算招呼她吃,只是摆在了桌上,之后低垂着眼帘,从包里翻出了几张红票放在了桌面上。 “我俩一会要去集市上再逛逛,桌上我留了一些钱,足以支撑你回到京市,剧组发疯了一样在找你,尽快回剧组吧,还有……”说到这,苏玉尘停了停,望向付沫筝:“你妈妈还躺在医院里,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回去看看她。” “……” 付沫筝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了,但是从苏玉尘口中听见“你妈妈”三个字的时候,突然之间像是炸了毛的猫,浑身上下都支棱起尖锐的刺,恨恨地盯着苏玉尘。 “我就知道,你带我回来是为了歌颂自己的伟大,是为了在我面前找优越感的!我还像是个傻子一样跟你回来!!” 付沫筝说着,手一挥,打翻了那一杯热牛奶。 牛奶液体倾洒在桌面上,杯子在热乎乎的液体里轻轻转着。 杯子没碎,但是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沈雾抱着手臂走出来,靠在了一边的门框上,“那你大小姐这么厉害,刚才怎么不见你勇斗恶人,反倒是对帮助你的人大呼小叫地砸东西,这说得通吗?”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付沫筝发作完了,整张脸都惨白的没有血色,泛白的嘴唇轻轻发着抖,最后,她用力锤了好几下沙发,眼睛里的泪水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我是付沫筝啊,我是什么都有的付沫筝啊,现在和我说我没有了一切,还让我去认一个陌生的女人做妈妈,这不可能!” 沈雾冷笑一声,那笑意带着完全不加掩饰的讥讽,下一句带着戏谑的话就响了起来。 “是啊,认一个陌生女人做妈妈,这种不可能事情,苏玉尘替你做了这么多年,你非但不感激,还这么凉薄无知,怎么,打算甩手不管,现在还想孝心外包啊?” 论阴阳怪气,沈雾从来没有在怕的。 付沫筝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她脸上的泪珠稀里哗啦地流,被她双手胡乱地抹去,但是怎么抹也抹不干净,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流起来没个完。 沈雾瞥了她一眼,转开脸看窗外,还不忘又补一刀:“要是《倾城之爱》的导演看见你这幅样子,一定不会偷偷和投资人吐槽你不会哭戏,这不是,哭的挺好的吗?” 一个大导,不敢给演员提要求,只能偷偷吐槽,可见之前剧组拍摄情况到底如何糟糕。 付沫筝被刺激的要崩溃了,“你闭嘴你闭嘴!” 跑出来这些天,尝尽了人间冷暖,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为金钱发过愁。 失去了付家做靠山,失去了一切的她,被打回了泥土里,什么都不是,谁也不会爱她。 “没有……没有人爱我了。” 付沫筝捂住脸,又开始哭起来:“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她没有伸手指任何人,但是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沈雾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同时还用力叹息了一声:“我是真的不知道,出门需要看黄历,不然什么玩意儿都往家里捡,实在是晦气的不行。” 她说完,似乎不解气,上前两步,和捂着脸恸哭的付沫只隔了一个大理石茶几。 “我说付沫筝啊,我拜托你搞搞清楚,这一切不是苏玉尘从你这里夺走的,这一切也原本不属于你,而是你,在苏玉尘的位置上享受了这么多年舒适的生活,现在应该还回来了,还不打算还了吗?” 付沫筝的哭声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嚎,她一边哭一边大喊:“是她,是她!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一直都是付沫筝啊……” 哭了一会,没有人理她,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她大声哭嚎的回音。 慢慢地,付沫筝好像是哭累了,倒抽着气,抬起脸来,大口大口呼吸。 说话都几乎倒不过来气息:“这不公平,这对我不公平……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我为什么失去了一切,这不公平……” “公平?” 沈雾似乎终于是被她哭烦了,皱着眉头坐在了沙发上,冷言冷语地开口丢着冷刀子:“什么是公平,前面21年,苏玉尘过的烂泥里的人生那公平吗?” “只有别人痛苦而你继续快乐着,那就是公平吗?” “你躺在医院里的亲妈浑身插满管子,而你还在说那个是陌生女人,对她公平吗?” “公平?”沈雾冷笑一声,狠狠剜了付沫筝一眼:“你要的公平,只是对自己公平吧,别这么自私,毕竟你的父母替你偷走了属于别人的21年,现在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你只需要好好孝顺你的小偷父母,这又有什么不公平的呢?” “……” 一席话说出来,付沫筝哭都忘记哭了。 安静的环境一下将大量的静谧兜头泼下,付沫筝脸上的表情从痛苦到绝望,再从绝望到无以承受的悲怆,最后是麻木,认命一般。 层层递进,心理活动分明。 终于,付沫筝瞪着苏玉尘:“你现在有沈雾撑腰,底气真的足啊!是在向我炫耀,你有付家做靠山,你有家世,而我没有,我要靠自己赚钱养那个陌生女人,支付医药费还不算,还要伺候她,是吗?!” “是啊,” 苏玉尘静静望着她,从那癫狂火焰未熄灭的眸色里,读出了很多情绪,但是却并没有退缩,而是平静地与其对视:“但我不是炫耀,只认同你后半句,这就是你需要做的,过去这二十多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 “我现在……我现在……”付沫筝被看得不敢瞪着苏玉尘,她缓缓看向自己举到眼前的双手,轻轻发颤的声音和双手几乎呼应了此刻难以言述的慌乱情绪。 只有这几个字从嘴里蹦出来,后面的话,实在是无法被组织起来,凌乱破碎地在脑海里汇成拍向苍穹的海啸。 “你现在起码比我好,你还有可观的收入,起码你还有一部女主戏。” 苏玉尘还是望着付沫筝:“这部戏的收入,你可以用来支付加护病房的费用,也可以给叔……” 她顿了顿,改口:“给你叔叔,让他夫妻俩替你照顾卧床的病人,你继续出去工作,你的起点已经很高了,所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我能吗?” 付沫筝垂泪抬眸,看向苏玉尘。 苏玉尘点点头:“我都能,你也能的。” “要……”付沫筝犹豫半天,才用啜泣的不成调的嗓音问出问题:“要很多钱吗?” “你少买一件衣服,大半年的费用应该就都够了。” 沈雾实在是对这个蠢的要命的问题问的失去了耐性:“你过去不是问苏玉尘买得起贵衣服吗?我告诉你,现在苏玉尘买得起了,但是你买不买得起,就要看后面自己的造化了。” “……” 苏玉尘轻轻抬眸,叹了口气:“你好好拍戏,用所得的报酬去支付费用。你作为一个女主,片酬一定是够的,后面该怎么生活,就慢慢适应着去生活就好,这并不难。” “不,不难?” 付沫筝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不难吗?” 其实这些很普通的事情,在她听起来,就已经很艰难了。 毕竟从天上落回地面,狠狠地摔入了泥土里,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过普通人的人生,叫她怎么过得顺,怎么觉得不艰难。 “自己坚强应对就不难,这全看自己。” 仿佛是学习坚强的第一课,苏玉尘指了指桌上的钱。 “这回程的路费和赔偿摊主的钱算我借你的,你好好工作,后面这个钱还要还给我的。”苏玉尘说着,从手腕上脱下了一根黑色的皮筋,“把头发扎起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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