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柠用那只没扎留置针的手握住了木颜扶在床边有些微凉的手搓了搓,“是我不让妈给你打电话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木颜看着女孩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打量意味的眼神,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以前的安柠看着她的眼神就像一江柔和而清澈见底的春水,那现在的安柠看向她的眼神就像一片温暖依旧却深不见底的深潭,叫人本能的生出一种畏惧。 但木颜当然是不可能害怕安柠的,女人只是有些疑惑地回握住了女孩温暖的手,点头道,“嗯,没什么问题了。” 在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她不打算告诉安柠。 一是女孩现在最大的目标应该是好好养伤,二是这件事情本身因她而起,也只有她才能彻底解决,现在让安柠知道也不过徒增担心罢了。 女孩笑笑没接话,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把她的手翻转过来,看着上面的沾满灰尘,血迹干涸的伤口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不把伤口处理一下再过去?” 她的语气并没有平常那种焦急心疼的感觉,反而像是一种平静的质问,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在责怪不省心的孩子。 但这种质问配上她脸上那种叹惋的表情却更容易激起人心中的愧疚。 木颜心虚地别过眼,“刚才事情太多忘记了,我现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安柠已经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女孩脸上还是笑着,语气却很坚定,“我陪你去。” “不用!”木颜想也不想起身按住了她的肩膀,急道,“我自己去行,你快躺下!” 安柠没有听话的躺下,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中的深潭暗流涌动,声音温柔却固执,“我不放心。”
第63章 铁树 最后还是被两人的争执惊动的刘佳静跑去外面拉了个医生过来帮木颜处理伤口, 安柠才停止了下床的动作。 尽管如此,女孩也没有如木颜所愿的乖乖躺回去,而是就盘腿坐在床边,一手牵着木颜的手, 看医生帮她包扎。 木颜还在为安柠的反常不安, 医生冰凉的棉签就已经按在了伤口上。 冰冷的刺痛感猛地袭来, 她一时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攥紧了安柠的手。 女孩的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上,爱怜道:“疼吗?” 都多大的人了包扎个伤口还要人哄吗? 要脸的木颜抿紧嘴, 放松了抓着安柠的手, “不疼。” “呵……”女孩轻笑一声, 从她手中抽出手,将她落下的碎发别回耳朵上, 温柔的叹息道:“怎么会不疼的?” 这种象征着年长者对年少者怜爱的动作会让木颜觉得颜面无光, 所以除了在床上,安柠几乎不会这么做。 但今天她很随意的做了,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木颜注意到亲戚们看向这边的目光,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想再嘴硬两句, 女孩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后脖颈。 带着薄茧骨节分明的手掌像摸小猫肚皮似的摩挲着女人纤细的后颈。 木颜只觉得滚烫的麻痒感从后颈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骇,她浑身发软, 强撑着才没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手还被医生牵着,她逃都没地方逃,只能小声的警告安柠。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声音太小, 这声警告颤巍巍的, 倒是更像撒娇。 木颜已经看到给自己包扎的医生嘴角抑制不住的姨母笑了。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安柠一样, 女孩笑盈盈地重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咱俩都领证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木颜:“……” 心里的火被女孩一句话撩拨到了脸上,她再也没心情去关心医生和亲戚们八卦的眼神,低下头谁也不敢看了。 安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脑子撞坏了? 等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了,木颜才终于缓过来,认真地打量了安柠一番。 女孩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暖,对她的态度依旧亲昵,看不出来什么,但又好像确实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她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但不敢细想,更没有勇气去向安柠求证。 安柠一点也没有回避她的打量,反而趁这个机会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口,确认都包扎好了,才笑着拿过一旁装稀饭的桶,“还没吃饭吧,你也喝点粥。” 木颜本来就吃得少,这会心里还一堆事,看着那白粥确实没什么食欲,摇摇头说,“我不饿。” 但安柠那句话用得根本不是问句,她还没说完,女孩就已经把粥盛好了,见她摇头,就要用那只还扎着留置针的手去够勺子,“不饿也得吃点,我喂你。” 木颜怕她弄掉了针头,赶忙把碗接了过来,自己又去拿了勺,“我自己吃。” 看她大口大口的喝粥,那边的安柠才满意地笑了,点点头,“这才乖嘛。”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理所当然的用这种没大没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 木颜都不用看就知道现在这个病房里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意味深长。 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希望别被人看到自己发红的耳朵。 等木颜喝碗粥,已经是深夜,亲戚们确认完安柠无事后相继告辞,刘佳静让安亚军回家休息,自己在这看着,男人今天拖着行动不便的腿跑了大半个医院,刚才坐在那都在不停的揉腿。 “颜颜,你……”刘佳静原来想说你也受伤了回去歇歇明天再来,但看木颜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和自家姑娘那好像被强力胶粘在人家手上的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 两人的行李在出车祸的时候摔到了一边,后来被安亚军带了过来,现在就立在病房门口,倒也省去了回家拿衣服的工夫。 特护病房里设施一应俱全,也有专门供陪护人员住的床,木颜怕压着安柠的伤口,跟护士说,“再给这个房间加张……”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柠骤然收紧的手阻断了,木颜回头一看,女孩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神色却有些委屈,“可我想跟你一起睡……” 这下连护士都看不下去了,憋着笑说,“我看也不用加床了,病人心情好也有利于伤势恢复嘛。” 木颜:“……” 她一方面觉得丢人,一方面又实在对这样受伤撒娇的安柠毫无办法,只能默默看护士离开。 这会工夫,刘女士已经洗漱完在旁边的陪护床睡下了,也没有邀请她过去的意思。 安柠肯定是洗不了澡的,木颜身上也有伤,两人都简单的洗漱一下,也睡下了。 木颜脑子里混乱一团,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今天反常的安柠,剩下的百分之十才是因为思考后天的事情。 她怕打扰安柠睡觉,虽然自己怎么都睡不着,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可就在她睁眼看天花板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揽住了她的腰,安抚般的揉捏着。 木颜浑身一震,差点没叫出声。 她抬手捂住嘴,下意识地想去责问搅扰自己的人。 话还没出口,女孩毛绒绒的脑袋已经凑了过来,柔软光滑的脸蹭了蹭她的脸,用微弱的气音问,“睡不着吗?” 微热的气息吹进耳朵里,麻痒难耐。 木颜压抑着身体的悸动,用同样的气音气呼呼地回答,“你不乱摸我就睡着了。” “呵,”耳边传来女孩的轻笑,“反正摸不摸你都睡不着,我多摸两下说不定你就能睡着了。” 木颜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就感觉腰侧那只手已经不安分的往上挪了挪。 她惊怒交加地一把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你别动!” 她可还记得刘阿姨就在离她们不足一米的床上睡着呢,她要是万一没忍住叫出声……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安柠乖觉地没有再动,只是传到她耳朵里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柔的威胁意味,“那你睡不睡嘛?” “睡。” 木颜暂时没工夫去操心安柠的变化了,现在只要对方能遵守诺言,她就谢天谢地了。 “嗯嗯,”女孩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哄道,“这才对嘛,有什么烦心事明天再想也不迟,今天累了一天了,快休息吧。” 身子被安柠环抱着,那只手还没从腰上离开,木颜怕她再感觉出来自己没睡,强行清空了脑子里的念头,逼着自己快睡着。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因为确实就像安柠说得,她今天连吓带气,精神其实已经极为疲惫了,刚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才睡不着,这会被安柠吓得没心情乱想,睡意自然而然就找上了门。 安柠感觉怀中女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悠长起来,终于放下心,低头隔着黑暗望着木颜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碎石掩埋的时刻,木颜却恰巧不在身边,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隐忍下来,但随着意识越发清醒,旧的记忆与新的记忆混合,她知道了木颜有多介怀这件事,甚至到了自残的地步。 那股怒气又慢慢转变成了心疼。 倒不如说她的愤怒本就是因为心疼而产生的,她至今无法原谅的,不是木颜把她牵扯进了那场事故中,也不是木颜在她失忆后销声匿迹直到那场意外的基因匹配才和她重逢。 她一直以来无法原谅的事只有一件。 是这个无情的女人推开了自己,独自狂奔进寒夜之中。 是木颜明明已经痛苦得都想放弃生命了,却还不愿意来打扰她的生活。 如果木颜能照看好她自己,那她想她最后也能放下,各自安好,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现在,木颜已经失去她的信任了。 她以为在见到木颜的那一刻,她会想要上去质问些什么,她甚至想好了自己要怎么问才能更伤女人的心好让她体会体会自己的痛苦,她幻想着木颜逃避歉疚的神情并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意。 可事实上是,在看到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秒,那一切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她只看见女人瘦弱的身体,看见她带血的伤疤,看见她望向自己时欣喜的眼神。 她那时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把女人拉进怀里,最好能藏进身体里,这样她就不会受苦,不会受伤,不会再为她担心。 她甚至隐瞒了恢复记忆的事情,因为她想这对木颜而言,大概不是个好消息。 她知道跟失去记忆的自己相比,她不是个健全的人。 失去了跟木颜有关的记忆,她的人生过于顺遂也过于光明,因此即使知道了那些过去,没有切身体会的她也依然能用一种平常而健康的心态对待木颜。 可她不一样,她切实的记得那些被木颜抛弃的记忆,也记得在她离开之后,女人是如何伤害自己的。 她的心已经被木颜的所作所为扭曲了。 比如今天之前的她,绝对不会幻想着把女人关起来,锁在只有自己有钥匙的房间里,这样她就不会在自己顾及不到的地方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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