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猝然醒了醒,眨了好几下眼睛,怔然无语片刻。 靠了,她这个颜狗。 毁灭吧。 *** 这样的心悸不陌生。 在学校里,后来在体育课时,闻遥跳下台阶,招手叫段思远的时候,蔚蓝色跑道上,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女同学应声回眸一眼。 于是整片天空都是背景板。 你说不出来有些人多么的好看,因为语言实在贫乏,词藻华丽也无济于事 可总有人,你一眼看过去,记住了。 事后回想起那一幕,刻在脑海里的画面总是清澈透蓝的,连带着云也洁白干净。 超越现实的天空滤镜。 闻遥当场被美颜暴击,捂了捂心口,心下狂跳,一下一下像要蹦出胸腔。 闻遥觉得莫名其妙,小声叨叨,朝操场走过去。 她细细低声,嗔怪自己。 “靠了,这突如其来的心动。” *** 闻遥请段思远吃了一碗馄饨。 是家目测年龄比闻遥还要再大一点的老店,闻遥有记忆起,凡吃馄饨,就会来这家店。 闻遥舀馄饨时,小心翼翼把葱花撇干净,才一口囫囵,然后被带着汤汁的馄饨烫到小手呼扇呼扇,自己往嘴里扇风。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 段思远看她细致挑葱的模样:“不喜欢葱?” 连带着段思远也下意识把漏进汤勺的葱花挑掉。 虽然她本身并不是一个挑食的存在。 “不喜欢。” 闻遥一提起葱,连每头都要皱一皱,又觉得一棒子打死了也不好,详详细细说明白,“我不喜欢那种白色的一圈一圈的葱,绿色的…稍微一点儿也能接受吧。” 葱的白茎部分,她最讨厌了。 不过只要不进嘴,就都可以接受,毕竟单就配汤,葱味并不会浓郁到炸鼻。 段思远想了想,在买馄饨之前,店老板是问了“葱、紫菜都要吗?” 段思远记得闻遥蹙了下眉,然后说:“都要吧。” “既然不喜欢葱,那为什么要?” 闻遥想了想,觉得道理非常简单:“因为…虽然我不喜欢吃,可是一碗馄饨,没有漂些葱花,太单调了吧?” 色彩单调,连汤面晶晶亮的油花都不诱人了。 就很…影响美观。 段思远默了默,竟然无言以对。 她舌尖抵着牙,轻轻笑了,眸中带光,几缕笑意:“好有道理哦。” 小祖宗真是…很讲道理。
第26章 送你花 闻遥晃进她温柔的眼眸里,一怔,抿抿唇,转开了眼,心慌了一秒,低头默默啃馄饨。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眼睫垂的低,睫毛被热气氤氲,又黑又长,湿漉漉,直耷耷地冲下。 段思远眼底暖意,看着闻遥。 如果… 可以一直这样就好。 段思远没什么伟大的梦想和高远的追求,小时候想很多,想挣大钱,想活的高兴点,想给自己在乎的人过好日子,不想学习,想被偏爱,想稳定、想不流离… 可是现实总是为难人,她在一波三折里跌跌撞撞、糊里糊涂的被磨掉了全身软刺。 她的温柔基于经历,总是带着疲怠的底色。 后来… 长大了之后,段思远就不想那么多了。 想再多,也没用。 越想要什么,越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得不到,反而有巨大的落差感,不利于心理健康。 段思远看眼前小口小口、一口馄饨一口汤,分配均匀的闻遥,低眼看她自己碗里黑的勺子。 汤面清淡,一点点翠色的葱花。 我什么都不贪图。 段思远想。 只想和她一起喝口热汤。 能在闲暇时,就好。 可段思远又忍不住想,如果… 没有如果。 段思远止住遐想,对上偷偷摸摸瞄她的闻遥,一哂:“怎么了?” 闻遥歪歪脑袋:“我在想,我们明明初中就是一所学校的,而且…听说你就在我隔壁班,你们班上…我认识的人也不少啊,怎么偏偏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闻遥性子跳脱、爱笑爱闹,教室里打扫卫生缺块抹布、缺个扫帚都会去隔壁班借,一来二去,嘻嘻哈哈能跟很多人说笑,也眼熟隔壁班很多人。 唯独段思远,她真的…毫无印象。 那样文静乖巧秀致的一张脸。 闻遥反省:“不应该啊?” 她现在有多喜欢小女神,就有多奇怪…好像两条平行线明明早就可以有交集,却阴错阳差的到现在。 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我现在那么喜欢段思远,那么当初,如果有第一眼存在,不也应该如此吗? “没什么不应该,”段思远声音很淡,通透的眼眸半盛着光,“我在你隔壁班,一个班上四五十号人,你哪能全都眼熟啊。” 何况… 她有意避开,躲过闻遥的眼神,缩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 她想,我总得以很好很好的姿态,才能出现在你面前。 不能是那个…背负着骂名、每个人都眼眸同情、成绩一般、平平无奇的模样。 虽然现在…也不是很好。 段思远心底无奈。 闻遥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也对。” 确实,她不可能眼熟隔壁班全部的人,哪怕她现在那么喜欢段思远。 *** 吃好午饭,抱着花准备撤了,段思远又给闻遥捎了一杯奶茶,而她本人没买。 “只有一杯吗?” 闻遥看着手上孤零零只有一杯套着纸袋子的奶茶,眼眸一眯。 “我不太喜欢喝奶茶。” 段思远还来不及嗅到危险的味道,就听对面的小姑娘说:“你要喂胖我?你要让我孤独的胖着!” 可能是闻遥说这话的神情太可爱,圆的脸、鼓的脸颊,段思远觉得有趣,笑了起来:“没有呢,就是想给你点甜头。”然后一字一顿,复述记着的广告词,“以后多和姐姐出来玩。” 她把这话念得太温柔了。 ——给你点甜头。 ——以后多和姐姐出来玩。 温柔的闻遥心里一悸,好像真的有咯噔一声:“……” 每次无法应对段思远的时候,闻遥都会眨两下眼睛,眼巴巴的,先前的有点倨傲消失,剩下点茫然和失措,纯白而柔软。 她好像很不适应被人多温言软语的细细对待。 闻遥又一转念,这话有点眼熟,她低头看了眼手上拎着的奶茶。 这家奶茶店印在纸袋子上的宣传语就是“多和姐姐出来玩哟~” 原木色的包装袋和深褐色的字体,有着分外荡漾的“~”号。 好不正经的话。 闻遥想。 “怎么你就是姐姐了呢,”闻遥总在奇奇怪怪的点上不服气,“搞不准我比你大呢!” 可她这样爱使小性子,怎么样也没法像个姐姐似的。 段思远眼底了然,问她:“你几几年的?” “…我,”闻遥想了想,觉得单说个年份不至于就被拍死成妹妹了,“99的,你呢?” 段思远一把揉乱了她颅顶的碎发,“小妹妹~” 碎发蓬松而朝气,沾着阳光的味道。 “我…”闻遥结巴,她、她还没报月份呢! “你、你98年的?” 段思远点了点头:“对,我98年的。” 所以…哪怕闻遥99年第一天出生,也是比段思远小上那么一些些的。 “你几月几号啊?” 段思远说:“12月17号。” “…”闻遥想了想,不甘心,“可恶,就小了…就小了那么一点点!” 段思远笑着纠正她:“不止一点点哦。” 闻遥是99年3月02号出生的。 “我不管,小于等于半年,就是约等于一点点。”闻遥横横的,大眼睛拽的不行,“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不止一点点?” 段思远当然知道了。 “猜的。” 闻遥一个“嗯?”就砸了出来,又听段思远不缓不慢说:“刚才,说你只比我小一点点的时候,是不是心虚了?” 其实当时压根没心虚,但是被段思远这么一说好像真是有点心虚的闻遥:“……” 她眉头蹙了蹙,回忆:我当时…心虚了? 糟糕,想不起来了。 然后闻遥看着笃定的段思远,瘪了瘪嘴,信了她的鬼话。 靠了,失策了。 闻遥气鼓鼓的:“眼睛好尖哦!” 段思远就知道自己忽悠成功了。 她看着眼前人,没忍住笑,心底想着——好骗的…小姑娘。 *** 出来的目的完成了,闻遥怀抱着花,手上还拎着奶茶。 闻遥问段思远:“那我们回家了?” 段思远有事情,暂时没法回去。 “好。” 可是这件事情并不影响段思远送闻遥再走一段路。 她总是很珍惜,很珍惜可以同伴而行的时间。 然后就像之前一样,搭公交车转车,到归鹤路东那一站。 闻遥手里抱了花,不想从归鹤路东站下,想直接坐到终点站。 她们坐在靠后门的位置上,段思远提前几分钟站到门口,摁了下车铃,眼睫压低。 闻遥笑眯眯看她:“把手伸出来。” 段思远:“嗯?” 然后照做。 掌心干净、线条分明,有点肉眼可见的粗糙的颗粒感。 闻遥先在段思远掌心铺了张纸巾,清风出品,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然后抬眼,对上不明所以的段思远。 段思远:“……” 一张…纸巾? 然后闻遥抽了根洋桔梗递到她的手心,漂亮的花半开着,带着草木清味和水渍,纸巾上水迹晕开一点,段思远掌心一蜷,听见闻遥带着笑意轻声说话。 她说:“送你一枝花。” 虽然只有一枝。 可是… 闻遥想,我也就只买了一束,准备插在花瓶里的。 “本来没想给你的。” “毕竟不是专门为你买的花。” “但是…想了想,”闻遥说,“就是很想送你花。” 不送就不甘心的那种。 然后…就送了。 站点到了。 段思远把花茎小心握在手心,藏住满心欢喜,跟闻遥说:“后天见。” 明天是礼拜天,后天才是礼拜一。 车门一开,风被放进车厢。 段思远过肩稍长的发被风撩起。她侧头,眼眸含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舍不得。 闻遥招招手:“拜拜~” 她靠在车窗上,弯眸对车下的段思远笑。 绿树林荫道,公交车站牌下。 段思远看着车渐远,直到车屁股也看不见了才垂眼看她手心的白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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