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自然不知道陆言在想什么,她推完床刚准备站起来,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压了过来。她猛地转过头,看到陆言凑到她后颈轻轻闻了一下,最后呼出的热气也都吹在了她后颈上。十九本能地一激灵,捂着被气息吹到的位置跳了起来,想要后退,但后面就是墙,无路可退。 “姐、姐姐?!” 虽然刚刚简单擦过了,应该没有什么汗味,但这样也……太刺激了吧! “礼尚往来而已,你躲什么?我之前都没躲。” “……” 好一个礼尚往来。十九觉得她这一定是在回敬之前被自己闻的事情。 “我的味道……没姐姐那么好闻。” 她想起之前陆言说过,她身上也有自己闻不到的味道。 “没关系,有助睡眠,我喜欢。所以,别离太远。” 说着,陆言没有再理会十九的反应,径直走向自己的床铺,快速脱剩亵衣钻进被窝。 “哦,我知道了……” 知道这是陆言在给自己并床的行为找理由了。 ——好绕啊,不过我喜欢。 别扭的姐姐也很可爱呢。 十九眉头一挑,笑着钻进被窝,刻意往陆言那边靠了靠,面冲她睡在床边。 既然陆言需要,十九自然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油灯熄灭,两人沉浸在彼此的气息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 “快!快通知陛下和大将军!” “这可怎么办啊?” “快去找叶统领,调禁军保护皇后和长公主。” 屋外传来令人不悦的嘈杂声音,人声、脚步声乱作一团,搅人清梦。 陆言烦躁地皱起眉,但被身边熟悉的气味安抚,并没有醒来。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将怀里暖烘烘的毛团子抱得更紧了。 “喵~” 毛团子被弄醒,弱弱地叫了一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但无济于事,只能将两个黑色的小肉垫按到主人脸上,妄图把她推开。 当然,还是以失败告终。 “喵……” “凌释乖~不要闹我,再睡会儿嘛。” 陆言把脸埋进毛茸茸里蹭了蹭,还深深吸了一口。结果呼吸突然一滞,猛地睁开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玄猫。 “怎么会……” 她坐起来,尽量控制着双手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小玄猫举到眼前。 一人一猫对视了半晌,小玄猫有些不耐烦,伸出一只前爪按在了陆的言鼻尖上。 尘封在记忆中的柔软传遍全身,只一瞬间,陆言的眼泪就无声地淌了下来,一点点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打湿了身前华丽的锦缎被面。 “凌释,真的是你。” 陆言再次抱紧了小玄猫,像是要把它融入身体里,不想再与它分开。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到底去哪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这些年你连我的梦里都没来过。是在怪我没当时照顾好你吗?” “喵?” 小猫不解地歪了下头,伸出舌头舔净陆言的眼泪,然后钻进她怀里,从下面脱离了陆言的怀抱,又几步跳下床来到门边,喵喵叫了两声。 这时陆言才意识到,周围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声音、小小的猫以及小小的自己。 这个房间和外面的声音她很熟悉,想忘都忘不了。 第56章 入魇 陆言五岁那年,先皇服丧期刚过,夏钧刚刚登基还未站稳脚跟,四州王兵临城下,散布大将军私通妖邪罪证,逼迫夏钧处死大将军陆以北全族,否则他们便举兵清君侧。 陆以北声望极高,城中百姓知道后皆聚集在宫外为他请愿。但朝中百官并非铁板一块,有不少四州王的人趁机发难。 四州王狼子野心,夏钧自然不肯退让,虽然手中兵力不敌四州联军,但好在都是精兵强将,以少敌多也有一战之力,可陆以北却不想两败俱伤生灵涂炭。若镇央失去战力,应夏就会彻底被四州瓜分,于是便用自己与夫人二人的血,在百姓心里留下了对四州王的怨恨,也保留下了的火种。只待一日时机成熟,后继之人可乘风而起,平定四州。 “这是……做梦吗?” 陆言叹了口气。她也不是没有梦到过这一天的事情,小时候就经常会梦到,只是每次梦到时自己都是旁观者视角,周围也没有凌释的身影。 这次居然是亲身重新体验吗?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能看到她的小猫了吧。 陆言刚想下床抱起小玄猫,周围的景物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似的,开始迅速变化,变成了城下驻扎的大军。 陆言保持着蹲下伸出双臂的姿势,但面前的小猫已经消失了。她不悦地皱起眉,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景物的变化很快,从兵临城下,到混乱朝堂,再到百姓请愿,最后是人山人海却气氛沉默压抑的刑场。 当年陆言也去了刑场,她清晰地记得陆以北的最后一句话——“应夏不会亡于小人之手。待风再起,覆灰散尽,火种终将燎原。” 梦境强硬地把陆言的伤疤撕开,展现在她面前。那天她亲眼看着最亲近的伯父伯母枉死,决定继承陆以北的意志,成为吹开灰烬,助燃火焰的风。 而当她失魂落魄地回去时,原本应在房间中等她的小猫,不见了。 等梦境的画面转回房间的时候,小玄猫果然毫无踪迹。若是儿时,她梦到这里就该哭着惊醒了,但如今已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接受了现实,或者说心早就麻木了。陆言此时只是叹了口气,看向手腕上早就隐隐发热的尺玉手镯。 “往日,梦境到此就该结束了。如今我仍在梦中,果然是因为有何人将我魇住吗。” “喵!” 突然,一声猫叫惊住了陆言,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声源处。发现本该不见踪影的小玄猫,从打开的窗户外跳了进来。昂首翘尾,迈着神气的步子向她走来,并黏糊糊地绕着她的双脚走了个“8”,最后跳到她前面,扭头又冲她喵了一声,用不快不慢的速度跑向门外。 陆言知道,它是在让自己跟上,于是毫不犹豫跟着它推开门跑了出去。 门开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充斥了视野,她下意识闭上眼,用手臂挡在眼前,等她再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木屋的天花板,一只身形虚幻的鸟兽在眼前盘旋,耳边还有未散尽的悠长铃音。 “你醒了。” 狸子沉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陆言循声看去,发现他就站在房间中,手持一根齐肩的铁杖,顶端系着坠有十二色流苏的铜铃。 陆言撑坐起来,觉得头有些晕。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床,发现十九双眼紧闭面目狰狞,被子早就掉到床下,身上的亵衣也被冷汗甚至浸湿,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狸叔?怎么回事?十九她这是……” “咱们被偷袭了。里面的妖兽知道咱们来了,就放出魇鬼,想要将咱们困在梦里。” 狸子微微举杖,在地上轻轻一磕,清脆悠长的铃音扩散至整个房间,正在上空盘旋的小鸟兽应声改变方向,化为流光钻入了十九的眉心。 鸟兽钻入的瞬间,十九痛苦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嘴里的话语也清晰了一些,但仍然没醒。 陆言俯身凑近,终于听清了。十九一直在重复“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我是人……师父救我……” “十九这是……梦到什么了?” “她六七岁的时候,曾经被人抓走过,丢了大半条命,最后被汐姐救回来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听她的梦话,应该是那件事。” 狸子叹了口气。 “魇鬼下的魇,是内心中最恐惧的事。在梦境中崩溃,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刚刚已经让伯奇入梦食魇了,可在十九身上没什么效果,所以在陆言醒后,让刚出来的伯奇去十九那帮忙。 陆言是第一个醒过来的,绣虎和夏叶渊目前还没醒,但状态稳定,估计也快了。 “十九……” 陆言看着十九痛苦的表情,泛起阵阵心疼,下床取过汗巾替她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后,便坐在床沿上,轻轻掰开十九紧握的拳头,用双手将她布满指痕的手柔柔包住,攥在手心。 “别害怕,那是梦,一切都过去了,我会陪着你。” 陆言柔声细语地安慰。 梦魇虽是梦,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陆言亲身体验过它带来的痛苦,所以格外想要帮助十九化解这份痛苦。 陆言的做法确实帮助了十九,十九逐渐冷静下来,梦呓停止,但呼吸依旧沉重。 “姐……姐?” 当呓语再次出现,却是不应该在梦里出现的词语。 陆言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一样难受,不禁俯下身,把十九抱进了怀里。 梦中,十九是六七岁的样子,被枷锁拴住脖子和四肢吊在铁笼中,脸上全是青紫和浮肿,意识模糊。已经碎成布条的衣服被血痂黏在身上,下面都是利器和鞭子造成的伤痕,淤青更是不少。而现在唯一正在流血的伤口在腹部,足有拳头大小,一个男人正把手伸血洞中掏着什么。 “没有啊……不会真抓错了吧?” 掏了半天一无所获,男人皱着眉头把手抽出来,嫌弃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污,扭头询问身后的女人。那女人走过来,捏起十九的下巴左看右看,确认她意识涣散,可嘴一张一合,一直在念叨着“我不是,我是人,是人……”之类的字眼。 “嘁,别骗自己了,都成这样还没死。说是人谁信?” 女人没好气的丢开十九的下巴。 “再找找,肯定有,你不是都闻到她身上的妖气了吗?” “闻是闻到了,但为什么没有妖丹啊?” 男人皱眉看着血洞,想着是不是要把洞再开大点。要不是新鲜的妖丹价值最高,他们早就把这小鬼杀了。 “都濒死了,竟然还没变回妖身,难道用了什么妖术?” “都费这么大劲了,要是取不出妖丹,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实在不行就杀了,折点价就折点价,好歹回点本。” 女人推开男人,将手放到十九肩上,用内力探查了一番,妖丹的影子都没找到。她不信邪,在十九身上贴了张符咒,准备强行引丹。 就在她刚掐诀准备施术的时候。一个人从门外倒飞进来,狠狠撞到墙上,呕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一个黑发女人执剑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几乎要失去生机的十九,登时大怒,提剑斩向笼外的男女。女人反应迅速,飞快结九字真言印,激发防御,将剑挡了下来。然而,那黑发女人竟在她眼前化为尾尖泛白的巨大黑猫,未等两人结印镇妖。房间中的影子全都活化起来,顷刻间就将二人吞噬。 十九还保留着最后的意识,知道是师父来救自己了,但她现在连保持最后一丝意识的力气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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