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点起昏黄的灯火,院中栽种的花树都被挂上红色绸带,好不喜庆。 南清绑了宽袖,与青禾、长月她们一起揉搓着元宵,有说有笑之际,柳絮初提着一盏莲形花灯而来。 “榷姐姐来了。” 抬首望去,那灯的花瓣如雪,细腻饱满,微弯的形状与盛开在池塘中的荷花无异。 底部的荷叶自然流畅的线条让人仿佛能感受到微风吹过荷叶时的轻柔。 “方才路过长街瞧见了这盏花灯,觉得与阿熙甚是相配,故而买了下来,送与阿熙。” 南清轻拍了粘着面粉的手,接过花灯木柄,提起细看,满心欢喜,“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煮了元宵,小院里的人每人分食一碗,在寒意的冬晚,身子暖意融融。 南清快被柳絮初裹成了小粽子才肯放她出门,携手上了马车。 此行除了暮山驾车,并未让其他人跟随,至主街后二人下车步行,暮山留守。 一晃几年,再度瞧见这样的热闹,南清有些恍惚,只觉不太真实。 横穿许州城的河道里,有数不清的闪烁,站在岸上,隐约能瞧见上面写满了字。 南清忽而想起生辰那日璃榆为她准备的满池河灯,惘然若失。 “阿熙?” “嗯。” 见南清缓过神,柳絮初牵上她的手,小心扶着南清上了小船。 船夫划的很慢,两岸的景致衣衣入目,让南清看的有些痴迷。 “嘭!” 黑空中绽放烟火,绚烂多姿,南清靠在柳絮初肩膀上,小声祝愿道:“欢愉且胜意,未来皆可期。”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往后,都是好日子。” 南清闻言稍抬眼睑,撞入一道深邃的目光,透着无尽的爱意,让她为之心颤,周围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对方的吻即将落下之际,南清微微侧头,与之交错,擦过脸颊,带着余温。 柳絮初也因自己一时没有克制住的冲动而失措,“对不起,阿熙,我…” “榷姐姐,如今的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原有些无措的柳絮初,慌忙将人拥进怀里,紧紧抱住,小心又隐忍,“你值得,你一直都值得。” 京都宜春宫。 璃榆看着手里一封接一封的书信,面无波澜,甚是平静,只有一旁的宋知月挨着火炉子也还是觉得冷。 倒不是炭火不够,而是身边人的寒意刺骨。 宋知月伸手靠近些,搓了搓手,“人是君上自己放出去的,如今又何苦这般气恼,白白伤了身子。” “柳絮初说过,清儿的病,需要多出去走走,放她出宫是想让她将养好身子。” 南清出逃,除了宋知月以及璃榆身边亲近的几人,各宫并不知晓。 只是在除夕第二日,璃榆下了一道旨意,南清身子不济,需要静养,无旨意不得出,外人不可进。 众人刚开始瞧着除夕夜宴君上亲抱君后回宫,又宿在永华宫,还以为二人和好如初。 可这一道旨意下来,无异于不在昭示永华宫成了冷宫。 “君上年前命骠骑大将军攻下西边小国,迫使各国与璃国关系变得紧张,逼的君后不敢冒险去别国,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君上玩的倒是透彻。” 宋知月先前还不明白璃榆为何将人放出宫又不去追,自顾自的再在宫里生着闷气,如今瞧来,怕是在酝酿更大的计划。 “福安,将户职司的盛椽给吾叫来。” “奴才领旨。” 思来想去,璃榆觉得有必要让修缮新宫殿的人加快些进度。 若金丝雀抓了回来,笼子还未造好,那可就不好玩了。 虞国皇宫。 虞聍在收到柳絮初的传信后,气的砸了手边的茶碗,“当真是吾的好妹妹。” 侍奉的人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觅雪,即刻传信给越、杞、乌三国,开春后的起兵暂缓。” “属下领命。” 待人消失在殿内,她又觉得不甘心,“海生,召翟寒进宫。” “奴才领旨。” 她这个好妹妹,以往装的唯唯诺诺,对她唯命是从,如今竟然为了南清,直接违抗她的命令,还贸然暴露身份。 气的她来回在殿内踱步,有种流沙握在手里,一点点逝去的无力感。 “君上,琴妃求见。” 听见殿外内侍禀报,声音柔和不少,“何事?” “娘娘说,做了君上爱吃的梨玉酥,特送来给君上尝尝。” “让她进来。” 虞聍坐回椅子上,让人赶紧将砸碎的东西收拾干净。 “是何人惹了君上不快?” 琴妃并未让侍女跟随着,自己提着食盒独自缓步进来。 将梨玉酥取出,捏起一块直接坐到虞聍腿上,将东西喂进她的嘴里,“气大伤身,快尝尝妾身做的这糕点,消消火。” “好,都听琴儿的。” 虞聍敛去周身戾气,面对琴妃,换上温柔的笑容。 抬手覆上那张与南清神似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唤着“清儿”。 琴妃原是个流难落魄的孤女,虞聍有一次从襄越回虞国的途中恰好救了她,因有着与南清相似的脸,一番问询后被她带回了宫。 琴妃知晓自己被当作了旁人的替身,其余宫妃明里暗里嘲讽她,可她不在乎。 如今身为女帝宫妃,吃喝不愁,又有无尽的宠爱,只要乖乖听话,宫中无人能动她,比起流亡的日子,她宁愿被当作替身。 第52章 赏雪 雪后初晴,万物皆被披上了雪白的绒毯,冬日的阳光洒落在雪层上,泛出耀眼的光芒。 柳絮初办完事来邀南清去郊外的新亭湖赏雪,二人欣然前往。 湖面上雾气弥漫,天与云、山、水连成一片,全笼罩在这白茫茫之中。 骤雪停歇后,地上洒落下一行行歪斜的脚印,柳絮初拥着南清沿着湖边缓步行走,湖面并未凝固成冰,一艘乌篷船泊在不远处,随着涌动的波浪荡漾着。 船上不时传来婉转悠扬的琵琶音,像一朵朵清丽的茉莉花在空气中渐次绽开。 “此处倒是个极雅静的地方。” “阿熙若是欢喜,待开春,万物复苏之际,再来这赏春景。” “好。” 琵琶声声入耳,南清不觉听的入迷。 远远望去,船头一位身着素服的女子低眉,信手续续弹奏,指尖滑落的音符像一句句诗,坠落在她被风扬起的乌发间。 “这女子倒是不同寻常,这么冷的天,竟能独身坐于游船之上奏乐唱词。” “阿熙,有我在,你的身子总归有一日不会再畏寒,也可以同她一般。” 柳絮初的话让南清恍然,原来不是那女子不同寻常,而是她身子骨太弱。 “可我不想再喝那些苦的要命的药,榷姐姐,身子好与坏,我不在乎,只要日后皆能如现在这般来去自由,我便很满足了。” “好,那就不喝药,我多费些心思,改改药膳,让青禾换着花样做给你吃。” 南清失笑,这是非要医她不可,有些无奈,“听榷姐姐的。” 二人走累了,就去长廊坐下。 手里的暖炉已经只有余温,青辞早早去马车内换了新的来,暖意袭来,连带着身子也暖和不少。 往柳絮初怀里靠了靠,“姐姐,我总感觉我活在璃榆给我编织的梦里。” “阿熙说什么胡话呢,她如今正忙着应对各国联众之事,你离宫的事情她未曾张扬,只遣了言玥私下寻你,这会估计在湖州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自离宫那晚,柳絮初提前安排了多辆马车在城外等候,只待她们出宫,分别去往各地,即使要追,也得费些心思。 来许州的途中也是多番更改路线,若换作没有准备的旁人,任谁也找不到南清她们的踪迹。 可她未曾料想到的是,璃榆不是螳螂,不是黄雀,而是树下那个拿着弓箭的猎者。 哪怕行踪抹除的干干净净,也无济于事。 叠嶂烟凤,落日湖雪,一只水鸟在轻点水面,画出一圈圈涟漪,随即盘旋而上,寻觅归家的路。 天色渐暗下去,湖边的雪,变成一片片月光升起来。 “姐姐,咱们回去吧。” “好。” 时光飞逝,转眼入了春,天气渐暖,小院子里的枯枝露出新芽。 南清跟柳絮初讨要了许多名贵的花种子,在院子右边墙角开了一方园圃,与长月她们几个小丫头一起栽种。 若是换作十来岁的她,定是厌烦,可如今的她竟迷上了这些。 “喵~” 旁边院子那只贪吃的猫儿又翻墙来到她这儿,围着裙角一个劲的蹭着圆溜溜的脑袋。 “长水,去将前些日子捞的鱼仔拿些过来。” 南清蹲下身子,将胖家伙抱起来,脚上沾了些泥土,她也不嫌弃,很是熟练的摸着猫儿的下巴,传出“呼呼”声,听着就很惬意。 “小姐,鱼仔拿来了。” 长水端着一个小小的木簸箕,里面是刚晒干的小鱼仔。 南清拿起两个喂给胖家伙,瞧着它吃的欢快,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春日里的阳光照射在南清的脸上,本就生的好看的人,配上那明媚的笑意,看痴了站在院门口的柳絮初。 她的阿熙,就应该是这般模样,那吃人的深宫,当真是该死。 胖家伙一吃饱,就从南清怀里跳下,几个跃身飞檐走壁又回了隔壁,惹得南清好骂:“这家伙,次次跑来寻吃的,吃饱就走,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待转身,就瞧见门口的柳絮初,“咦?姐姐杵在那儿作甚?” “阿熙生的好看,不觉间看呆了,罪过罪过。” 面对柳絮初的打趣,南清抿唇一笑,“姐姐何时也学会了青禾那妮子的胡言乱语。” 笑意在嘴边轻漾,宛若含苞欲放的花蕾,羞涩而妩媚。 “我明明是实话实说,阿熙怎冤我是胡言乱语,如此颠倒黑白,我这心可委屈的紧。” 柳絮初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一旁的长水与长月不约而同埋下脑袋,然后寻了个机会赶紧进屋。 自家主子在楼里人面前都是不怒自威的神色,这会儿一副讨要糖果的小媳妇做派,她们委实不敢多看。 “姐姐,莫胡闹,我这身上都是泥土,脏的很。” 眼瞧着人往自己身边凑过来,南清往旁边挪了挪。 柳絮初可不管对方身上是否有脏污,小心将人揽进怀里,柔声道:“就抱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一双脏兮兮的双手腾空在身子两侧,由着对方抱着。 感知到面前人似乎在轻微颤抖,南清有些不解,开口问道:“姐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柳絮初将人抱的更紧了些,缓了良久,才又松了力道,“瞧着阿熙被我养的越来越好,宛如春日里的娇花,心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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