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体会不到弱不禁风是一种什么概念,结果遇到了你,彻底的具象化了。”苏以冬边开玩笑边将她额头上的热毛巾换下,重新换上了一条,整个动作却显得十分僵硬。 她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从来只有别人照顾她。 遇到锦安然之前是,遇到锦安然之后也是。 苏如萱在她离开家前给予了最贴心的关怀,在她离开家后基本上没有生过什么病,就算有,也是遇见“钢铁直女”乔茉七之后的事情了。 锦安然突然发烧的晚上,她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翻箱倒柜地找药,可是害怕自己吃的那些特效药会对锦安然脆弱的身体造成伤害,她只能打电话给薇黯。 “你是不是脑子也跟着烧坏了?搜索软件不会用吗?”半夜被电话轰炸的薇黯很是暴躁,要不是乔茉七劝着,估计直接开骂了。 “我信不过那玩意儿,快点说怎么办?” “唉,真是两个活祖宗……你听我说,到最近的药房,跟店员说拿盒布洛芬,按照上面的规格吃,如果安然烧的很严重,可以敷热毛巾。” 好巧不巧,最近换季发烧的人特别多,药店里的布洛芬全部都被扫空了,于是她只能开车跑到很远的药店买。 回到家的时候,锦安然蜷缩在床上都要变成一摊水了。小锦鲤一边蹭着她的脸,一边疯狂的喵喵叫。 锦安然身子撑在床头,很严重的咳嗽了一声,扯着沙哑的嗓音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安然,我来回跑了二十公里,都没有觉得心寒心累,这一句‘麻烦你了’,可让我心拔凉拔凉的。”苏以冬坐在床头,拿着刚送来的白粥外卖,无力地吐槽着锦安然充满距离感的话语。 锦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身体又使不上劲,只能浑浑噩噩的低垂着脑袋:“没……没那个意思……” “嘘,不要说了,”苏以冬将盛起的粥递到她嘴边,“来补充点体力,啊~~” 她张开嘴,轻轻抿过勺子,下一秒却被烫的立刻吐了出来。 “啊……啊……吼烫……” 又孱弱又要用力,可谓是被苏以冬折磨地狼狈至极。 “不好意思,”苏以冬连忙拿纸巾擦了擦她的嘴,“我忘记吹凉了。” 这下轮到锦安然叹气了。 苏大总监的贴心照顾她真是无福消受。 胃口全被这一勺粥搅的稀碎,什么也不想吃,她慢慢将身子滑倒到被褥中,侧过身不再看苏以冬。 生闷气了。 苏以冬将粥放到一旁,爬过去祈求原谅:“安然,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想闷闷汗,”她咳嗽两声,“好的可能会快一点。” “那我来帮你!” 说完,苏以冬将衣服一脱,也钻进了被褥中,从背部抱紧了锦安然滚烫的身体。 锦安然觉得有些烦,却又不忍心赶走她。 “……好热。” 苏以冬松开了一点。 “……还是好热。” 苏以冬再松开一点。 感觉差不多了,锦安然便不再发出声音。苏以冬听着她沉重的喘息,以为是睡着了,又轻轻地凑近。 温度反复横跳,锦安然十分无奈:“猫猫,你不怕被我传染吗?” “传染给我能让你好的快一点的话,我不怕。” “……” 汗渐渐渗出,苏以冬的体温发挥了作用,她闭眼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能找点话题让自己清醒。 “猫猫,你还记不记得在南州我说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以冬轻声应答:“记得。” “我其实每年都会去那里,我从来没有带过人去过,觉得没有必要,也觉得不可能会有人会和我一起去。” 锦安然虚弱的音调像一根钩子不断拉扯着苏以冬的好奇心。 “在哪里呢?” “在滨湖区的西北边。” 说出大概的位置时,苏以冬的心跳一滞。 西北边,跟锦安然有关,其实只有一个答案。 “竹园公墓,”锦安然一字一顿,“我母亲的墓地。” 埋葬着唐素馨的地方,却无法埋葬她的痛苦过往。 “等我烧退了,带我再去一次吧。” 你带着我,或者我带着你,去一次吧。 “见见我的母亲。” - 隔日,锦安然烧退了大半,为了不影响日程,她还是决定前往墓园 仔细地沐浴,打扮的漂漂亮亮,这是她每一次祭拜必须要做好的事情。 她不是迷信的人,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颓丧的样子。 从梁溪区到滨湖区,四十分钟左右的路,苏以冬没有开的很快,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锡州人的传统就是尽量少说话,保持严肃。 停好车,二人步行至墓园。 墓园门口有卖花的,那是锦安然每年花钱最不犹豫的时刻,她拿了一束白花,刚准备付钱,被苏以冬拦住。 苏以冬也拿了一束,帮她一起付清了。 “你没必要这么做。”锦安然说。 “为了让阿姨认可我,很有必要。”苏以冬冲她笑笑。 锦安然没有说话,捋了捋耳旁的头发,向墓园内走去。 九月末的风带着些许凄凉,二人并肩走着,秋日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其实应该更早一点来,今年有些晚了。”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 “八月末,”锦安然报了一个日期,“那是我母亲的忌日。” 听到日期,苏以冬身体有些发冷:“那天不是……” 那天是她在锦长街,再一次和锦安然表白的日子。 那天是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欲,失去理智占有锦安然的日子。 “是有些耽搁了,但也还好,”锦安然偏过头对她笑笑,“是你让我忘记了这些伤心的事情。” 锦安然眨巴了一下水灵的杏眼,淡淡的勾了勾唇角,身体浸没在阳光下,温暖又迷人。 苏以冬痴痴地望着她,身体踩在了她的影子上,心思钻进了她的眸光里。 “所以你一定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二人继续向前,走过石子路与竹林,到了墓园主区。 苏以冬跟着锦安然严谨肃穆的小脚步,有条不紊的走着。 她们在某一处牌位前停下。 墓前打扫得很干净,跟其他摆满鲜花的牌位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一种无人问津的寂寥。 “这个墓园是我父亲最后的赎罪,他将仅剩的积蓄全部给了墓园,至少让我母亲平平稳稳地安葬了。” 换言之,没有任何积蓄留给锦安然。 “我不是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安慰才来扫墓的,我只是想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锦安然走上前,将花献上,嘴里轻喃:“妈妈,我回来了。” “不好意思,今年出了点事情,来的有些晚了,但是是好事,您一定不敢相信,我现在生活得很好。” “我毕业了,很顺利的找到了工作,能够独立,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了,我还……找到了女朋友,能够照顾别人。” “我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但是我希望您能理解,她对我很好,她很爱我,我也会对她好,我也很爱她。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我曾经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永远走不上正轨了,但是好运似乎没有彻底抛弃我,让我遇见了她。你总说我是幸运的孩子,我曾在在夏末的某个夜晚许下的愿望,终于在今年的秋天得偿所愿了。” “我现在一切都很好,您不要再总是操心我了。” “我也很想您。” 说罢,她双手交叉握在胸前,闭上眼睛,默哀着。 苏以冬看着她庄重的动作,晃晃神,赶忙也将自己的那一束花献了上去。 她双手合十。 “阿姨,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您。希望您在那边放宽心,我一定会对锦安然好。” “她是我的至宝,也是我的理想。我一定会对她百依百顺,不离不弃。” 锦安然睁开眼,有些诧异地偏过头看向苏以冬。 “好土!猫猫,你的语气感觉跟发誓一样?” 苏以冬装傻:“我可是很认真的,我要用自己的诚意,让阿姨祝福我们。” “你真的会对我不离不弃吗?”锦安然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你知道吗?我可只有你了。” “那你就当我是个骗子,把你骗到我身边,就足够了。” 锦安然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快速地扑过去,抱住了她。 “哼,骗子,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 苏以冬,你是小偷、扒手、骗子。 是颠覆我人生的救星。 我的以冬,我的猫猫。 扫完墓,两人又在里面闲逛了一会,才走出墓园。 褪下严肃后有些疲惫,又并排漫步到附近的一家临湾咖啡厅,稍作调整。 咖啡厅有规定,只能现做,不能外带,只能找好座位坐下。 一杯焦糖玛奇朵和一杯美式,锦安然想喝一点甜的,苏以冬只是习惯难改。 服务员端来了点好的饮品,锦安然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焦糖玛奇朵上面的裱花,直到图案完全变浑浊,才缓缓开口:“以冬,你知道十年前,就在这个附近某个小区,发生过一件事吗?” 苏以冬心头一颤。 她当然知道,锦安然的梦魇,那件事情上了当地的新闻头条,惹得一阵哗然。 她就是现场目击的证人。 可是她不能明说。 轻轻抿了一口美式,忘记加奶了,浓烈的酸苦味道在口腔里漫出。 一直苦到心底。 “不知道嗳,我不是很关注民生新闻。” 锦安然看向窗外,黑压压的,几片乌云聚拢在了一起,把天空衬地很低很低,伸手可触。 “十年前的夏末,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一个人生跌落谷底的失败男人陷入了癫狂,将妻子残忍地杀害。” 搅动玛奇朵的手停了下来,嘴角止不住的颤抖。 “同时,还有一个孩子,彻底失去了家。” 第63章 彩虹 苏以冬拎着杯子的食指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 可是她看到锦安然的视线仍是看着窗外的阴天,于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将咖啡杯放好,仔细地竖起耳朵聆听。 锦安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这些已经埋进心最里面的事情,本不该翻出来诉说。她十年里都在退让、躲避,这些记忆一直都身后追着她,仿佛只要抓住她,顷刻间就会把她啃食殆尽。 但是现在不同,她拥有了可以与这些痛苦破碎的记忆抗衡的资本——苏以冬的爱。 因为她看到了苏以冬的过往,苏以冬的痛苦,所以觉得不需要再去瞒着苏以冬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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