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要沾到雨就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看着窗外一时间没法停下的暴雨, 江宜有些厌烦地啧了声,果然原定的航班取消, 因为天气原因所有飞机全部禁飞。 就连宜程颂准备的私人飞机都没法子走。 眼下飞是飞不了了,江宜点开了购票APP一滑到底,就连高铁都停运了。 京城天气已经变成红色预警, 平日拥堵的高峰车潮在此刻只剩下零星几辆。 江城和京城相隔1158.4公里,好像所有能回到宋卿身边的方式都被堵死了。 江宜啧了声,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抄起车钥匙拿着行李箱下楼了。 ...... ...... #红色预警!超强台风已登录京城 入眼的一行字, 惊得宋卿手发抖, 没握紧的手机砸到了地板上发出闷闷一声响。 距离江宜发消息说在回来的路上时已经过了五个小时,因为免打扰和手机延迟,宋卿发现后回过去的消息再没得到过回复。 江宜是哪个航班?走的哪条航线? 她发回来的消息上并没有明确地提到,宋卿发着抖将手机给捡起来开始查阅航班号。 可所有从京城返回江城的航班全部被取消了,今天一天内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能回来。 跟在那条热搜下,是京城部分重灾地区出现信号源中断的词条, 点进去一看,才现在已经有多个地区出现了断联的情况。 尽管宋卿再三乞求上天, 可还是在被台风波及到的地区里看见了江宜在的那个区域。 反复将通知看了五遍,宋卿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同时云九纾也打来电话,确认着宋卿的状态。 “没事的宝宝, 虽然姑姑和江小宜在的地区信号断联了,可是已经开始紧急抢修了。”云九纾的声音也带有几分惧意, 可她还是强装镇定安抚着:“乖,不要胡思乱想伤到身体, 你现在不能紧张的。” 宋卿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云九纾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通话。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变得僵硬酸麻。 信号源中断,怪不得没有回复自己的信息。 那是不是证明江宜还健康留在京城,只是消息递不出来而已啊。 “没关系的。”宋卿强迫自己深呼吸,她拼命抑制着脑海里不好的想法,“一定没关系的,她买不到票肯定会乖乖待在京城的,宋卿不许胡思乱想。” 心脏像是被油煎着的活鱼,胸口压着一床被水浸透的棉被,水混杂着空气挤入肺腔,让呼吸变成很艰难的事情。 宋卿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担心,说不定信号源马上就可以抢修好,明天航班恢复江宜就可以回来了。 宋卿抬起眼看向窗外的晴空万里,京城的骤雨疾风并没有波及到江城,烈日炎炎的江城正值午后,太阳将绿叶晒得绿到反光。 江城只有漫长难捱的酷暑和忽然而至的冬这两个季节。 窗外一片晴好,宋卿却觉得心乱如麻。 她拿起手机给江宜拨去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除了提示忙音外再无半点声音。 江宜,江宜,你一定要平安。 宋卿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陷入慌乱中,越来越失控的心跳,以及早已在崩溃边缘徘徊的情绪,宋卿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她尝试给自己找事情做,从最开始的擦拭书柜,到给绿植浇水,直到宋卿反复将地板擦洗了三次后,窗外也才刚刚有了黑下去的迹象。 宋卿洗了个冷水澡后才觉得自己冷静些了,赤着脚到客厅,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热搜位置已经开始出现灾区图片了,照片里是无数军人和专业人员抢修着信号源。 几张清晰的照片里可以看见宜程颂的脸,宋卿反复放大又缩小图片,确认着自己没有眼花。 既然姑姑奔走在一线,那么江宜肯定没有受伤。 这场台风之灾来得突然,被暴风肆虐后的建筑东倒西歪四处都是残骸,幸运的是,目前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情况。 微博评论区的人纷纷刷着祈福的文案,宋卿叹了口气后将手机关掉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发病的,不能再给江宜增添没必要的负担,也不能让江宜再担心了。 宋卿蜷缩在沙发角落里,视线落在靠着阳台的最下一层书架上,那里有帮助自己安静下来的东西。 为了控制胡乱发散的思绪,为了平安等待着江宜的归来,宋卿恍惚地坐起来赤脚朝着视线紧盯着的位置走去,把那格书挪开里面是宋卿的家用药箱。 行动已经变得迟缓,一天没吃饭的宋卿也丝毫不觉得饿,她哆哆嗦嗦地打开第一格,一个不稳里面的药剂飞溅一地。 这里汇集着宋卿这十年所有吃过的,现在已经停了很久的药。 焦虑症的躯体化发作让宋卿无法集中精神,手也不停地发着抖,她随便按下几颗药片,没有就水也没有看名字,就这样吞咽了下去。 跟面粉片子似的药丸黏在喉咙里化开,苦涩的药味和粉状的感受从舌根处蔓延上来,宋卿将散落的药物一股脑又塞回去盖紧,却并没有急着放回去。 视线停留在书柜最深处后的盒子上,那是宋卿保留的十年前的唯一一件旧物。 每次焦虑抑郁情绪爆发到无法承受时,宋卿才会把那个盒子打开。 里面除了一件被折叠得工工整整的校服外,再没有别的了。 手指触碰到衣料,宋卿用了些力气将外套全部抽出来捧在了怀里,这是江宜十年前留下的外套,是她离开前一晚塞在自己抽屉,担心自己冷而留下的遮挡。 宋卿并没有用江宜的外套挡那晚的雨,而是在精神脆弱到极致时小心地捧在怀中,捱过一个一个无眠的夜。 但其实这个外套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上一次是宋卿等待直博成绩那晚,上上次是高考时期,宋卿抱着外套睡了三晚难得的好觉。 最初的外套还残留着江宜的味道,宋卿将外套拥紧假装江宜还睡在自己身侧。就连依赖物品宋卿都是隐忍克制的,她怕因为自己的贪心拥抱导致江宜的味道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彻底消散,就像她当初毫不留情走掉一样。 所以她严格控制着自己的欲念,不到药物失效的程度,宋卿绝不使用外套。 这是宋卿拯救自己于苦难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可是宋卿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却并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她的天真想法落了空,外套上江宜的味道其实已经很早就淡去了,但宋卿却总是欺骗自己。 只要自己沉寂在梦中不肯醒来,江宜就永远都没离开过。 就是这样一日一日的压抑和苦熬,终于在本科毕业那年,宋卿生病了。 她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好几次不自觉地登上顶楼徘徊,亦或是随时随地不受控制的落泪,双手抖到无法拿起笔,明明是以前爱吃的菜,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却全都会完整吐出来。 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暴瘦了五斤,吓得室友连拖带拽地将人给拉起了医务室。 服药以后宋卿的确好起来了,可同样伴随着常见的副作用,比如健忘。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想起过江宜了,又一次凌晨三点宋卿惊坐起来,看着安静的宿舍,舍友的呼吸声匀称而悠扬。 怔怔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宋卿掉了眼泪,她意识到自己在忘记什么。 虽然药物可以减缓她的手抖和心慌,但代价是将江宜彻底抹杀在记忆里。 所以宋卿在博二那一年,第一次违背医嘱停了药。 她想好好活下去,可如果代价是彻底遗忘江宜,宋卿又觉得死得早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将未拆封的博尔赫斯挪回原位,药片和外套盒子一起藏起来了。 宋卿抱着外套蜷缩回沙发里,她将脸埋进去,除了时间的味道衣服里的江宜气息还不如宋卿现在身上的多。 可是抱在怀里的实感总能让宋卿安心,只要是拥有着关于江宜的物品,宋卿都很满足,哪怕这只是她的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罢了。 药劲慢慢涌上来,宋卿的眼皮越来越重,对着吹的空调有些冷,宋卿捞过沙发上的毛毯将自己和外套紧紧闷起来。 密闭的环境和药物,宋卿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惊叫把宋卿叫醒,她往前迈的脚步稍停,疑惑地回过头。 许久不见的博士室友正站在身后,脸上满是惊恐地叫着:“宋卿,过来。” 看着一开一合的嘴,宋卿听不见声音,于是又茫然地转过了头。 入眼是一扇熟悉的门,门铃声响起,围着围裙的宋雪意举着铲子着急忙慌地往门口走,依稀间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声音。 门被打开,一个齐耳短发,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女孩子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望了过来与门缝后的视线对上。 躲在门后面的人一愣,原本只是打开了条缝隙的门被彻底拉开。 “我叫江宜,从京城来,五岁了。” 听见这声自我介绍,宋卿忽而一笑,稍停的脚步继续向前,主动朝着眼前的人走了过去。 一脚踏空,耳边只剩下呼呼风声,宋卿却朝着黑暗跌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宋卿瞬间惊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又陷入梦魇的同时也看清了坐在自己面前,正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江宜。 宋卿来不及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还是假,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下意识扑了过去。 梦里梦外,不论重复上演多少次,只要江宜出现,宋卿就会毫不犹豫地靠过去。 拥入怀中的身体有些许凉意,江宜坐着的位置是正对着宋卿头的空调出风口,她用身体隔绝了吹向宋卿的冷意。 江宜就在眼前,宋卿来不及确认真假,将脸埋在怀中人的肩膀处,被惊醒的嗓音还带有几分哑:“崽崽......” 眼前人没有和以往梦魇中那般,在相拥的时刻消散,也没有像现实生活里回以同样充满爱意的拥抱。 被抱紧的江宜神色有些冷,眉眼间凝着霜雪,任由宋卿将自己拥抱至没有间隙。 “我没有做梦吧?”从梦中惊醒的宋卿还是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居然真的只需要睡一觉江宜就回来了。 察觉到宋卿抱紧的双臂微微颤抖着,江宜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抬手拥抱住宋卿,柔声道:“姐姐为什么不去房间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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