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嗫嚅着唇瓣,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个所以来,“弟子……弟子……” 等了会儿始终都没有听到下文,师傅面色一冷,更加难看。 手中的书卷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书角砸在了他的眉骨,疼的他忍不住哼出声来。 “连这个都背不下来,天天待在这里是做什么的?能进到这里的机会都不珍惜,滚出去站着,什么时候背下来什么时候吃饭!” 他抱着怀中的书卷,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 浑身无力,酸软的发麻,脑中什么也想不到,站在屋舍外看着碧蓝的天空,翠绿的山川,耳畔是屋舍内师傅的声音,一听到师傅的声音他便想起来师傅的责骂,忍不住的胆颤,瑟缩。 呼吸急促,耳朵发鸣,他深知自己不对劲,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看着不远处的花圃,那花好像比上一次见时又多了不少,于阳光下绽放风中摇曳。 有什么湿濡温热的东西落到眼睛里,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眼睛觉得不舒服,抬手抚摸。 掌心湿濡,黏腻沾染着秾稠地鲜红,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抹红的时候落到了实处,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由得庆幸,还好,砸到的是眉骨,要是再往下一点点可就砸到眼睛了。 要是眼睛瞎了自己可以毁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再次感受到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慌里慌张地看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师傅。 他的眼睛被血色所影响看的模糊并不是那么真切,只能感觉到师傅身上骇人的气息,在察觉到自己的视线的时候重重地哼了一声,愤然而然的拂袖而去。 抱着书卷呆愣的站在那里,不断的反复揉搓着衣衫,心里没由来的慌乱地厉害,没有底。 “木师弟,你还好吧?”耳畔传来小心翼翼地询问。 木易抬起来,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没……事,多谢师兄关心。” “木师弟你的眼睛……”因为血色的蔓延,他的眼睛血糊糊的看起来吓人的很,像是眼睛受伤了一样。 眼睛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师兄连忙跑开,“你等等我。”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眉骨处,有些疼,但是能忍受,包扎好之后师兄便离开。 山上的夜晚格外的冷,他蹲在墙角,昏昏欲睡,也不知道是饿的发昏还是因为受伤失血而头晕,总之感觉并不好受。 这样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演,屡见不鲜,开始还会有师兄陪着他给他送吃的。可是师傅太严苛,好像在面对他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格外严苛,那种厌恶,不是仅仅只趋于表面的言行举止上的还有打从心底里的看不起甚至是厌恶。 后来过了很久,具体是过去了多久他记得并不是十分的清楚。 但是他发现师傅对他的态度开慢慢的好转,他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虽然师傅对他还是不怎么好,但是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动辄就被训斥,打骂。 师傅的转变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如果非要说带来了什么,那么成为师傅身边呼来喝去的仆从算不算,而且还是最低等的粗仆。 宗门之中到达一定的境界身边是可以允许有仆从的存在的,名声越好的修士连带着仆从也是水涨船高,受人尊敬。 他每天睁开眼睛除却学习之外还要围着师傅打转,师傅美曰其名是要将他带在身边教导,每天晚上整理前院看诊的药芦就得花费不少时间。 师傅不喜欢别人乱碰他的东西,里里外外全都是他一个人打扫。 那样的日子他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就像是生活在沼泽里的蛇类身处于污秽中,除却泥沼之外再无其它,日子久了也便麻木了。 他还记得那天。 那段时间天衍宗迎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是闻名九州的凝棠仙尊。 崇明剑宗最厉害的人,剑道中的天才。 这样的人本该离他们很遥远,可是却来到了天衍宗。 所有人都被驱逐出药芦,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前院。那日的课程安排的尤为满,冥冥之中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苦涩的药味儿蔓延,看着自己切地长短整齐的药材,直到听到命牌之中传来响动。 药芦之中除却一脸严肃带眉眼中又带着喜色的师傅之外再无旁人。 做药修的,鼻子必然是灵敏的,空气中还有着浅淡未散的香味儿。 那不属于药芦之中弟子身上的味道。 看着正在失神的弟子,他眉眼喜色一敛:“什么人该做什么事情你应该要认清楚。” 这还是自从师傅态度变好之后第一次又似从前那般的否认,羞辱他。 “弟子明白。” 看着沉闷、呆板的弟子,他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却又陡然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故而闭嘴,不耐烦的冲他摆手:“快走快走!” 语气不耐烦极了,好像看到他就觉得烦躁,恨不得他赶快离开消失不见。 那天晚上他陪伴着师傅翻看了许久的医书,那古籍药典,用词晦涩难懂,他按照师傅说的将它们归类,十分费力。 “怎么让你办个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抬手向旁边摸去,却发现木易还没有将他需要的给理出来,想到掌门交代的他眉峰皱的越发的厉害,神情也越发的不耐。 就算不能帮凝棠仙尊解决问题,也该拿出想要帮忙的样子和决心让凝棠仙尊看到这样才会记得他们药芦、天衍宗的好。 不知道过来多久大概很晚了,可能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天明,师傅也稍显疲惫地让他离开。 一连熬了好几晚,天天都是这么个点回去,他的眼睛酸疼的不行,疲倦的根本睁不开,等到了好不容易下山,却发现自己腰间的命牌掉了。 仔细的回想,想起在整理书籍的时候有很多东西他不明白,却又不敢询问师傅,所以是一边拿着命牌询问师兄一边寻找的。 估摸着可能掉在药芦了。 那东西至关重要轻易可是丢不得。 看着还亮着灯的药芦,以为师傅还没有离开,一想到还要和师傅打招呼便心生抵触。 却也由不得他。 推开房门,恰好听到什么东西落地。 他看着坐在那里气多进少的人,他的脸色灰败,胸口的衣衫都被血染的通红。 看到他推门而入,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师傅的眼睛里有了光亮,颤巍巍的手指着地上掉落地药瓶,“快……” 明显是希望自己将那药捡起来喂给他的。 看着说话都气喘吁吁费力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站在了那里不肯动,似乎是没有想过会被拒绝,会见死不救。 师傅的眼中的杀意尽显,他陡然一震,忽而想到,师傅虽然受伤可是并没有死,修士大能就算是重伤也有回旋的余地,若是师傅一旦好过来,那么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从前经历的种种,恶从胆边生,又或许是被欺压的太久看到师傅现在力不从心竟然想要报复回去。 天衍宗弟子不论是修行什么的都有佩剑,修习剑术是最基本的。 长剑没入心口看着不断扩散的血迹,以及那双不敢置信而瞪大的眼睛,他的心出奇地平静,甚至是生出不知名的快感。 这个一直压在他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的人终于死了。 再也没有人可以肆意辱骂,责打他了。 压在心口的石头于此刻消失不见,他找到自己的命牌看都不看已经没了气息的人转身步入夜色里。
第68章 :人是我杀的 刑堂并不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阴森森,死气沉沉,充满腐朽味儿。阳光穿过高窗驱散了刑堂的冷漠,阴森,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惬意而享受地眯着眼睛,恬静地仿佛夏日里在树荫底下打盹的猫。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身侧同样和他被困于禁制之中的人,然后看向那个正在审讯他的刑堂弟子,“大概知道。” 说真的,他的胆子并不大,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志向,只是想好好学医成为医修待资历够了就下山,悬壶济世。 穷苦人家出身的人,从小体会到的冷暖太多,可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能太过较真,较真,为难的只是自己而已。 他的记性并不是很好,因为从前过得太苦,所以他就养成了习惯,那些不好的、痛苦的都会被他自欺欺人的忽视,遗忘。 明明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成为药芦的弟子,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学习医理竟然成为了他最痛苦,最不愿意面对想要去遗忘的事情了。 每天晚上休息的并不好,总是会梦到上课时被师傅训诫的场景,不论是在什么时间段,或打或骂又或者是被赶出去。 以至于整个人心绪不宁,格外的焦躁,甚至是因为担忧第二日课堂之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睡不着觉,也幸好他是药修,能够助眠,强制昏睡的药物不算精贵以至于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这才不至于将自己给熬死。 他当然知道刑堂找自己是干什么,他并不是个十足十的恶人,杀人,他从前想都没有想过。 可是就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傅。 他从前看过一本书,书上是这样解释‘师傅’二字的含义的:师者正心修身,不偏不倚,传道受业解惑方为师,傅通‘父’所以才会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的话。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师傅都是一位能够被人尊敬,敬仰,担得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的。 他想,他的运气可能不算好,本以为苦尽甘来,前路漫漫,谁知道遇到了个并不好的师傅。 就在刑堂弟子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木易抬首,他的神情温和,平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一不让在场的人震惊不已。 “人是我杀的。”他说的毫不迟疑,不显任何作假之色,“至于为什么杀他……他并不是一位很好的师长。” 说的认真,就好像杀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亲手弑师。 “天衍宗很好,真的。”唯恐旁人误会认为他说的是反话,嘲讽的意思,木易说的时候甚至是赞同的点点头,眼中的仰慕,敬仰并不似作伪,“可惜我的运道不好,不得师傅喜欢,备受蹉跎。”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师傅独独讨厌自己。 有时候,就是这样。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这样的事情很正常,没必要太过大惊小怪。 只是……他运气不好而已,不得师傅喜欢,所以才会过得艰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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