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抱着褥子出来,正好听到其中一人说:“诶,我好像明白了!” 身旁有人接话:“你明白什么了?” “那个呀!”那人朝颜昭住的客房努了努嘴,“之前不是有个秀才倾心咱们老大,结果当天就被老大撵下山,我们老大女中豪杰,气吞山河,哪有男人能入她法眼,会不会……” 他话到一半,眼角余光瞥见封瑾从院子里出来,倏地被口水呛住,假作咳嗽噤了声。 偏他身边的人还没听到关键结论,急了眼了:“会不会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呀!” 封瑾听见院里喧闹,但她无心在意,紧跟着小狐狸的步子穿过庭院。 不多时,她们来到一间柴房外。 正是昨日关押颜昭的那一间,里面还有两个人,也声称自己是拂云宗的弟子。 小狐狸抬起小爪子,拨开房门。 蔺超二人昏迷了一整天,刚醒不久。 骆棋喋喋不休怒斥颜昭是个叛徒,将他所有能想到的脏话骂了个遍。 这时,房门忽然推开,一抹光亮照在他们身上。 骆棋下意识扭头。 看清来人,他霎时脸色惨白,打了个哆嗦。 · 院里的男人等到封瑾背影远去,该彻底听不见了,这才压低声:“我怀疑,咱们老大喜欢女人!” 几个听八卦的男人眼睛一瞪,面面相觑。 场面静了须臾,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竟异口同声:“不无可能!” “可是……”有人提出异议,“那小姑娘言行粗鲁,还摸进咱们寨子偷东西,老大怎么会喜欢她?” 反对意见也有人支持,众人又纷纷扭头,看提出观点的人怎么反驳。 却见那人勾起嘴角,洋洋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儿我可亲眼看见了,那位姑娘生得真不赖。” 周围人好奇:“多不赖,能比阿玲还好看?” “阿玲算什么?”男人哼一声,高深莫测地点评,“没见识,我敢肯定,若那姑娘换身衣裳,将头发梳起来,必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众人好奇归好奇,却没有实据,探头探脑朝颜昭院子方向瞧,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唏嘘着聊起旁的话题。 阿玲抱着一床褥子躲在墙后,牙齿将嘴唇磕破了,尝到一点苦涩。 她并不是故意偷听,从这里经过时,脚步不知怎么的便自己停下来。 此刻她一颗心像泡进了醋缸里,说不出的难受。 等一墙之隔的几个男人们哄闹着散了,她才整理好心情,抱着被褥来到颜昭下榻的客房。 颜昭已然睡熟,阿玲按照封瑾的吩咐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掖紧被角时,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看向颜昭的脸。 颜昭脸颊被乱发遮挡,她的头发生得像杂草一样,从未好好修剪,长长了就随便割一段,发尾乱糟糟的,不仅不束发,衣服也松松垮垮,没个正经样。 鬼使神差,阿玲伸手拨开颜昭的头发。 乱发下是一张清隽秀气的瓜子脸,五官生得格外精致,浓密的睫毛卷而翘,原本惨淡的肤色因喝了点酒,透出薄红,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柔滑。 她鼻梁翘挺,嘴唇厚薄适中,唇形好看,饱满,呈现浅浅的樱粉色。 正如旁人所说,若颜昭束发梳妆,必定艳惊四座。 即便阿玲不喜颜昭,看清她这张脸,也生不出半分嫉恨来。 甚至会忍不住想,如此承蒙天眷,本该被许多人喜欢疼爱的人,如何落魄到这般模样。 封瑾会生出恻隐之心,对颜昭如此爱怜,甚至……动心,一点都不奇怪。 阿玲收回手,抹了抹眼睛。 起身,临走前替颜昭掖好被角。
第十四章 骆棋看清出现在柴房外的人,吓得脸都白了。 他买到的消息只说这山上有宝贝,却不曾透露坐镇山寨的是个江湖散修。 对方修为并不比他们高,但箭法超绝,又有法宝相佐,他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完蛋了! 骆棋内心哀嚎,师父常说江湖中人心险恶,他起先不以为然,没想到刚下山就碰到硬茬。 山上的土匪可不似拂云宗里的同门,还会因为他师父的身份忌惮他两分。 难道他们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封瑾走进柴房,骆棋双耳捕捉到有节奏的脚步声。 他心生恐惧,慌不择言:“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趁早把小爷放了!不然被我师父知道,定拆了你这土匪寨,让你不得好死!” 蔺超被骆棋的猪脑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道:蠢货!打还没有挨够! 他气不打一处来,生怕骆棋触怒封瑾自己也跟着遭殃,顿时狠狠一脚踩中骆棋脚背。 骆棋“嗷”一声鬼叫,疼得缩回脚,抽筋似的又是甩又是抖,回头怒瞪蔺超:“你干什么?!” 蔺超呵斥:“你闭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这时,封瑾开口:“我与二位无冤无仇,之前的矛盾或许只是一场误。” 蔺超听得这话,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误会!”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继续说:“我们被人骗了,不知怎么的就来到这座山上,惊扰了阁下修行,真是不好意思,请阁下大人大量,放我们走吧!” 封瑾回答他:“我也正有此意。” 骆棋听说可以走,先愣了一瞬,随后立马变了嘴脸:“是误会,是误会,确实是误会!请阁下替我二人松绑,我们马上就下山!” 封瑾却抬起一只手:“请二位离开之前,有件事我想跟二位确认一下。” 骆棋希望落空,暗骂封瑾小人,嘴上却说:“确认什么?” 蔺超欣慰骆棋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便跟着附和道:“阁下请讲。” 封瑾遂问:“是谁让二位来我寨中寻宝?” 骆棋脸色微变,蔺超却没什么顾忌,当下开口: “是山下庄安村的村民!我们在洛城仙坊打听消息,听说附近山里曾经发现过仙人遗迹,有宝贝出世,到山庄安村后,听山下的村民说宝贝被山上寨子里的土匪抢走了。” 封瑾看一眼身侧小狐狸,狐狸朝她点点头。 “来人。”封瑾叫来两个帮手,吩咐,“给他们松绑,送出山寨。” 蔺超如蒙大赦,一个劲向封瑾道谢。 封瑾转身离开柴房,没了这个凶神在场,骆棋放宽心,又骂骂咧咧起来:“会不会解绳子啊!快点儿松开!” 替他解绑的悍匪眼睛一横,杀气扑面。 骆棋秒怂:“是你们大当家说的!你敢违抗命令?” “……”悍匪继续解绳子,末了,左右手各拎一人衣领子,将他们轰出山寨,“滚!” 骆棋二人摔了个狗啃泥,蔺超拽着骆棋离开,骆棋却气不过,临走前还放出狠话:“你们给小爷等着!” 封瑾站在坡上眺望,直至两人身影消失于山间小道。 方才“送”骆棋额蔺超出去的悍匪回来复命,封瑾吩咐他:“跟上去,不要打草惊蛇。” 悍匪抱拳,身影一闪便原地消失。 小狐狸目睹这一幕,目光微凝,再看封瑾沉稳气度,不敢小觑。 这山寨中真是藏龙卧虎。 封瑾从远处收回视线,俯身蹲下,面朝小狐狸道:“多谢师姐帮忙,颜姑娘伤势未愈,师姐也有伤在身,山下歹人意图不轨,还不知其真正目的,这几日师姐与颜姑娘不如就留在山寨养伤。” 小狐狸甩了甩尾巴,心想:我倒是没什么异议。 前提是颜昭那小祖宗能消停。 另一侧客房,颜昭没睡多久就醒了。 她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很厚的被褥,虽然暖和,但很重。 将被子整个掀开,颜昭跳将起来,左右看了看,不见小狐狸,顿时着急:果然是那女土匪头头使的奸计,想迷晕她后把狐狸骗走。 她迅速拉开门从客房跑出来,院子里操练的几个人齐刷刷扭头,好奇打量着她。 颜昭目不斜视经过人群,头也不回直奔主帐。 帐中桌椅早已撤了,封瑾不在,她的狐狸也不在。 颜昭抿唇,不多停留片刻,扭头便走。 这时,有个男人凑上来,问她:“姑娘,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 颜昭不回应,径直从他面前经过,仿佛路过的是一团空气。 厨房方向飘来浓郁的饭菜香气,颜昭掀起眼皮看了看天色,竟已是正午了。 她脚步不停,就要从厨房门前经过,阿玲抱着一摞柴禾迎面走来,与她撞个正着。 “颜姑娘。”阿玲主动唤她,“你睡醒了?” 颜昭终于顿住,视线落在阿玲身上,问:“狐狸呢?” 阿玲意外:“狐狸不见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颜昭不再问了,头也不回地走掉。 “不可理喻!” 阿玲攥紧拳头,朝颜昭背影挥了挥。 她果然没办法和颜昭和解。 这怪人只有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颜昭又路过柴房,发现柴房门大敞着,柱子旁散落几根麻绳,两个人却不见了。 她探头朝柴房里瞧一眼,没见到小狐狸。 至于那两个人“同门”是死了还是跑了,她漠不关心。 整个寨子绕了一圈也没找到狐狸。 颜昭又一次从院中经过,忽然停步,问:“那个女土匪在哪儿?” 刚才被颜昭无视的男人先是惊讶,随后反应过来颜昭说的应该是他们老大,心情顿时十分微妙:“到寨门方向去了。” 颜昭便朝寨门走去,还未走到,远远便见封瑾正往回走。 小狐狸跟在封瑾身侧,不紧不慢地随行。 颜昭停下脚步。 封瑾和小狐狸同时注意到她。 “颜姑娘。”封瑾扬起笑脸,眉目爽朗。 小狐狸步履轻盈,朝颜昭走来。 颜昭沉默。 随后步子重新迈开,与迎面走来的小狐狸错身而过。 小狐狸一个急刹,诧异回头。 封瑾也意外地扬起眉毛。 颜昭像没看见她们似的,径直走向寨门。 守门的两个人互相看一眼,不知道该不该阻拦。 临到门前,颜昭裤脚被狐狸咬住,往回拽。 颜昭一反常态,没说话,只跺了跺脚,将腿抽回来。 呲啦一声,裤脚被狐狸撕破。 狐狸被惯性推出去,落地栽了个跟头。 再抬头,颜昭已经走出寨门,下山去了。 狐狸嘴里叼着一小块布片,有点懵。 封瑾哑然:“颜姑娘这是怎么了?” 小狐狸若有所思,松开嘴里的布片,迈开步子往山下追。 “诶?!”封瑾眼看狐狸跑掉,顿时也急了,小跑着出了山寨,吩咐门卫,“跟阿玲说一声,中午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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