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亭林露齿笑:“你可以继续闭眼。” 傅令君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再合眼,只安静望着面前穿米黄色针织衫投入拉琴的少女。 素颜的郑亭林气质温润,有如璞玉。 这和她往日印象中张扬明艳的模样有些出入,唯一不变的是拉琴时专注的神态。 在郑亭林风头鼎盛的那几年,“小提琴女神”的冠冕几乎与她相伴相随,她是让同时代天才黯然失色的存在。 前世的记忆飘然远去,当下的郑亭林赤脚踩在波斯地毯上,风华比起在金碧辉煌音乐厅中的模样竟然还要胜过几分。 及肩的乌发束起,肤白胜雪,明明不露丝毫,却依旧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那是独属郑亭林的魅力。 这会儿的傅令君是不合格的听众,她走神了。 郑亭林琴弓垂下时,她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你多久没练过小提琴了?”郑亭林突然问。 傅令君:“快一年。” 郑亭林叹息:“那还挺久的——你更喜欢钢琴?” “我更喜欢小提琴。”傅令君抬头看她,“只是练得少。” 郑亭林面露意外和不解:“为什么?” 傅令君垂眸:“因为总是会想起母亲,还有你。” 所以她的理智选择了弹钢琴。 郑亭林沉默了几秒,突然把琴递到了她面前:“来试试吗?” 傅令君蓦地抬头。 她迟疑几秒,伸手接过提琴,站了起来。 郑亭林坐在她面前,调皮眨眼:“现在我是你的听众了——我要听欢快的乐曲。” 傅令君哑然失笑,生疏地夹上肩托,按住琴弦。 她的琴弓迟迟不动,片刻才笑叹:“我谱子都忘光了。” “最简单的!”郑亭林指挥起来,“比如——” 不等她说出口,傅令君突然拉了起来,琴弓顺畅,指法简单,她拉的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郑亭林笑容绽开:“我们心有灵犀耶。” 傅令君轻笑了声,顿了一下拉起《小星星变奏曲》。 她凭着记忆变换指法,琴弓拉得并不流畅,郑亭林倒在沙发抱枕中,努力憋着笑意。 傅令君竟然坚持拉完了整曲。 “后面很难的。”郑亭林从新夹起的橘猫玩偶后探头露脸,再次赞叹,“你的记忆力也太好了。” 演奏就是另一回事了。 傅令君笑,郑亭林接着点评:“你的基础比我想象好不少,但还得多练空弦。” “不过呢,已经很——惊喜了。”她盯着傅令君,对视间两人都不自觉笑起来。 “太久没碰了,而且没看过这首的小提琴谱。”傅令君莞尔将琴还给对方,她刚刚完全是凭着自己的乐感来拉的,“这首还是更适合钢琴。” 郑亭林接过站起,不置可否地扬眉:“等我看一眼谱子。” 《小星星》的儿歌广为人知,但知道它来源于莫扎特《小星星变奏曲》第一段的却并不多,变奏曲的难度更是不能与入门同日而语,其变化之复杂让无数音乐生直呼魔鬼。 而比起小提琴曲,它流传最广的还是钢琴曲。 郑亭林准备完毕,端正姿态,琴弓直下,丝滑演绎起自己心中的小星星。 活跃激昂,速度极快,比起原版的轻柔舒缓,她的演奏活像是星星要撞上了地球。 傅令君脸上的笑容再也强忍不住。 停下时,郑亭林扬弓,眉梢挑起:“行星坠落曲敬上!” 傅令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啪啪为她鼓起掌来:“可以开音乐会了。” 郑亭林露齿一笑:“说起来,明天还要去滨城音乐厅呢。” 傅令君顿了一下,突然把握到了脉络,她问:“谁的演奏会?” “陆池佑。”郑亭林随口答,“我让他留了两张票。” “明天下午?你是为这件事来的吗?”傅令君语速变快。 郑亭林放下了琴:“一部分吧,这段时间国内没什么小提琴独奏会。” 陆池佑这场算是相当拔群的了。 傅令君沉默了几秒:“我不太喜欢他的风格,明天就不去了。” 郑亭林意外:“你了解过他?” 陆池佑拿下帕格尼尼金奖才不过一年,国外巡演不少,但国内专题独奏寥寥,大多数国人并没有听过他的现场。 上次和维塔利的合作也只是调剂陪衬,不能算他的专场。 傅令君:“听过一点。”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到陆池佑这个人。 郑亭林显然不懂得她的心思,凑近挽起她的手请求:“一起去嘛,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她也不想独自面对陆池佑。 傅令君瞥了她一眼,似乎想不通重生后的郑亭林为什么要去陆池佑的演奏会——这个圈子说大不大,但也没有小到非见不可的程度。 她想起了上一世的郑亭林,她和陆池佑登对地出现在舞台,在乐迷欢呼声中握手拥抱,所有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双剑合璧。 而从头到尾,坐在台下的傅令君都只是局外人。 片刻后,傅令君缓慢开口:“你喜欢陆池佑吗?”
第54章 Chapter 54 你还喜欢陆池佑吗? 郑亭林愣住,挽着她的手蓦地松了下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但十七岁的她和陆池佑还没有什么交集,郑亭林不明白傅令君为什么这样问。 她只不过是答应了音乐会的邀约而已,这在圈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当这个问题从傅令君口中问出时,她的心跳还是奇异地漏了半拍,有种过去未来被看穿的微妙错觉。 傅令君重复了一遍:“陆池佑——你喜欢他什么呢?” 郑亭林的反问让她默认了这一答案。 而且上一世两人也确实交往过,说当时没有好感是假的。 “……什么啊。”郑亭林终于反应过来,大声,“我不喜欢他!” 傅令君抬头。 郑亭林:“因为他是上届帕格尼尼金奖得主,是维塔利先生看好的学生我才决定去看的——总要了解一下同行吧。” 傅令君不依不饶:“那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郑亭林觉得此刻的傅令君有些奇怪。 但她还是认真回:“没什么看法,一定要说的话,我挺讨厌他的,惺惺作态。” 这话不可谓不重,陆池佑在媒体和公众面前可是谦逊天才的代表,形象极佳,甚至还开始签起了品牌合作。 “因为是你问,我才直说的。”郑亭林嘟囔一声,“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我真不喜欢他——你刚刚的问题也太奇怪了,哪里看出来的?” 傅令君闻言笑起来,眉眼弯起:“是我太奇怪了。” 前尘往事如烟,只有她还在斤斤计较。 可对方是郑亭林啊,她没法不在意,没法不计较。 傅令君害怕郑亭林再次受到伤害,害怕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郑亭林拉下透明浴室帘子,洗澡的水声传来,傅令君走到了阳台前。 滨城的夜晚太繁华,高楼闪烁的霓虹彩灯彻夜不息,头顶偶尔有亮点闪动,傅令君清楚它们不是星星,而是人造飞机。 她开始怀念星空。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然而迟迟没有传来出门的动静,不等她回头,郑亭林开始喊起来:“傅令君——你在哪?” 傅令君从阳台回到了客厅,大声回:“怎么了?” 说完她就瞥见沙发上对方干净的睡衣,心中无奈一笑。 郑亭林:“我换洗的衣服拿错了……” 没等她说完,傅令君识趣地拿起睡衣往浴室方向走,下一秒却听到郑亭林的请求:“——你介意我穿你的吗?” 她拿错成了傅令君的睡衣。 傅令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关系。” 很快她听到窸窣的穿衣声,手中郑亭林的睡衣被她紧攥住,一会儿后,傅令君立马转身把这套睡衣放回了沙发原本位置。 郑亭林湿漉着头发从浴室出来,雾气氤氲,赤足还沾着水珠,清丽脱俗。 尤其还穿着傅令君的浅蓝格子睡衣。 “你也要去洗澡吗?”郑亭林擦着头发走近,“果然,我这套放沙发上了——你还有衣服吗?将就一下我的这套?或者等我吹好头发了换下来还你。” 她说这话时还在翻找吹风机,显然完全没有当回事。 傅令君注意到她弯下时露出的小截雪白腰肢,很快挪开视线,起身往卧室走:“我还有衣服。” 她从自己行李箱里拿出明天要穿的长袖休闲裤,刻意忽视郑亭林低分贝的吹发声,径直往浴室走。 郑亭林开了电视,一边看着一边举着吹风机。 傅令君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对着电视盘腿坐下笑个不停的郑亭林,吹风机被扔到一边,头发还半湿漉着。 “吹好了吗?”傅令君走近到了她身后。 郑亭林没管自己垂落的冰凉发丝:“吹得太累了,晚点吧。” 这么说着,电吹风却再次被启动,傅令君举着靠近了她。 她捋起郑亭林的发尾,轻柔地风干起来。 酒店里的吹风机声音很小,电视机的声音依旧清晰,郑亭林却突然听不清它在讲什么了。 演员那双嘴开开合合,但愣是被她看成了默剧。 她被逗出的笑声也随之停下。 傅令君的动作很温柔,吹来的暖风离她不远不近,比她自己吹时舒适了百倍。 两人都没有说话。 电视里播的是一段情景喜剧,时不时有罐头笑声传出。 郑亭林忽然说:“吹好了。” 她摸了摸干爽的发尾,语气有些微妙:“你也太体贴了。” 电吹风关掉,傅令君比邻落座:“现在天冷转凉,湿发很容易感冒。” 说着,郑亭林身体像是配合一样,真的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散着长发,转头有些可怜地看傅令君:“……谢谢。” 傅令君扑哧一笑,把沙发上的毯子扒拉过来盖在了她腿上,自己把橘猫公仔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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