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说道:“那就是说,东方瑞与会是突发事件了?” 高宁雪反应了一下,答道:“对,是临时起意的。” 吴蔚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通知东方瑞与你同行的?” 高宁雪有些不安,可被吴蔚直勾勾的盯着又不得不说,于是答道:“我之前和师父……闹了些龃龉,是四月十五日当天清晨我得知箫盛也要去,特意让马车绕到明镜司接上的师父。” 想象之中的埋怨和调侃并没有发生,吴蔚只是点了点头又在纸上写了写。 高宁雪脸色很难看,若不是自己,师父也不会…… “与会人员的名单,你还记得吗?” “记得,大多都是熟识人家。” “这个先搁置,一会儿你需要把名单写出来,最好是能把他们的社会背景还有与东方瑞的关系也写出来,能做到吗?” “可以,不过要让我好好想想。” “好,那你现在给我讲述一下案情的经过吧,从案发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东方瑞既然是你的护卫,她是什么时候,有几次脱离了你的视线,案发地的情况,还有一些后续处理都给我讲讲。” 高宁雪抿着嘴唇,陷入了回忆。 那日…… 本是一场宾客云集的盛宴,因为又加了狩猎环节,所以原定一日的雅集变成了三日,第一天到了庄子已经是中午了,重头戏是第二日,白天雅集,晚上是太子亲自主持的篝火晚会,晚宴的主菜就是打猎所得。 案子也是在那一晚发生的,四月十六日的夜里。 入夜,篝火晚会热闹非常,女眷们也吃了不少烤肉,少酌了些,东方瑞从不饮酒并未参与,她也是在那个时候离开高宁雪视线的。 大概在戌时至亥时之间,东方瑞都不在高宁雪身边,有侍卫曾目击到东方瑞去了种植奇花异树的林子里,而四皇子的尸体也是在林子里发现的,发现时四皇子倚在一颗树下,胸口插着东方瑞的随身的匕首,而匕首的主人东方瑞也消失不见,一直到今日都不知所踪。 吴蔚听完不免有些头大,这与会人员上百,加上周边的侍卫,随从上千人,就凭她一个人,在没有任何支持,任何技术手段辅助的情况下,去调查根本不可能。 高宁雪的眼角溢出泪花,自责地说道:“都怪我,要是我不任性,不特意去找师父陪我,也就不会出这些事了。” 吴蔚挠了挠头发,问道:“四皇子为什么去林子里?” 高宁雪答道:“大概是去出恭吧……因为晚宴是男女同席,原本准备好的用来出恭的棚子划给了女眷们,男宾们用的棚子搭在了稍远些的林子附近,或许是四叔回来的路上到林子里去散酒气了,也有可能是被凶手给拖进去的。” 吴蔚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追问道:“侍卫呢,随从呢?四皇子身边不会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吧?” “那地方周围荒无人烟,只在西边的角落住了些耕种皇庄的农户,他们懂规矩不会来庄子这边。而且当时太子叔叔下令把整个庄子都围了,非常安全,晚宴上除了太子,是没人带侍卫的,只有些婢女伺候。” 吴蔚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太子是储君,身份贵重,他可以带侍卫,旁人却是不能,毕竟当时那么多宾客,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侍卫,万一有刺客混入其中就糟了。 吴蔚又拿出一张纸,把笔递给高宁雪,说道:“麻烦你把宾客的座位图给我大致画出来。” 高宁雪接过笔,用了一刻钟便画了出来。皇家规矩摆在那儿,宴会的座次也是按照身份来的。 吴蔚拿起座次图一瞧,见主位竟是太子和四皇子同座的,兄弟二人共坐一案,而太子妃则和四皇子妃坐在了一张案子上,主位两侧按照各家的身份依次排开,组成一个圆形,中间是篝火堆。 “太子和四皇子的关系很好?”吴蔚在图上看到了二皇子,三皇子的位置,问道。 “他们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四皇子虽然齿序行四,却是嫡出的,身份自然要尊贵些。” “座位是谁排的?” “太子妃。” …… 吴蔚足足询问了高宁雪将近两个时辰,可谓是事无巨细,有一些问题高宁雪并不知是何用意,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吴蔚写满了三十张纸才作罢。 见天色不早,吴蔚讯问了客房的位置就带着绣娘去休息了。 走之前又给高宁雪拿了一摞纸放到案上,说道:“你就别睡了,把宾客名单和社会关系,性格,与东方瑞的关系能记住的都写下来,最好是明日一早就能给我。” 高宁雪答应了下来,吴蔚又叮嘱道:“这件事不可以让箫盛知道。” 高宁雪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吴蔚把一摞纸揣到怀里,拉着绣娘的手来到了客房,两个小丫鬟给二人铺好了床铺便行礼离去,吴蔚坐到圆桌旁借着烛光复盘卷宗,绣娘坐到了吴蔚身旁。 吴蔚抬眼,便读到了绣娘眼中的担忧和心疼,吴蔚心头一动,脱口而出的竟是:“绣娘,若是有机会,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绣娘怔了怔,她经常听吴蔚提起她的家乡,那是一个在绣娘看来有些不真实的地方,许多风俗和规矩都和清庐县不同,绣娘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我愿意。” 吴蔚怔怔地看着绣娘,目光柔软极了,笑容却透出一丝丝苦涩。 要是真能回家就好了……带上绣娘一起,可惜吴蔚也不知道要如何回去。 绣娘的坚定却深深地触动了吴蔚,她想起自己的梦,想起梦中那绝望的心情,说道:“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回去,若是……我就留下来,不回去了。” 绣娘笑了,柔声道:“在哪里都好,只要咱们一起。” “嗯!” “蔚蔚。” “嗯?” “你觉得,东方大人是无辜的吗?” 吴蔚往门窗处看了一眼,见屋外并无身影透进来,才往绣娘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从现有的证据链条上来看,有凶器,也有人目击到东方瑞的确去了树林,暂时无法推翻现有的判决,不过……东方瑞没有杀人动机啊!而且东方瑞根本不在应邀名单,她参加这场宴会只是一个突发事件,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临时起意,会杀人的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绣娘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什么也做不了,接触不到尸体,也没办法去案发现场勘察,就算是去了……没有设备和技术也查不到什么,涉案的都是贵胄,除了高宁雪,谁愿意配合问询?死的又是皇子……皇帝都定案了,谁敢翻案啊?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从现有的这些案件链条里发现问题,然后告诉高宁雪,让她自己想办法了。”翻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吴蔚撇了撇嘴,据高宁雪说,这案子的“主审官”是箫盛,由箫盛亲自调查写了卷宗递交天听,而后朝廷就下了海捕公文。 这前后,总共不过用了三日。 吴蔚觉得,有股阴谋的味道。
第109章 一起回家 听吴蔚这样说, 绣娘也明白东方瑞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心中不免唏嘘。 东方瑞是绣娘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朝廷官员之一,她是戏文里的人物, 是洞若观火, 执法如山的玉面神机,还并非世家出身, 是当年韩王妃从街边捡到的一个乞儿, 来自于民间,在民间的威望自然就要高一些。 吴蔚看完最后一页卷宗,揉了揉眉心, 她虽然看过不少公开的民警办案的询问录像, 到底不是刑侦专业毕业的, 想要找到有用的信息还要一些时间才行。 而且吴蔚很清楚,一个人的证词并不能足信, 因为每个人都会局限于自己的认知和立场,以及情感中,特别是如高宁雪这种, 对东方瑞的崇拜已经达到盲目程度。 吴蔚找到一块大小适合的布,把这一摞宣纸小心卷好用布包了, 然后塞到枕头底下,对绣娘说道:“睡吧,时辰不早了, 明日拿了与会人员的名单,咱们也回去。” 一阵细索声响吴蔚脱下高宁雪赠与的衣裳, 只穿着一件中衣钻到了被窝里, 趴在床上,绣娘拿过吴蔚脱下来的衣裳, 入手的触感冰凉丝滑,不由得用手指捻了捻,这种料子在民间并不常见,即便绣娘是做惯了绣活的,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料子。 绣娘细细将衣裳抖开,抚平上面的每一处褶皱才搭到架子上,而后立在架子前,仔细看着这衣裳的做工和刺绣的手法,绣娘的想法很简单,家里还有几匹高宁雪给的上等料子,手感和这个差不多,等自己回去就给蔚蔚做几身这样的衣裳。 农户人家即便是有条件也不会做这样华而不实的衣裳,谁让蔚蔚穿着看好呢? 这套衣服并不完全合身,绣娘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吴蔚穿上更为合身的新衣裳的模样,无声地笑了。 “绣娘~?”见绣娘迟迟不来,吴蔚唤了一声。 “嗯,来了。”绣娘来到桌前吹熄了蜡烛,坐在床上摸黑脱下自己的衣裳,叠好放在床脚,也钻进了被窝。 被子里一阵花香气味弥漫开来,绣娘鼻翼翕动,赞道:“真好闻。” “哦,是我刚才洗了个花瓣澡,滴了几滴百花露,你要是喜欢的话,回去咱们也采些野花,我给你做,这东西挺简单的,有了百花露咱们的肥皂就可以往香皂的方向发展了,还可以做些艾草味的。” 逃出生天,吴蔚的心情好了不少,轻声说着。 绣娘却侧过身去,伸出手摸索了几下便抚到了吴蔚的后腰上,上面早就光滑一片,一个月的将养外伤已然痊愈。 “还疼么?”绣娘柔声问道。 吴蔚转头看着绣娘,故作轻松地说道:“多亏了老先生的药膏,还有你时时给我送干净的被褥和衣裳,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 听到吴蔚这样说,绣娘的鼻子却有些泛酸,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可与吴蔚生活在一起那么久的绣娘却是知道的,她太了解吴蔚了,细致到吴蔚的一言一行会是怎样,绣娘都心中有数。 出狱后蔚蔚的步子缓了,坐下,起来时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能逃过绣娘的眼睛,即便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捡着好听的说,绣娘也知道吴蔚经历了怎样的凶险,张宽欲下死手除掉吴蔚,怎么可能是一个月就能养好的伤呢?
317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