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最多再有个十几日也就回来了。委屈你了……今年本该好好热闹热闹的。”柳翠微满眼歉意地看向吴蔚。 吴蔚则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回道:“你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吧,蓝星那边的年味早就没有这般浓郁了,也就剩下一个守岁,走亲访友也变得可有可无,你今年若是有兴致,不如多放些爆竹,烟花之类的,到了蓝星再想放这些,可就难咯。” 柳翠微嗔了吴蔚一眼,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什么?没有吧?” “在外人眼中,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接手了你这般大的家业和富贵,就又是放鞭,又是放烟花的,你让外人怎么看?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今年家里一切从简,年夜饭的菜也减了几道,加四道冷食,还以你的名义办了一处善堂,开春差不多就开张了。” “办善堂是好事儿,多庇护些可怜的孩子。” “是啊,小菊从葫芦帮手中解救下来不少可怜的孩子,当地府衙替部分孩子寻到了家人,剩下的那些无人认领的孩子们,还都寄养在袁州的善堂中,那些孩子里有一多半身体有残缺,根本不会有家庭会领养他们。放在袁州善堂,我这心里终究难安,还是放在咱们自己的身边,雇些人悉心照看着。反正宜王殿下赏赐了许多金银,开设一家善堂绰绰有余。” 吴蔚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补充道:“光是养着也不行,要对这些孩子进行一定的心理疏导,把他们身上的沉疴旧疾医治好以后,再根据他们各自的情况,教他们一些谋生的手艺,等到他们年满十六,选出那些实在无法独立生活的人留在善堂里帮忙,剩下的还是要走出善堂独立生活的。” 柳翠微思索片刻,说道:“等善堂建好以后,我想请张尺和栓子定期去善堂教里面的孩子一些木工手艺,吴柳记成衣铺里的绣娘们也可以轮流到善堂去教女红,咱们善堂里健全的孩子极少,你觉得还有必要请教书先生吗?” 在梁朝读书人都讲究一个仪表,若是身体有缺,是绝对无法走上仕途的,若是因此教出眼高手低的孩子,对他们的将来并无益处。 吴蔚来到梁朝这么久,自然明白柳翠微担心的是什么,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到:“教书先生还是要请的,但是要和教书先生说清楚,无需教授那些应试的学问,主要以认字明礼为主,那些身体有缺的孩子即便平安长大,也做不了力气活儿,还是以教手艺为主,另外再请两个账房先生,教孩子们打算盘,看账做账。再让梅兰竹菊她们几个研究一下,市面上还有什么谋生的手艺是适合那些孩子的,能请来的先生,咱们要尽力去请。” “我明白了。” “三娘,善堂的事情,咱们只能出资,管理的事情,还是交给梅兰竹菊去做比较好。” “我明白。”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那么就要学会抽身,把事情逐渐交到这个时空的人去打理,才不会在吴蔚和柳翠微离开后出什么乱子。 这是吴蔚和柳翠微早已商量过后,达成的共识。 …… 就这样,吴宅过了一个低调的年。 从初三开始,吴柳记下的员工陆续上门来给柳翠微拜了年,而柳翠微也挑了一日,带上了自己的绣品,专程到宜王府去谢了恩。 正月十五那天,柳二娘子一家四口来到了吴宅。一年未见,张水生蓄起了络腮胡。 张水生已从自家娘子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拉着吴蔚说了好一番话,满是唏嘘。 在张水生看来,吴蔚虽是女子,前途却不可限量,早晚有一日会一飞冲天,成为第二个东方瑞也未为不可。 但贞节牌坊这事儿一出来,等于断了吴蔚所有的可能。 对此,吴蔚倒是满心满脸的淡然,还反过来宽慰了张水生和柳二娘子几句。 见吴蔚如此通达,张水生心中的可惜之情也淡了几分,吴蔚趁机提出将吴柳记米庄的经营权让给张水生。 如今的吴柳记米庄早已成了体系,粮食的供应稳定,口碑和客户都不错,米庄内什么人该做什么,无需东家吩咐。张水生接过后,直接就能上手经营,两家铺子又离得这般近,简直就是白送给张水生一笔银子。 张水生也明白这个道理,自是几次推脱,坚决不肯。 吴蔚不得不多费了些功夫,细细把自己的难处和用意给张水生讲明白了,当然省略了不能说的部分,加之柳翠微在一旁恳劝,张水生这才答应帮忙照看铺子一段日子,但铺子的利润,他却坚决不肯收。 吴蔚也没强求,反正等到自己和柳翠微离开了梁朝,张水生不收也不行。 ……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面的积雪渐渐融化,春意重归大地。 吴蔚的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大半,虽然尚未恢复至最好状态,但已经与常人无异。 近来,吴蔚看着渐显的春意,难免牵挂起东方瑞来。 吴蔚知道:以东方瑞的性子,她一定会如约赴死,眼看着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们却再也没有收到东方瑞和高宁雪的消息,吴蔚有些着急。 转眼到了弘宣四年,四月二十五。 吴蔚和柳翠微没有等来东方瑞的消息,另一个足以震动梁朝的消息,传到了泰州。 太后,薨逝。
第292章 我已远嫁 立在泰州府城墙上的那尊铜钟被敲响了, 突如其来的钟声,仿佛给整个泰州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城中百姓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路两旁店铺内的掌柜和伙计们, 也都纷纷出了店铺,看着城墙的方向。 一声声悠长, 肃穆的钟声传来, 足足响了二十七下才停。 丧钟二十七响,此乃国殇。 当今梁朝,仅有二人才能享受此等哀荣, 一位是当今的皇帝, 另外一位则是皇太后。 皇帝刚才登基不久, 正值春秋鼎盛,这丧钟为谁而响, 泰州的百姓们心中也都有数了。 皇宫里的事情,对于百姓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更何况是后宫之事? 先帝仁宗在位时, 推行仁政,施政于民, 加之在位的时间又长,梁朝的百姓们对这位仁宗还是很有感情的,自然对于仁宗的皇后也多了几分爱戴。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纷纷走到街上,朝着城门的方向看去。 待二十七响钟声过去, 泰州城也随着解除了静止, 当场就有些掌柜吩咐伙计们去扯些白布回来。 百姓也纷纷行动起来,要么归家去找白布, 或者干脆直奔布庄,第一时间为这位皇太后守丧。 吴蔚立于吴宅的后院听完了钟声,小梅便快步跑到了院里,将两根三指宽的白布条塞到了吴蔚的手里。 “钟鸣二十七响,这是……?” “小姐,太后薨逝,举国守孝。” “我知道了,你去协助管家,准备一些白布发下去,别出什么岔子。” “是。”小梅领了吴蔚的命令匆匆去了。 如今的吴宅,虽然管家还是宜王府派来的那位,但这宅子里住的都是些女眷,许多事情都是小梅在张罗着,剩下的三花从旁协助。 待小梅走远,柳翠微来到吴蔚身旁,接过一条白布,环顾四周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太后薨逝,东方大人和太后之间的约定还作数吗?” 柳翠微的疑惑和庆幸,何尝不是吴蔚心中所想? 吴蔚沉默良久,低声回道:“难讲,要是换成旁人,或许就……哎,东方瑞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看着通透,骨子里却非常刻板,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听到吴蔚这么说,柳翠微也跟着发愁,叹道:“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东方大人怎么就放不下呢?那件事儿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我倒是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机会,真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吴蔚撇了撇嘴,虽然很认同柳翠微的说法,却并不认为东方瑞也会如她们这般想。 “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只是这个时空的两粒尘埃,她……注定了是要被这个时代记录于史书之上的人物,说不定还会有后人为她著书立传。非常人,自然有非常道。作为朋友,咱们还是尊重她吧。” “嗯。” 二人又在小院内驻足片刻,遥望着天边的晚霞。柳翠微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都跟着亮了,她拉住吴蔚的手,朝吴蔚书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进了书房,柳翠微锁上了书房的门,才和吴蔚一起坐到了书桌前。柳翠微捧着吴蔚的手,激动难掩地叫道:“蔚蔚!”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你说,太后薨逝,宜王是不是也要入京吊唁?” 吴蔚心头一动,问道:“你是想……趁机逃离泰州?” “嗯!你不是说,我们去蓝星的契机要等到贞节牌坊上面的字,从‘清庐县’变成‘于洪县’吗?咱们谁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多久,才能等来这个契机。要是十年八载也没变,难道你要一直被这样软禁在这吴宅里吗?不如我们趁机逃走,就算宜王回来了,也不会大张旗鼓追查一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之前东方大人将明镜司密宅托付给我的时候,一并将雷老板的身份也给了我,原本是想着让我接手的时候方便些,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你直接顶替了雷老板的身份,如此也不算黑户了!” 虽然泰州的生活安逸又富足,但是柳翠微并不想用吴蔚的自由来换取。 吴蔚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离了吴宅里的这些药材和药膳,依旧可以正常生活,柳翠微宁愿和吴蔚从头再来,或是过回从前清贫的日子,也不想她的蔚蔚被囚禁在这宅子里。 况且,有雷老板的这个身份,她们的日子绝不会差了,东方瑞眼光独到,品味非凡,随便一处雷宅的市价都要在百两之上。 吴蔚果然被柳翠微说得很是心动,思考起来。 柳翠微继续说道:“我们把梅兰竹菊暂时留下,约定好一处,待咱们安定下来,再让她们去寻我们,有她们四人护着,我们即便一路游行也可畅通无阻。至于清庐县那边,我们可以请二姐和二姐夫帮忙盯着,一旦牌坊上的地名变成了‘于洪县’我们就悄悄回来,试试看能不能去往蓝星!” 吴蔚对上柳翠微亮晶晶的眼眸,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反问道:“你就不怕我们跑了,连累了留在泰州的亲朋好友?”把柳翠微带离这个时空,让她失去在这个时空的一切,吴蔚的心里已经很歉疚了,虽然她也不喜欢这种半囚禁的生活,却更不想在离开这个时空之前再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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