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吴蔚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张尺和栓子也停下了马车,对吴蔚说道:“蔚蔚姑娘,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吧,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回来。” “好,你们把粮食和清水带上,还有那几个喷壶,记得怎么用吧?” “放心吧。” 张尺和栓子找了两艘船,讲好在湖的另一边等他们带人回来,再把他们拉回来,两位船夫报了个价格,张尺和栓子爽快答应了,并交了一半的船费,剩下的等回来再给。 吴蔚目送栓子和张尺离去,翻身下马,从马车里取出纤绳,将两辆马车前后链接到一起,并将自己的马也栓到了马车上,绑牢后从马鞍下面抽出了哨棒,跳到了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的车辕上坐下,哨棒就放在身边,手中捏着缰绳,一旦发现不对,随时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第240章 接人入城 天色渐暗, 吴蔚感觉自己的脸上传来阵阵刺痛,是面巾戴久了导致的,但吴蔚也不敢把面巾摘下来, 即便她已经将马车赶离了湖边一段距离, 并在路边生起了篝火,空气中还是弥漫着那股腐朽的臭味, 遥望平静的湖面, 吴蔚不由得有些担忧。 眼前的这一汪死水中浸泡了大量的尸体,若是不及时处理,带着病毒和细菌的污水慢慢渗透到地下, 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泰州城的居民, 一半饮用井水, 一半靠山泉水和河水生活,若是地下水源被污染, 那些饮用井水的说不定会罹患各种疾病。 吴蔚权衡良久,决定回去以后就通过小梅去见一次宜王,至少请宜王出面号召, 让泰州和毗邻的百姓树立起杀菌消毒的理念,哪怕只是把水烧开了再喝也好。 这里的百姓习惯饮用生水, 特别是天气热的时候,直接掀开水缸盖子,从里面舀出一瓢就喝了。 从前柳翠微和张水生一家也是这个习惯, 还是吴蔚一点点纠正过来的。 吴蔚将车马停在了驿道边上,如此可以更好地判断出来人的意图, 背后就是荒山, 并无人家,若是有人特意从驿道上下来, 往吴蔚所在的方位来,吴蔚立刻就跑。 吴蔚还记得当时她们一行人被困在京畿之外发生的事情,防人之心不可无。 巡逻的士兵大概被一个时辰会经过此地一队,一个时辰里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了。 秋深露重,夜里已经有些冷了,吴蔚跳下马车,蹲在篝火旁烤着手心。 很快,天就彻底黑了。吴蔚重新跳上车辕,捏着哨棒侧耳倾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湖的方向传来一阵水声,算一算时辰张尺和栓子他们也该回来了,吴蔚便抖动手中的缰绳,驱赶着马车往湖的方向去了。 两艘船头点着两盏灯笼,吴蔚喊道:“是张尺和栓子回来了吗?” 张尺大声道:“蔚蔚姑娘,我们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几个熟悉的声音,李大姐和她家的几个姑娘,声声呼唤着吴蔚。 吴蔚长舒一口气,又过了一会儿两艘摆渡船停在了岸边,张尺先跳了下来,搀扶着一个中年的妇人上岸,紧接着便是李大姐一家四口陆续上岸,栓子一家几口最后下来,三丫刚一站稳身形,便朝着吴蔚的方向飞奔过来,口中喊着“蔚蔚姐姐”一头扎到了吴蔚的怀中。 周围没什么光源,吴蔚也看不太清楚,只感觉小丫头比自己记忆中长高了不少,也更瘦了,摸着一把骨头,头发乱糟糟的。 “蔚蔚姐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三丫哭的很伤心,吴蔚心疼地抚摸着三丫的头顶,柔声安慰着。 大丫和二丫搀扶着李大姐走了过来,娘仨看到吴蔚也是泪眼婆娑,李大姐还是呵斥道:“三丫,快从你蔚蔚姐怀里出来,别弄脏了你蔚蔚姐的衣裳!” 闻言,吴蔚搂着三丫的胳膊更紧了,说道:“李大姐,别这么说孩子,咱们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回去以后都是要换下烧了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受苦了,好在都平安。” 李大姐拉着大丫,二丫上前来,拽着两个女儿直接给吴蔚跪下了。 吓得吴蔚连忙松开了三丫去扶三人,谁知三丫也给吴蔚跪下了。 “蔚蔚啊,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要是没有你的那个山洞,还有你给留的那些粮食和冰块,我们全家可就死定了!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李大姐见到吴蔚就是见到了最亲的人,心中踏实,这些日子积压在心里的惊惧都释放了出来。 洪水发的最猛烈的时候,山洞外面一片大泽,浑浊如泥浆的洪水,卷着无数家当,牲畜,还有一些人……在山洞之外呼啸而过。 几个孩子还算好的,住在山洞里面的小间,大人们全部住在外面,每日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场景,起初栓子的大哥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还想用稻草搓绳子救几个人上来,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毛驴他大哥在救人的时候,也被洪水冲走了,所有人才醒悟过来,在天灾面前,人力是何其渺小。 没有人再提救人了,大家为了少受一些良心上的谴责,干脆整日躺在地上,不往外面看。 山洞里住的人多了,温度升高冰块融化,虽然让大家收集到了不少饮用水,可山洞里也变得湿漉漉的,住起来很不舒服。 但也比那些被洪水冲走的人幸运多了,至少他们还有口吃的。 …… 在李大姐的带动下,另外两家人也都来到吴蔚面前跪了下去,吴蔚搀扶一个两个不成,眼眶也红了。 从小接受蓝星平等教育长大的吴蔚哪里受得了如此大礼?更何况里面还有两位老者…… 吴蔚干脆对着那些人也跪了下来,拱手说了好一番安抚的话,并让张尺和栓子把人扶起来,吴蔚才重新站了起来。 “咱们快回去吧,夜里的路不好走,赶着开城门之前第一批进去。” 吴蔚把三丫抱上了马车,李大姐一家和张尺的母亲坐一辆马车,栓子一家人坐另外一辆马车,吴蔚解开纤绳,从篝火里拿了一截火把翻身上马,走在最前面。 行至半路,火把就灭了,车马的速度不得不再降一些。 一直到天重新亮了,一行人的速度才得以提升,赶到泰州城门口时,城门刚开。 入城时却被守城门的士兵拦了下来,与上次柳翠微去接人的时候不同,那次出城门前,吴柳记的伙计提前打了招呼,守城的士兵知道是吴柳记的人出城去接东家回来,吴蔚的衣着打扮又完全不像逃难的灾民,还有一位女镖师随身护送,回城时士兵才没有盘问。 这次他们一行人是隔了一夜才进城的,守城的士兵见马车里拉了人,立刻就就拦停了马车。 此举也杀了吴蔚一个措手不及,好在张尺和栓子早就把接人入城的规矩打听清楚了,双双跳下马车把他们租赁房屋的文书和二人任职的牙行开具的文书也一并交了。 栓子朝守城士兵抱拳道:“几位大哥,我们兄弟两个早在大半年前就到泰州牙行做了匠人,攒下一笔银子在城内租了个小院,接家人来团聚的。” “所有人都下车!”士兵喊道。 声音也引来了城外难民的注意,离得近的已经纷纷凑了过来,见一群和他们一样难民打扮的人挤在城门口,不少人都壮着胆子聚了过来,一探究竟。 士兵们见了,纷纷竖起手中的兵器,喝道:“退后!” 灾民们习惯性地纷纷向后退去,但却没有人离开,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吴蔚他们这群人的身上。 士兵皱着眉对栓子说道:“你们家的人口怎么这么多?去把你们家人都指出来,叫什么名字,和你们什么关系!” 张尺和栓子先看向吴蔚,见吴蔚点了点头,才去拉了自家人上前,一一做起了介绍。 张尺只有一位寡母,而栓子家的人口虽多,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人,父母,兄嫂,还有个年幼的侄儿。 士兵将目光投向了李大姐一家,吴蔚适时走上前去,拱手道:“几位差爷,民女是城中吴柳记米庄的东家,姓吴,名蔚。这一家四口原是我家雇佣的佃农,这次特意将她们一家接来泰州,是因为民女近日要开张一家成衣铺,想继续雇佣她们一家到成衣铺里做工。” 士兵皱眉道:“成衣铺在哪个坊市?开办了没有?” “尚未,但民女保证一个月内,一定开张。” 见士兵蹙眉不语,吴蔚继续说道:“三日内,民女会安排好她们一家四口在泰州的住处,到时候会让她们母女四人带着房契地契,到衙门去办理泰州户籍,以五日为限,若是民女有半句虚言,几位差爷直接到吴柳记来拿人!” 士兵略带惊愕地问道:“迁户?你要给她们一家在泰州置办房产?” “是,几位差爷请放心,我们都是知法守法的良民,绝对不会让差爷们为难的。” “那她们入城之后住在哪里?若是被巡城的士兵瞧见了……” “民女已经给她们开好了客栈,准备好了换洗的新衣裳,五日内一定让她们到衙门去报道,民女愿以吴柳记的信誉担保。” 听到吴蔚这么说,士兵的表情一松,将文书还给了栓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进城。 宜王曾赏赐给吴柳记东家一件大氅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但这泰州城内但凡将身家性命系在宜王府的人,都没有忘记这件事。 吴蔚几次被宜王招入府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城内的官兵可从来都不曾为难过吴柳记。 宜王不让这些难民进城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担心这些难民,扰乱了泰州城内的治安,既然人家吴柳记的东家财大气粗,连房产都给这母女四人安排,守城士兵也就没必要拦着人不放了。 吴蔚谢过守城士兵,再次翻身上马,其余人也纷纷上了马车,往城内驶去。 城外那些看热闹的灾民没听清楚吴蔚等人后来说了什么,只看到吴蔚带着一群和他们一样的灾民大摇大摆地进了泰州城,当即炸开了锅。 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凭什么他们能进城?” “对啊,都是受了灾了,凭什么我们只能住在破棚子里,他们却能进城?” “狗官!” “官商勾结!” 守城的士兵纷纷竖起手中的武器,城墙上的弓箭手闻言也探出了身形,搭箭拉弓…… 群情激奋之下,竟有人想要冲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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