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微无奈地看了自家二姐一眼,自己这个二姐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好打听。 从前还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村里头有个大事小情的,自家二姐总会冲到前头,直到把事情的始末,细节,隐情都问清楚了,心里头才畅快。 不过,自家二姐只是好奇心重,并不会背地里说什么难听的话。 吴蔚也预料柳二娘子会问柳翠微许多问题,在临行前的那个夜里,把柳二娘子可能问的问题都编好了,让柳翠微回家后照着回答。 柳二娘子拉着柳翠微问了个彻底,直到连吴蔚家有几头耕牛,几个粮仓,几间屋子,地里都种了什么粮食,吴老太爷的嗣子一家子是高矮胖瘦,都打听了个遍,才心满意足。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水生榨完最后一桶油,披着衣服出来,看到坐在大厅的柳翠微,惊喜道:“三娘回来了?” “二姐夫,忙完了?” “嗯,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蔚蔚呢?” 无需柳翠微回答,柳二娘子将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张水生不仅没有打断,反而坐到长凳上,认真倾听。 柳翠微不由得在心里称赞张水生的体贴。 等柳二娘子说完,张水生起身扶住柳二娘子,柔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三娘出门一趟,反倒是成了给你解闷的了。你怀着身子,动作别太大了,坐下歇歇。” 柳翠微瞪大了眼睛,问道:“二姐,你又有喜了?” 柳二娘子抬手就给了张水生一巴掌:“三娘还没出阁呢,用你一个当姐夫的告诉她?” 张水生笑道:“收拾收拾,咱们回家说。” 依旧是由小梅驾着马车,四人一起回了宅子。 三位老人见到柳翠微,十分开心,又听说吴老太爷身子不成了,叹息一声后,直替吴蔚感到惋惜。 柳翠微将小梅安排到了吴蔚的书房,书房的窗前有一张软塌,睡一个人是足够的,柳二娘子抱着被褥放到软塌上,对小梅说道:“小梅妹子,这床被子是新的,你别嫌弃。” 小梅朝柳二娘子抚了抚,说道:“二小姐哪里话,能睡在小姐的书房里,是奴婢的荣幸。”回到宅子里,小梅又变回了一位合格的丫鬟。 一句“二小姐”叫的柳二娘子受宠若惊,柳二娘子拉住小梅的手,笑道:“你的年纪和我家三娘差不多吧?” “是。” “那你就随着三娘叫我一声二姐吧,你这姑娘生的可真水灵,我看着就喜欢,劳烦你一路护送三娘回来,就把这儿当家,缺什么就和二姐说。” “谢谢二姐。” …… 吃过晚饭,姐妹二人又来到了后院正房,继续说体己话。 吴蔚和柳翠微的新鲜事儿基本都分享完了,柳二娘子还要说说她知道的新鲜事儿。 “三娘,你听说没有?那位戏文里的玉面神机,东方大人,被抓了!” “消息都传到泰州来了?” “哎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我还是听小全子说的呢,他到仓实县去办货,听那边一个外地的商客说的。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玉面神机’多好听的一折戏啊,今后再也听不到了。” “二姐,还有什么新消息吗?关于东方大人的。” “这件事外面传的可邪乎啦。有说要被千刀万剐的,也有说判了斩立决的,还有说判了斩监候的,谁知道呢?消息一路从京城传到这边,说不定啊……此刻人已经死了。”
第212章 分别真相 客栈内, 吴蔚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京城的夏天闷热异常。 直到敲过三更的梆子后, 客栈的房门终于被敲响, 吴蔚神情一振,快步来到门口, 拉开客栈的房门, 一袭劲装的小竹出现在门口。 “快进来!”吴蔚让出身位,小竹快步走到了房间里。 “坐下说。”吴蔚给小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上下打量小竹, 问道:“你没受伤吧?” 小竹勾了勾嘴角, 答道:“不过是探听些消息罢了, 又不是去劫狱。” “怎么样?”吴蔚问道。 “朝廷原本是要判凌迟的,但是……考虑到那人曾经的身份和在民间的威望, 朝中一些大臣觉得此举有伤民心,反正都是要死的,何必非得拘泥于形式?于是就改判了斩立决。” 听到“斩立决”三个字, 吴蔚一个身形不稳,按住了圆桌才稳住身形, 到底还是一语成谶了……自己真的只能送她最后一程了吗? “不过……”小竹秀眉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转机?这么大的事儿,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我快要被你吓死了!”吴蔚低声说道。 小竹叹了一声,答道:“转机谈不上, 也不是我故意吓你, 我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你快说。” “这几日京城内张灯结彩, 下个月是太后千秋寿诞。我打听了一下,今年是太后的七十整寿,因先皇丧期不满三年,是以朝廷并没有下旨普天同庆,但这京城还是要热闹一场的。我不知道这件事……对雷老板而言是不是转机。” 吴蔚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问道:“你的意思是……斩立决可能因为太后过生日改成斩监候?” 小竹点了点头,答道:“虽然《梁律》中并没有写,但是按照本朝旧例,皇帝的万寿节,太后和皇后的千秋节若是撞上了斩立决,斩立决会被改成斩监候,若是正好过的是整寿,大赦天下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会将刑期延后一年,以昭皇恩。就是不知道是否适用在雷老板的身上。” 吴蔚的眼中燃起了希望,激动地说道:“一定会的,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重要的寿诞,一定会延期的!” “但愿如此。” “一定是的,不然她都被抓这么久了,为何行刑的告示迟迟还没张贴?也没有听说什么三堂会审的消息。” “可是就算延期了,死牢也不是我们能进得去的地方,你还有什么办法吗?”小竹问。 吴蔚摇了摇头,沉默了。 良久,吴蔚才开口说道:“只要刑期一日不至,我绝不放弃!” …… 太后千秋寿诞的十日前。 京城解除宵禁,各个坊市灯火通明,戏班子,杂耍班子,城南开了数个粥棚,人人都可过去领一碗太后赐粥。 各路藩王带着贺礼陆续抵达京城,恭贺太后千秋,京城每日都能听到锣鼓开道,净街洒水的声音,恭迎藩王入京。 而吴蔚所住的客栈,正是从南城门到皇宫的必经之路。 这一个月来,吴蔚日渐消瘦,神情憔悴,她已经快被现状逼疯了。眼看着东方瑞的刑期越来越近,吴蔚却毫无办法,又想到东方瑞被抓有一部分自己的责任,吴蔚便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吴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街道,双眼空洞无神。 一阵开道的锣鼓声由远至近传来,街上的行人立刻加快了脚步,要么钻进小巷,要么就近躲在街边的商铺中。 路边的小贩们则是非常熟练里兜起自己的商品,往熟悉的小巷或者商铺中躲避。 吴蔚她们住的这家客栈远离坊市,楼下只有几家茶肆,书斋,摆摊的商贩也不如坊市那边的多,片刻的功夫街上就不见人影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对骑着快马的侍卫沿着街边快速跑过,侍卫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高举令旗,风吹得令旗猎猎作响,看不清楚上面的番号,但吴蔚已经能通过旗子的颜色辨别来人是何等身份。 皇帝出行的令旗是正黄色的,其余皇室直系成员的开路令旗是土黄色的,各路一字藩王和公侯之家的令旗是绛紫色的,伯爵子爵,二字藩王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所用的令旗为正红色。 至于其他的颜色……吴蔚还没见过。 想来在京城这样贵重的地方,站在高处撒把豆子或许都能砸到一两个有品级在身的官员,三品以下的官员出门,实在是没什么净街洒水的必要。 适才匆匆一瞥,那两名侍卫手持的令旗是绛紫色的,即便是在天子脚下,能配享绛紫色令旗的人,依旧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大概是某位藩王进京给太后贺寿来了,吴蔚想着。 太后的千秋寿诞在即,这样的场景吴蔚这几日已看过多次,并不觉得新鲜,便起身去关窗,以免失了避讳。 就在吴蔚拉着窗子准备关上时,下意识地朝着队伍走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赫然看到了一位熟人,由于骑着马,那人比周围黑压压的侍卫高了一大截,颇有股鹤立鸡群之感。 宜王跨坐高头大马,被一队小跑前进的侍卫护在中间,他今日穿得隆重又正式,衬得他整个人贵气又英武。 只见宜王头戴五龙戏珠鎏金冠,横叉一根纯金的发簪,两条绛紫色的丝绶从耳际垂下,直至胸口,身穿藩王朝服,脚踏皂靴,腰间系着玄黑色的细窄腰带,环,珮,香囊,双鱼佩四样配饰俱全。 宜王的后面跟着几辆马车,为首的那一辆尤其华贵宽敞,里面大概坐着宜王妃和宜王的子女。 再后面的马车想应是拉着这一路所需的辎重,物资,虽然不及第一辆马车那般,却也是吴蔚她们的马车所不能比拟的。 吴蔚定定地看了宜王几眼,正要将窗子拉上,楼下的宜王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吴蔚和宜王四目相对,只是须臾宜王便骑着马快速从客栈前面掠过,但吴蔚知道……宜王看到自己了。 吴蔚关上了窗子,重新坐了下来。 客栈的房间里安静极了,吴蔚抬手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捧在手心,热水的温度很快透过杯壁传到吴蔚的指尖,有些灼热,吴蔚却只是将杯子转了转,并未撒手。 吴蔚想起与柳翠微分别的那个最后的夜里,她们也是这样,坐在桌前,吴蔚捧着杯子,耳边传来柳翠微极尽克制却带着颤抖的声音:“蔚蔚,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吗?你就这么怕连累我,宁可把我推开?” 吴蔚沉默着,似在思索些什么。 柳翠微的声音又起:“我说过,生死乃是天定的命数。我既已是你的人,你所有决定的一切后果,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我知你心中定然已经有了主意,可若你所谋之事会牵连家人,难道我逃走了,我们就无关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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