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吧。” 柳翠微走后,吴蔚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倒不是被张水生闹的,而是吴蔚也觉得粮食涨价这事儿不对,一直以来她都首当其冲,承受着良心的谴责,特别是看到那些穿着打补丁衣服来的客人们,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目光时。 这一刻,吴蔚想出去散散心,透口气。 她有些怀念在蓝星时,徒步旅行的时光。 她也想出去走走,可短期内是不行了,她已不再是孤身一人,需要承担起自己的家庭责任了。 虽说自己出去走走,米庄倒不至于经营不下去,只是这份操劳,需要别人替自己承担罢了。 …… 晚饭时,桌上比平时多了两道肉菜,张老夫人亲自给吴蔚倒了一杯酒,事情她已经听说了,老两口都已经训斥过张水生了,斥责他把手伸得太长,不该干涉吴蔚的生意,张水生也给吴蔚道了歉。 吴蔚却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言辞恳切地给所有人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涨价的原因,以及不涨价所面临的后果。 并用最平实易懂的语言,解释了什么是垄断,什么是做空,这次吴蔚没有了之前的诸多顾忌。 果然在听完吴蔚说的话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张叔,张婶,柳婶儿,二姐,二姐夫,不瞒你们说,我当初经营这个米庄的初衷,就是希望咱们一家人能守着粮仓过活,哪怕真的大旱了,遭灾了,咱们不至于饿死人,与此同时呢,多少能帮一帮张家村里的乡里乡亲们,还有李大姐一家子。粮仓里我从来都不会等着彻底没米了才让他们去进货,我一直都留着一仓库的余粮,这一仓库的余粮,是我留给张家村的乡亲们应急的!粮食,是民生,是百姓们的生存之计,我知道不应该涨价,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我已经做了很多事情试图弥补。我不怕别人,外人误解我,骂我,戳我脊梁骨,但是家里人一定要明白我在做什么。” 一席话说得张水生羞愧难当,当即表示吴蔚每日贱卖的那五石米所造成的亏空,榨油坊承担一半,但却被吴蔚和柳翠微齐齐拒绝了。 柳翠微劝道:“二姐夫,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一开始听说粮食要涨价,我都接受不了。张家是良善之家,我们都是知道的,你去找我们也是出于关心,所以这个钱不能让你出,榨油坊不容易,赚的都是血汗钱。这笔银子走店铺的公账,我和蔚蔚损失不到什么,你放心。” 吴蔚也说道:“三娘说的对,你的心意我领了,银子我们不能要。” 之后,张家父子又在酒桌上问候了刘老板一通,又对旱情表示了深切的担忧,张老爹有些思念张家村的乡亲们了,想回去看看。 吴蔚正好也想出去走走,于是几人一拍即合,定了三日后休业几日,两家人一起回张家村,走走亲戚。显竹服 柳老夫人虽然在张家村没什么亲戚,但她后来和李大姐一家相处的不错,正好回去看看李大姐她们。 …… 吴蔚回去以后就把两家铺子的歇业告示写好,一人一份贴了出来。 第二日,吴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铺子里的伙计们,并给了他们一人一两银子,让他们用这几日好好放松一下,吃好喝好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米庄和榨油坊的生意愈发红火了。 有些人家看到了告示,想着家里存粮不多,干脆提早囤一些,另外一些人是干脆起个大早,到吴柳记来蹲守每日的特价米,第一天买米的人还不多,观望的居多。 直到吴蔚真的信守承诺,让人搬出了五石米,就在铺面前面的路边卖,卖完即止,所有人都信了。 从那天之后,吴柳记的门口总是能排起长队来,成了这条街上的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意外之喜也是有的,那些买到了特价米的人家,无不夸赞吴柳记的两位女东家人美心善,在这个城内百姓普遍对米庄涨价有怨言的时刻,吴柳记的口碑逆袭。 街坊邻居聚在一起痛骂时,即便是再怎么义愤填膺,在开骂之前都会说一句:“我说的可不包括吴柳记啊……”后面接上骂人的话来。 吴蔚每日卖特价米的消息很快在米庄之间也传开了,几日后剩下的八家米庄中的三家,齐齐推出了特价米,也是每日五石,售完即止。 不过这些吴蔚和柳翠微却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他们两家已经关了铺子,驾着两辆马车,带着礼品,风风光光地回清庐县探亲访友去了。 …… 张水生驾着一辆马车拉着张家人行在前面,张全驾着另一辆马车载着吴蔚一家三口,行在后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第154章 人情冷暖 张全还特意把自己懒得打理的络腮胡子给刮了, 从邋遢中年大叔的形象,变回了之前的精神小伙。 这些日子,张全除了固定的工钱外, 每去仓实县进一趟货, 都能额外得到二百文铜钱的奖金,米庄的工作忙碌, 张全也没什么功夫花钱, 便都攒了下来,已经是一笔可观的积蓄了。 这次回来,张全打算趁着农闲, 请人把家里的老屋翻修一下, 同时还带回了两石的陈米, 是在吴柳记按照进价买来的。 有了这两石米,张全家定能过上一个好年! 听着身后车厢里的欢声笑语, 张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十分感激吴蔚和柳翠微,仗义拉了自己一把! 这么多年了, 张全靠游方卖货赚的银子十分微薄,父母老了, 孩子大了,家里的老屋也破了,他作为顶梁柱却一直无力改变, 多亏了吴柳记! 张全早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他就要在吴柳记终老了, 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奉献给吴柳记! …… 另一边, 张家的马车上,随着距离故乡越来越近, 张家老夫妇却隐隐有些担忧起来,他们不知道张家村的老乡亲们受旱情影响有多严重,日子过得好不好?村子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应该他们参加的大事儿?还有……自己的日子富了,乡亲们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张水生和柳二娘子充分理解老二的焦虑,夫妻俩隔着车帘,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安慰了许久。 终于,张家村到了。 马车尚未进村呢,村口老树旁就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乡亲,有和张家交好的,有抱着孩子凑热闹的,还有就住在附近的。 村里的土路窄,吴柳记这样宽敞的马车很难进去,索性就停在了村口。 离着老远就有村民认出了张水生,纷纷呼唤张水生和张全的名字,和他们打招呼,还有两个平日里与张水生交好的精壮青年,干脆迎着马车跑了过去,一屁股跳到了马车上坐到张水生旁边,羡慕地说道:“水生哥,这还是我头一回坐马车呢,可真气派啊!” “水生哥,泰州城里头好不好?新邻居对你们好不好?有什么需要咱们的,你可别见外啊。”那青年满脸兴奋,絮絮叨叨地说着。 张水生这个高大威猛的精壮汉子,竟被这两句话惹了个心酸,强压下后才笑着说道:“好什么好,都好几个月了我还认不全一条街上的邻居呢,城里头可没有咱们村里这样有人情味,到处都要使银子,铺个排水渠要用银子,扩院子也要使银子!” “什么?这点儿活也要银子?城里人咋的?都掉钱眼里了?” 张水生大笑,柳二娘子也掀开了车帘,热络道:“狗子,你别听你哥的,谁让他榆木脑袋就知道榨油,平日里也不交际的,人家不认识他,凭什么帮他!” “张叔,张婶,嫂子,哎哟,柱子都这么大了?” …… 马车停在村口,村民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起张家的近况,就连柳老夫人都受到了两位年纪相仿的老姐妹热情地问候。 张老夫人看到昔日的老姐妹,当即红了眼眶,抱在一起诉说着思念。 吴蔚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连日来积累的烦躁好似一扫而空,只剩下那股热乎劲儿在心口盘旋着。 有一位与柳翠微年纪相仿的妇人抱着孩子来到柳翠微面前,略带腼腆地说道:“绣娘,我听说你改名了?是真的吗?” “张三姐,好久不见了!是的,娘给我和二姐都改了名字,三姐今后叫我翠微就好,我带了礼物给你!” 绣娘从马车里拽出一包糕点,递给张三姐,说道:“拿回去给我小外甥吃吧。” “哎,谢谢啦,让你破费了。改日到家里去吃饭啊!” 柳翠微和吴蔚对视一眼,微笑答道:“这次回来也只能在村里待上一两日,就不打扰了,张叔说要摆席面,到时候你来,咱们姐妹好好聚聚。” 张三姐眼前一亮,答应道:“一定来,我正好有几个绣样想让你帮我看看,到时候一起带去啊。” “好。” …… 一位被唤做“毛驴”的青年,来到吴蔚面前,打量吴蔚片刻,方开口说道:“吴姑娘,你回来了。” 吴蔚爽朗一笑,从马车里拿出一份与适才一模一样的糕点,递给毛驴,说道:“好久不见啊毛驴,给你带了礼物。” 吴蔚和柳翠微事先准备了三十份这样的糕点,想着遇到谁就送给谁,她们只给李大姐一家专门挑选了礼物,剩下的都由张家安排了。 毛驴惊喜地接过吴蔚递过来的糕点,双手捧着,眼中的笑意怎样都藏不住,欢喜道:“我是看村里的路,你们的马车进不去,想过来问问需要我帮忙搬东西不,没想到你给我带了礼物。” 见状,柳翠微不由得在心中叹息,毛驴从前就对吴蔚挺关照的,她也能猜到毛驴的心思,但是柳翠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相信吴蔚自有分寸,不会干涉吴蔚交朋友的权利。 “那太好了,正好有些东西,就麻烦了!” 毛驴点头应下,小心翼翼地将糕点暂时放到了马车上,然后喊了几个人来,很快就把马车上的东西清空了。 张全则是回家去叫来自己的妻子,推了两辆独轮车来,把大米拉走了。 所有帮忙搬东西的人,吴蔚都送了一包糕点,毛驴见了目色一暗,心里也就明白了。 …… 众人拥簇着两家人来到了张家,张老爹大手一挥,说:后天要摆流水席,明日有空的都可以来帮忙,男子垒灶,搬抬,女子来帮忙洗菜,做饭。 食材已经订好了,明儿一早就能送来。 众人一阵欢呼,这些日子村里人过得普遍不富裕,即便谷仓里余粮充足的人家,也缩减了伙食,不敢吃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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