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有意用衙门的银子从那些“烧灰大户”手里买下一两个山头, 可惜县令的权限实在有限, 需得提交州府审批,奈何张成上无庇佑, 下无根基,中间还有一层层乡绅阻挠,递上去的书信不仅没不到上峰的支持,反而被斥责了一顿。 说张成利益熏心,这“烧灰”的手续早都满了,如今清河县境内的矿山都已有主,他们每年向朝廷缴纳足额税银,官府如何再插一脚? 张成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说天灾将至,他这是在救人吧?那下一步迎接他的就是被罢官问责,顺带着再把吴蔚牵连进来,说不定要被烧死的。 不过半个月没见,张成消瘦了好多,眼窝凹陷,双目无神,见吴蔚时满眼愧疚,恨不得用袖子把脸挡住。 见到张成这副模样,吴蔚哪里能不知道他的难处,反过来安慰了张成几句,延期了迁令便回去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高宁雪了。 好不容易等到约定的日子,吴蔚却有些害怕,绣娘看出了吴蔚的不安与无助,主动说要陪吴蔚一块去。 …… 夏至未至,天却已经有些热了。 丑丑虽然速度不快,耐力却比一般马儿要强不少,吴蔚的双手环住绣娘的腰身,下巴搭在绣娘的肩膀上,无精打采。 绣娘侧过头,蹭了蹭吴蔚的脸颊,柔声宽慰道:“尽人事而听天命,蔚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苍天不绝清庐县,一定会有转机的。从前身无分文的艰难日子咱们不也挺过来了吗?以如今咱家的条件,是再也饿不死的,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吴蔚安静地听着,嗅着绣娘身上好闻的皂荚夹杂着阳光的味道,心情也慢慢好转。 “你说的对,我的本意是在咱们全家都活下来的前提下,多救些人,可我的能力放在这儿呢,问心无愧就好。” “不要妄自菲薄,蔚蔚是很棒的。” 吴蔚眨了眨眼,嘴角浅浅勾起,绣娘已经开始广泛使用成语了,活学活用,真不错!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吴蔚低声颂道。 绣娘展颜一笑,回道:“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我家绣娘可真厉害,快能参加中考了!”吴蔚紧了紧环着绣娘腰身的胳膊,由衷赞道。 “中考?” “嗯……算是乡试吧。” “不成不成,整个张家村里,算上张成哥也才两个秀才呢,我哪儿行?” “你快别谦虚了~。”吴蔚说着在绣娘的腰上挠了一把,后者扭着身子求饶,二人的笑声传出好远。 “哼。”丑丑不悦地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脖子,脖子上的铃铛发出脆响。 吴蔚和绣娘当即就不敢再闹了,丑丑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古怪,要是让它罢工了,不哄上半个时辰它是绝对不会再走一步的。 吴蔚拍了拍丑丑,讨好道:“丑大姐儿~我们错了,您老消消气,别和我俩一般见识。” …… 这一路上,绣娘和吴蔚走的并不寂寞,只因日前宜王发布了招工告示,不仅是清庐县内,吴蔚在清河县也见到了一模一样的告示,不少人禁不住那一两银子月钱的诱惑,眼看着限期将至,一路上见到不少,兄弟结伴,父子同行,或夫妻同来的,顶着烈日背着行囊往泰州府赶。 对此,吴蔚恨得牙痒痒,她也没见过宜王,不知道这位千岁贵庚几何,怎么这么着急寻求长生?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今年的气候本来就不好,每日灌溉,时时补种庄稼都会死上一片片的,现在他随便贴了个告示,抽走了这么多壮丁,地里的庄稼可怎么办呢? 到时候天灾来了,粮价飞涨,也不知道那些银子能买多少粮食,能不能买到都是个未知数。 吴蔚越想越气,暗暗骂道:“祝他多炼出点慢性毒丹来把自己毒死!看看人家平燕王,在泰州待了半辈子也没见出什么幺蛾子,人家虽然也追求丹道,却是在冬天招人,哪有在农忙时招人的?” 吴蔚和绣娘来到泰州城城门时,城门口搭了几个棚子,每个棚子里都摆了几张桌子,正有人坐在桌子后面记录着沈面,排队的队伍拉得老长。 吴蔚和绣娘下了马,便有侍卫对二人喊道:“招厨娘的队伍在那边!” 那守卫说完,只见其中一位秀丽的姑娘居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正在他不解之时,只见那两位姑娘拉着手,牵着马,进城去了。 侍卫挠了挠头,嘟囔道:“不是就不是呗,作何那样看我?” 要是目光能具象化的话,吴蔚的目光怕是要在那侍卫的身上戳出几个窟窿了。 …… 吴蔚和绣娘去客栈开了个房间,把丑丑交给小二。多给了几个铜板让店小二喂丑丑吃两根萝卜,又交了五文钱要了两桶洗澡水,洗去身上的暑气后,吴蔚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绣娘,外头热,你在客栈等我回来,饿了就让店小二送吃的上来,记在咱们房间的账上就好,别光吃馒头。” “知道了,泰州路上车马多,你走路时小心些。” “嗯,放心。” …… 吴蔚走后没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店小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绣娘诧异道:“小二哥,我没要吃的,你是不是弄错了?” 店小二麻利地将饭菜摆好,笑道:“是和姑娘同来的那位姑娘出门前吩咐的,错不了!姑娘快吃吧,面糊了就不好吃了,小的告退。” 听说饭菜是吴蔚点的,绣娘感觉无奈又温暖,只得将已经解开的干粮袋子重新系好,坐到桌前,桌上摆着一碗面条,几样清口脆爽的酱菜,一颗水煮蛋,还有两片巴掌大的把子肉,真是应了吴蔚常说,但绣娘听不太懂的话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 吴蔚来到当铺,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吴蔚,直接把吴蔚引到了一处内室,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茶点,还有几样果子。 “请姑娘稍事休息,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 “谢谢。” 伙计走后,吴蔚吃起了茶点和果子,半盘下肚,当铺的大掌柜也来了。 二人寒暄了两句,掌柜的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捧着递给吴蔚:“吴姑娘,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回信,请姑娘内详。” “多谢。”吴蔚接过信封,见红笺上写着:吴姑娘亲启。 吴蔚勾了勾嘴角,很好,自己去信时写的“高姑娘”,她就回个“吴姑娘”,这作风很高宁雪。 掌柜的又说道:“吴姑娘,我家主子特意吩咐过了,姑娘若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小的。” “那以后就要多多麻烦先生了。”吴蔚毫不推辞,并在心中大赞高宁雪靠谱。 “那小的先行告退,笔墨纸砚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若姑娘想回信,可随意使用。” 掌柜的走后,吴蔚咧嘴一笑,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封,与信纸一同包着的是两张银票,看清上面的面额,吴蔚差点憋住一口气上不来! “一千两?!”两张,共计两千两。 掌柜的刚过拐角,身后便传来吴蔚放肆的笑声,并怪叫道:“啊哈哈哈哈,富婆,富婆诚不欺我!太好啦!” 吓的掌柜的脚下一个趔趄,扶着墙才站稳,心道:主子这是和这位姑娘说了什么?竟能疯癫至此? 吴蔚大大地亲了银票两口,抖开信纸,只见信中字体俊秀不失刚劲,飘逸不失工整,不仅比自己强,也比上次高宁雪写的卷宗好看多了。 “啧啧啧,这回的字儿,写得还怪好看的嘞,咋地,这是练字了?” 调侃了两句,吴蔚的表情也逐渐严肃,心中涌出几分敬意: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二当家经历了这些浮沉成长了不少。 信中,高宁雪告诉吴蔚,远水就不了近火,新封地内杂事繁多,自己的爷爷年事已高,全靠自己主持大局,所以没办法赶来帮忙。不过以吴蔚的身份和实力,置办“化肥”并不切合实际,就算做出来了,推广也需要时日。与其赌两县百姓的信任,不如转而去准备粮食,所以先给吴蔚调拨两千两,让她到距离清庐县五百里外一个叫“仓实县”的地方去收购粮食,那边是一个很大的漕运中枢,码头上什么东西都买得到。找一个叫曹天旺的把头,她已经派人交代过了,曹天旺的手上有门路,可以安全的买到便宜的粮食。 不仅如此,高宁雪这次来信,许多想法和顾虑也和吴蔚不谋而合,高宁雪让吴蔚从曹天旺的手上讨几个好手,买回来的粮食一部分存放在清庐县用来救急,由曹天旺的手下专门把手,另一部分,高宁雪给了吴蔚一个地址,让她把粮食存放到泰州府的仓库里,并建议吴蔚去泰州府的衙门“禀明是由”开一道出入城门的凭证,以防到时候泰州戒严,无法出入。 高宁雪还说:泰州是藩王封地,宜王初就藩,朝廷定会派人时时“关照”,大宗的粮食进入泰州城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瞩目,若是吴蔚能盘下一家米庄,不仅能少去诸多盘问和关注,对自己也是一个保护。 看得吴蔚是茅塞顿开,恨不得给高宁雪磕一个。 要不是在信的末尾,高宁雪特意询问了东方瑞的踪迹,吴蔚都要怀疑这封信到底是不是高宁雪写的了。
第127章 心有彼此 吴蔚将信折好, 揣到怀中,看着手中这两张纹路复杂,印有多种繁复印章的银票, 激动万分。 这两千两银票所能购买的粮食, 够救活整个张家村的。 这还是在整个张家村的粮食颗粒无收的前提条件下,而且高宁雪信中说的那个“仓实县”有码头和漕运, 这种地方的粮食往往更便宜。 商品的价值是:凝结在商品上无差别的人类劳动, 在这个交通闭塞的时代,运输成本占了成本里较大的比重。 吴蔚掏出贴身的香囊,将银票叠好放到香囊里, 再三检查无误后, 才把香囊放回到衣裳里。 适才掌柜的说, 若是想给高宁雪回信,他可以代为转交, 吴蔚拿过裁好的宣纸铺在面前,提笔润墨,想也不想就提笔写了起来。 吴蔚先是对高宁雪高风亮节的行为, 进行了全方位的歌颂,随后又夸赞高宁雪高瞻远瞩, 为她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本着千穿万穿,马匹不穿的原则,足足夸了高宁雪两页纸, 写得吴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她自己都被酸的不行。 以吴蔚对高宁雪的了解, 看到如此赞誉, 她一定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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