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所爱的,亲爱的,最幸福的人 “这不是你的字迹吧?”池田靖看着那行字,说,“之前看你报告的字迹跟这个很像,但是没有这个这么……温润?” 这是她能找到的短时间内最合适的形容词。竹昱微微泛红的指腹轻轻的捻过有些泛墨的字迹,“嗯,这是我爸的字迹。” 有后代的缉毒警,死后警号封存,墓碑不刻姓名,骨灰不入故土。残酷而冷血的背后,这是他们能为亲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往后翻着,里面的照片其实不多,胶片洗的有些泛黄。最早的一张是婴儿照,池田靖不禁失笑:“这是你小时候?跟现在一模一样。” 一个小幼儿,既不傻乐也不哭闹,面部平静,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的自然下垂的嘴角甚至显得有些肃穆。 “不过你小的时候就好好看啊,”池田靖的目光随着她往后翻看去,“你看这张集体照——你的颜值在里面多显眼。” “小学春游的照片。”竹昱被她勾起了兴致,索性坐下来跟她一起看,“那个时候……好像就是去K市旅游来着。” 老照片的像素并不好,尚未长开的竹昱却抵住了死亡镜头的滤镜,在一水儿稚气的孩子里显得“小大人”。池田靖看了看合照的背景,“烈士纪念碑——你这时候几岁?” 竹昱知道她想问什么,“小升初。”她说,“那个时候,我父母已经牺牲了。” 整本相册少说也有小百来张照片,有朋友的、同事的、各种长辈领导的,唯独没有亲生父母的合照。 他们的照片仅存公安系统内。 池田靖没有接话,兀自的翻着,再往后就是高中,竹昱不是一个很爱拍照的人,尽管那时傻瓜相机风靡一时,女生们总会三五成群来上两张,在相册里保存的关于她的也只有些大合照。 “感觉你拍照像是被硬拉上去的。”池田靖诚恳评价,“面对镜头这么僵硬?” “上了高中之后大家都会偷摸学着化妆,”竹昱回答,“那个时候我不爱化妆,也对自己的脸没什么自信吧,素颜也就不爱拍照。” 池田靖扭过头,郑重地、严肃的用琥珀色的星眸审视了一遍这张距离自己10公分不到的脸,毫不掩饰自己脸上“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再往后,就是大学的照片。或许是成年后智能手机流行,拍照技术更加,照片量也多了些。帝警大,一个所有警校生梦寐以求的学府,警界“扛把子”,云集全国精英警生。 “篮球队的?”池田靖看着那张球场合照,穿着9号篮球服、捧着奖杯的竹昱脸蛋比现在更加稚嫩,却依旧是不苟言笑,瞪了瞪她,“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进校的时候我大四,都开始实习了。”竹昱失笑,“最后一届篮球赛我记得我也有参加啊,要不就是你没去看。” 池田靖心虚的闭了嘴。让现在与26岁的池田靖共事的任何一个人评价她,绝对不会把她跟“刻苦、内卷”的字眼搁在一块儿,但是18岁的池田靖身上横着一股蛮劲儿,像上了膛的枪。 “我要是说那时候我老卷了,天天急着自己的社会实践和专项训练,完全没有娱乐时间你信吗?”池田靖眼角抽抽,狡辩时的语气都有些发虚。 竹昱只是勾唇,丹凤眼都噙着笑,没有说话。 满脸黑线的立青同志:?不是大姐不要笑成这样显得我很呆哎…… “这张篮球队是联赛届的,还出去代表咱们学校打过比赛的。”竹昱很少亲自说出某些关于自己的光辉事迹,“我想想……当时好像还拿了亚军?” 整个的大合照,女篮男篮现役预备役都有。池田靖听着,目光扫视着这个大家庭,忽然一顿,眼神锁定在了一个人脸上。 她发凉的手指点了点那个脑袋:“这个人,是你们那一届的?” 竹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挨在她身旁的、同样穿着8号篮球服的女生,笑得恬静而淡雅,第一眼并不会像竹昱一样给人过于惊艳的美颜冲击,却也有一番淡颜美感。 “不是,比我们小一届,2025届的侦察专业,安阑冰 。”竹昱说,“一直是篮球队的,挺优秀的一姑娘——怎么,你认识?” “没在球场上见到过你,但见到过她。”池田靖说,“别误会,只是单纯的表达一下赞叹之情——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好吧?” 竹昱忽然撩眼皮瞥了眼她:“所以之后呢?没打算努努力?” “因为之后没有之后了啊,”池田靖耸耸肩,“她比我大两岁,结果毕业之后打探不到消息了。” 竹昱点点头,“正常,”她撑着地毯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了那人的手指,“听说毕业之后她进了青专营。” 池田靖不出她所料的瞪了瞪眼。 青专营,每年每届毕业生中最优秀的、符合组织要求的应届警校生会被招录是否愿意进入,成为保卫国家安全第一线的勇士——卧底的培训地。那里有着最严苛的训练、最地狱的审核,卧薪尝胆,一朝报国。 “她后来也没有消息,”池田靖轻声开口,“是不是……” 竹昱明白她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嗯,成功通过层层审核,成为了一名卧底缉毒警。”她淡淡回答道,“我也是工作之后听说,她在一次行动中不幸暴露,牺牲了。” 如果在毕业进入青专营后两年多都没消息,估计是没被淘汰下来的;如果往后依旧是杳无音讯,那就是最坏的打算。 池田靖眨巴眨巴眼,“啊……”她浅浅叹息,“这个学姐长得还挺好看的呢,可惜了。” “比我好看?” “嗯?” 池田靖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微微发愣的转过头,就看见竹昱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平静的看着自己,似乎真的在认真的等待答案。 她错愕了几秒,回过神后愣是没忍住“扑哧”的笑了,“不是,领导,竹队,竹昱,”她哭笑不得,“众所周知我是个妥妥的颜控,谁家好看的都会夸上一句——行行行您最好看,超级无敌宇宙第一帅裂苍穹!” 9月初,G市的傍晚潮湿而闷热。书房里并没有开空调,纱窗外是不远处的阵阵蝉鸣。并不宜人的体感温度让人不免生汗,竹昱轻轻触碰到身旁人的手指也变得躁动,她垂眸敛去神色,看着面前不走心夸着彩虹屁的人,“真心么?” “嗯?”池田靖没听清,或者没理解那三个字,条件反射的哼了一句。 竹昱回过神,又换了一种问法:“池田,你这样的夸赞,是出于什么立场?” ---- 感谢观看~
第32章 32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一方悔恨,一方怔愕。 “出于什么立场”,这样的问话太直白了,就差把“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准确的名分”写在脸上了。就不说像池田靖这种双商在线的,换成母胎28年的澹台禾或者裘梧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竹昱承认,这是她活了29年以来,做过的最大胆、最放肆、最撒野的事儿。 大概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她从小寄人篱下度日,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哪怕每一位叔叔阿姨都待自己很好,但是小小的竹昱从心底明白,那不是自己的家。 她的父母死于毒枭,身边的很多前辈、同事也伤于毒枭,就连她自己也是一名优秀的缉毒警。她的人生过得很坎坷,却又很辉煌,值得所有人歌颂和赞美、敬佩。 每一次的侦破立功,每一个受害者家庭的道谢和社会的敬仰成为了她生命里不可挣脱的枷锁,成为她寻找渴求的桎梏。 她屏蔽了对外界的一切喜怒哀乐。 她自诩战胜了欲望,却屈服于生活。就连竹昱自己都甘愿到,同大多数长辈要求的一样,到了这个年纪,服从相亲,找到一个能搭伙过日子的人,把后半生稀里糊涂的过完算了。 “我以为我不会喜欢上什么到怎么也放不下的程度。”竹昱轻声说,指尖触及那人的手背,“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竹昱的爱克制而小心,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肆意生长。 “或许我真的是疯了,”她嘴角扬起一点点笑,“我从来没有爱过人,也没有人教我如何去爱。从小到大,周遭的爱意只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直到遇见了你。” 池田靖抿着嘴,下颌线收的紧绷。 “所以——” “竹队,”池田靖抽回被轻轻点着的手,拍了拍她的肩,不动神色的与她拉开身距,“楼下的饭都要凉了。” * 这应该是池田靖活了26年多以来,吃过的最尴尬的一顿饭。 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蹲在死了半个月、流着脓水和生蛆的巨人观旁啃窝窝头;吃着吃着饭身边的人脑袋炸开花,脑浆和血洒进碗里,她也面不改色的吃过。不过难得,这种尴尬到极致扣脚趾的氛围也能被她遇上。 整顿饭吃的她是食之无味,满脑子都是被竹昱一通话搅成的浆糊。 “不合胃口?” 池田靖抬眼看她,竹昱起身舀了碗黄花鱼豆腐汤递给她。池田靖连忙去接,端住碗的时候感受到那人的指腹轻轻蹭过自己的手背。 池田靖的手像是被灼了一样。 “没有,”她笑笑,“在想事情。” “想什么?” “……关于毒品的事儿。”池田靖随口扯了个理由,“张昊的口供才出来,也不知道商局知道了会怎么打算。” “你想要怎么打算?”竹昱吃了口菜,反问。 池田靖一挑眉,“我?这又不是我说了能算数的。”她一讪,琥珀色的眼底愈发深沉,“再说了,好不容易蒋欣欣碎尸案结案,一队二队还没休息几天呢,又要被拉回岗位工作,别真搞猝死了。” “那也没办法,”竹昱看着她吸哩呼噜的喝着汤,不禁皱眉,“慢点儿,小心有刺——能得到琅照区有这种地下非法产业交易实属不易,重案组不能不查。” 池田靖把鱼刺挑出来,勺子舀着豆腐,“那倒是。不过我担心的——”她顿了顿,沉声说,“如果,我说如果,那帮人的反侦察能力够强,现在可能为时已晚。” 竹昱明白她的意思。目前唯一已知的嫌疑人是与程滨联系过的马仔,尚且已经切断了一切可供追踪的线索,如果他和夜玩城的那些地下人有联系,有可能通知撤退。 一想到这儿,池田靖就更闹心了。 吃完饭,立青同志本来打算赶紧逃离这个汇集着尴尬二字的地方,但是看了看满桌的杯盘狼藉,又摸了摸自己吃饱喝足的小肚子,觉着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是不是过于不道德。 “……要不,我帮你洗碗吧?”池田靖看着起身就要收拾碗筷的竹昱,连忙过来帮忙,“做饭你做的,吃饭我吃的,洗碗要是再闲着我自己良心都过意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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