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焦躁地转了几圈,攥紧栏杆,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往两边掰,柱形的铁壁上却闪出了繁复的咒语,将她用出的妖力尽数吸收。蓝妩蓦地喘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将额头贴到了冰冷的围栏上,身上的伤口却因用力而裂开,溢出淡淡的鲜血。 半晌,她掀开长睫,余光瞥见了另一个浮在水中的铁笼,那个笼子里也蜷缩着一人,背对着她,长长的蛇尾巴盘了几圈,死气沉沉地落在笼底。 蓝妩吃了一惊,很快认出她:“白芷?” 她连忙游到那边,紧紧靠在铁栏上,抬高声音喊道:“白芷!白芷,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白芷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样,蓝妩一急,拿拳头狠狠砸了下铁栏:“白芷!你说话啊!你……” 声音戛然而止,她睁大眼睛,怔怔看着转过头来的白芷,女人眼眶通红,即便沉在水里,也看得出她正在哭泣。 蓝妩僵住,涩声问:“你哭什么?” 白芷哑声道:“季泠月还活着。” 蓝妩抿了抿唇,下意识攥紧面前的栏杆:“林惊蛰呢?你杀了她吗?你……你……” “她自戕了。”白芷打断她,目光逐渐变得空茫:“自戕前,她解开了我的契约。” 四周一时陷入死寂,好似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许久,蓝妩闭上眼,慢慢松开手,任由身体向后漂去,无声沉入笼底。
“凭什么?” 熙攘热闹的街巷上,夭竹被身披黑甲的侍卫挡在晚湘门下,柳眉倒竖,怒道:“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左边的鸟人道:“里面可是各位大人和王上的居所,你又是哪儿来的小妖?凭什么让你进?” 右边的羊头说:“你若有急事,就去晚棠司上报,司主审查后,自会为你禀告王上。” “什么司主?” 夭竹稀里糊涂转过身,被他们指了个方向:“就那座红顶宅子,去吧。” 她蹙起眉,回头看了两名妖怪一眼,又看了看那顶宅子,犹豫了会儿,迈步走了过去。 背后,两只妖怪窃窃私语:“你怎么让她去晚棠司了?” “现在什么妖怪都敢见王上了,让她去司主那儿吃个亏,长长记性。” “司主那暴脾气,岂不是要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那就不干我的事了。” 两妖哈哈一笑,目送着女人的背影远去,而那厢,夭竹迈过晚棠司高高的门槛,环顾一圈,没看见人,只看见空旷院子里几棵光秃秃的树木,这场景实在凄凉,她又退出去,再次确认了一下门上的牌匾,才迟疑着走了进去。 此处甚是寂静,连个引路的没有,夭竹慢吞吞走到院子深处,见正对面有一大开着门的屋子,顿时打起精神,加快脚步跑过去,在门口敲了敲:“司主在……” 话未说完,迎面飞来一个黑影,夭竹吓了一跳,连忙侧头躲过,待看清那是个砚台后,火气噌地冒了上来:“你有病啊!” “放肆!” 那人似乎比她还生气,从阴影里大步走了出来,一身红衣几乎要掀起风来:“谁给你的胆子……” 夭竹冷着脸,正等着她放出什么狠话,那人却猛地僵在原地,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她。 夭竹不耐烦地挑眉:“嗯?” 林晚棠恍惚地眨了眨眼,声音忽然轻了下来:“阿姐?” ----
第76章 地头蛇
“阿姐?”夭竹打量她两眼,奇道:“你们这妖界还真奇怪,连到处认亲的都有。” “你不记得我了吗?”林晚棠下意识上前一步,有些急切道:“我是你妹妹啊!” “妹妹?和我一窝的兄弟姐妹都是普通狐狸,早就死了,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林晚棠一怔,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不对,你已经死了……” 夭竹顿时不高兴了:“你怎么回事?怎么还随便诅咒别人呢?” 林晚棠却不再答话,茫然地转了个圈后,忽然跑回阴影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她抱着一面镜子回来,几乎要怼到夭竹脸上,夭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迟疑道:“你这是作甚?” 林晚棠探头看了眼镜子,眼眸忽然亮了起来:“果然!”她回头盯着夭竹,欣喜若狂道:“你是阿姐!” 夭竹:? “这镜子叫轮回镜,能照出世间万物的前世面貌,你……你前世这张脸,便是我阿姐的脸!你就是我阿姐!” 半晌,夭竹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倒不如林晚棠激动,只觉得怪异得很,凭空多出一个妹妹,还泪水涟涟地抓住她,叫她脑袋都大了。 她忍不住询问:“你阿姐是怎么死的?” 林晚棠纠正:“你就是我阿姐。”接着又恨声道:“被一个道修杀死的!” “哪个道修?” “昊辰山的叶轻君!” 夭竹吃了一惊:“叶轻君?她为何杀你阿姐?” 林晚棠摇摇头,哽咽道:“我也不知,当年我还年幼,是阿姐你一手拉扯我长大,后来我生了场怪病,危在旦夕,你去求前任妖王相救,他却要你去那昊辰山偷什么东西做交易,你去了好多年,回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可在那儿发生了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夭竹抿紧唇,半晌,嘀咕道:“可不久前,她还出手救了我。” 林晚棠疑惑道:“阿姐说什么?” 夭竹摇头,叹道:“我不是你阿姐,如你所说,你阿姐早就死了,可我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我在人界长大,不姓林也不是什么妖主,我来此地,只是为了找人,如今,还要顺带找我那两个落难的朋友。” “我可以帮你,”林晚棠固执道:“反正,你就是我阿姐。” 沉默片刻,夭竹蹙起眉,犹豫着看向她:“你能帮我?可掳走我朋友的都是妖主,你能违逆她们吗?” “在别处兴许不行,可这里是岩都,是王上镇守的城池,这么多年,王上深居简出,城中大小事务基本都由我做主,那姬婞再厉害,也只是玄都的主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夭竹忍不住笑了声:“你是地头蛇?” 林晚棠忙不迭地点头,眼眸亮晶晶的,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厉害吧?” “厉害,”夭竹弯起眼睛,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真厉害。”
寂静湖面上,忽然响起一道沉静的声音:“你们抓契兽回来做什么?” “契兽?”姬婞将视线从枯黄的水岸边移回来,挑了挑眉:“原来姐姐的消息如此灵通,连我们抓了些契兽回来都知道。”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们夺走了云霄阁至宝百妖卷。”蓝鸢蹙眉道:“你们疯了吗?” “为何这么说?” “你竟还问我,论仙大会可是他们修士最为隆重的盛会,在这种时候被袭击,被当众夺走百妖卷,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十分严重的挑衅。” “是呀,”姬婞笑起来:“我们就是要这么做。” 她懒洋洋歪了下脑袋,道:“既然姐姐已经知道了契兽的事情,那告诉你也无妨,就在今早,那些契兽已亲手杀了他们的契主,尸体也已被运出妖界,正在送往魍魉城。” 蓝鸢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夺百妖卷,除了给那些道修一个下马威歪,还因为这百妖卷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在人类手里,就能够永久禁锢妖怪,可惜啊,那些妖怪被囚禁在内,反而彼此厮杀,练出了深厚功力,一旦放出,他们就会是最仇视人族的那批妖怪。” “不,不是百妖卷,”蓝鸢有些头疼地摇头,道:“我是说那些契主,据我所知,你们抓的那些契主有不少是名门弟子,且是少有的对妖怪心存善意的道修,为何要杀了他们,还把尸体送往魍魉城?” 姬婞笑起来:“正因为他们对妖怪心存善意,杀了他们,才更会激起人族怒火不是吗?” 蓝鸢僵住,半晌,她低声道:“你们要挑起纷乱。” “不行吗?”姬婞忽然扬起手臂,笑道:“姐姐看看这妖界,看看那些辛苦生活的普通妖族,这凄苦之地,带来了多少疾病与灾难,凭什么就要我们妖怪留下,凭什么人族就能占据最好的土地?” 蓝鸢攥紧拳:“这也是妖王的意思吗?” “自然。” “可为何非要用这种法子?”蓝鸢沉下脸:“你们明明可以和人类谈一谈,这么做,倒让我觉得你们并非是为了占据土地,而是单纯想挑起两族战争罢了。” “谈一谈?姐姐在人界待久了,怕是忘了曾经的仇恨了吧?”姬婞眯起眼:“你们的昆仑海就在人界,从没经历过数千年荒芜的折磨,却也有过百年被人族残杀的历史,姐姐如今,怎么还对人类于心不忍了?” 蓝鸢绷紧脸:“我并非对人类于心不忍。”她抬起头,看着姬婞的眼眸,认真道:“你该知道,若事态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会有万千妖族无辜死去。” 姬婞哼道:“为了未来安定的生活,这是必要的牺牲。” 蓝鸢长睫一颤,低声问:“真的吗?你们做了这么多,当真只是为了争夺土地?” “只是?”姬婞嗤笑道:“千百年的仇恨,注定我们与人族不死不休,如今时机已成熟,我们凭什么还要忍受这种生活?姐姐,如今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你,你要如何做呢?”姬婞慢慢凑近她,扬起一抹微笑:“是加入这场注定会爆发的争斗,还是回昆仑海,叫所有海族避世不出,躲避纷乱?” ----
第77章 逃狱
夜幕低垂,姬婞仍没回来。 季泠月蜷缩着躺在地上,浑身直颤,苦苦忍耐着刚刚捱过的痛苦余韵,几番折磨后,她已然眸光涣散,身上也尽是绝望挣扎时碰撞出来的淤青。 在这种极度的痛苦下,她几乎要丧失神智,却勉强留着一丝执念,叫自己不要主动寻死。眼泪簌簌落下,季泠月翻了个身,将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沉重喘着气。 蓝妩…… 她啜泣几声,运行一周后的魔气再度流入灵脉,季泠月猛地攥紧手指,呜咽几声后,忍耐不住地抬起头狠狠往地面上撞去,随着砰砰几声,白净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很快便沾湿整张脸庞,季泠月耳边嗡鸣,重重栽了下去,终于把自己砸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室外已落入白日,浅淡的日光透过雕刻繁复的窗花格子照了进来,在地面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光斑,季泠月呆呆看了会儿,才慢吞吞支撑着身体爬起来,注意到坐在身前摇椅上的人。 姬婞托着侧颊,见她醒了,便笑盈盈问:“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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