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泠月震惊地瞪着她,眸子又黑又亮,眼尾却逐渐浮起一层红晕,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后,她率先垂下头,羞耻道:“那你,你上药吧……” 蓝妩忍不住笑了下:“好。” 等二人收拾妥当时,已然日薄西山,季泠月死活不愿出门,蓝妩只能独自去端药,路上却见一只狐狸蹲坐在小溪旁,在她身边,还有一只许久不见的魇兽。 进入此地后,蓝妩还是头一次看见这只魇兽,小九看起来圆润了不少,比之前更像是一团煤球了。 她心生好奇,蹑手蹑脚走近,听见狐狸说:“给她造一场春梦,让她与我颠鸾倒凤?这算什么法子,这不还是假的吗?” 小九反驳:“什么假的,我创造的梦境,都是取自宿主记忆深处,就算有编造的内容,也是基于事实编造的,顶多算半真半假。” 夭竹吃了一惊,转头道:“那更不行了,若你能看见她记忆深处的事情,那岂不是让你看我俩的活春宫了?” 小九一时沉默,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这时,它注意到从后面投下的影子,连忙转身,夭竹亦反应过来,回过头,愕然瞪大着蓝妩:“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听见了多少?” 蓝妩却不理她,反而蹙眉望着小九,认真问:“你创造的梦境,都是依据事实?” 小九乖乖嗯了一声。 蓝妩抿紧唇,又问:“可若是我根本不记得,也不觉得曾经经历过与你那梦境相似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当初在云荒皇宫里的那场梦吗?”小九回忆了下,道:“你知道的,当时我的目标并不在你,所以,我并没有花费工夫为你编织梦境,你梦到的,都源于你自己的记忆,至于会梦到什么,我也不清楚,倘若你不觉得曾经发生过这种事,原因也很简单,”它眨巴一下眼,理所当然道:“就是你忘掉了嘛。” 蓝妩茫然地蹙起眉:“我的记忆力有这么差吗?” “你不也快三百岁了,几十岁的事情,难道都会记得吗?” 蓝妩犹豫了会儿,低声道:“不会。” 小九了然道:“所以说,既然忘记了,说明那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何必如此纠结?” 蓝妩垂下眸,看着溪水中的落花发了一会儿呆,道:“也是,既然忘记了,应该……并不重要。” 她如今重担在身,既要养伤,又要等候袁缜解读石板上的文字,希望他能送来好消息,一个幼时的梦境,实在不足以令她耗费心神。 蓝妩叹了一口气,直起腰,冲小九点了点头:“多谢你的解答。” 说完,她转身继续朝厨房走去,夭竹哎了两声,执着道:“喂,你到底听见多少?你不会跟萱玉告状吧?” 蓝妩冲她摆摆手:“我什么都没听见。”
与此同时,西南腹地、茫茫沙漠中,一蚂蚁般大小的黑点正踽踽前行。 面黄肌肉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攀上沙丘,抬手遮在眼睛上,挡住刺目的阳光,待他看清前方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黄沙,顿时心生绝望,踉跄着跪了下去。 日头从东边到他正头顶,又朝着他前行的方向落下,深夜时分,温度骤降,他走了一路,依旧什么人都没见到,最后一滴水早已进肚,身上没有油纸与火折子,只有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的星空将漠漠沙地照亮,天地广阔,他落在这死亡之海,却感到无比孤寂,好似这世上只他一人。 嘴唇干裂起皮,口中更是焦渴,若再找不到泉水,他只怕要死在这里了。 男人喘息着又爬上一个陡坡,到顶峰时,却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即将陷入昏迷时,却听到隐隐约约的驼铃声。 闭上的眼睛重又挣扎着睁开,他勉强翻过身,朝铃声来源处看去,遥远的地平线上,竟当真出现了一队人马,男人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竟然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他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啊!” 离得越近,他看得越清晰,那队人马皆着白色斗篷,姿容整洁,脸庞都被藏进了宽敞的兜帽里,瞧起来分外神秘。 但他已经顾不上太多,奔上去,抓住了为首那人的靴子:“救,救救我,我遇到了沙暴,和同伴走散了,求你……带我出去……” 那人低下头,隐匿在阴影里的眼睛似乎在打量他,半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是个女声。 她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掀掉了头顶的兜帽,一头流银似的长发垂落而下,女人前额挂着银叶头饰,秀气长眉下,一双蓝眸幽深似海,她不说话时也微微翘着唇角,居高临下望着男人,神情散漫。 站在骆驼下的男人因她容颜恍惚一瞬,回神时,又忽然遍体生寒,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妖,妖……” 蓝鸢弯腰掸了下自己的靴子,漫不经心道:“风意。” 在她身侧的少女应了一声,蓝光闪过,那哀哀惨叫的男人便晕了过去。 风意扭过头,问道:“殿下,要杀了他吗?” “杀什么,一个普通人类,又不是修士。”蓝鸢淡淡道:“抹去记忆,扔到魍魉城。” “可是,还有两日才能到魍魉城。” “那就让他一直晕着。”蓝鸢道:“再过六日,妖界入口才会打开,这几日小心些,不要被魍魉城的修士盯上了。” 风意嘟嘴:“那把这个人扔下,不是对我们更安全吗?” 蓝鸢懒洋洋道:“我心情好,做个好事,积德。” “殿下还信这个?” 蓝鸢重又戴上兜帽,嗯了声:“跟蓝妩学的。” ----
第69章 变数
白驹过隙,转眼,几人已在焚音谷停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自两日前,谷中便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晨起,草木葱翠,水露沾衣,萱玉带上斗笠,呼哨叫来一只白狼,很快就消失在朦胧烟雨中。 夭竹蹲坐在原地看她离开的背影,半晌,火红的狐狸化为人形,转身半躺到屋檐下的吊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长吁短叹起来。 蓝妩见怪不怪,喝完药,往嘴里含了个蜜饯,问道:“萱玉又赶你了?” 夭竹哼哼:“要不是我昨日又吐了一口血,只怕昨晚就要被她揪着脖子丢出去了。” 蓝妩沉默片刻,劝道:“一直这么吐,也不是个办法啊。” “那还能怎么办?”夭竹瞟了眼不远处练剑的飘逸身影,嘀咕道:“萱玉要能像季泠月那么好说话就好了。” 蓝妩怔了一下,跟着望过去,白衣翩跹的女人正旋步于花丛之中,身形却轻盈如飞鸟,未曾踩折一株雏菊,连雨丝也被无形的剑气荡开,丝毫不能沾湿她的衣襟。 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低声道:“阿月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接受我是妖怪的,更何况……”她顿了一下,道:“萱玉是云霄阁少阁主,身兼重任,想必更不能像阿月这般轻易抛下一切,你……” “我知道。”夭竹翻了个身,不高兴地背对着她:“不用再提醒我了。” 蓝妩眨巴一下眼,哦了一声。 到了中午,几人又一起围坐在厨房里,眼巴巴盯着季泠月忙碌的背影,没过一会儿,女人转过身,端着紫砂锅走了过来,小心放下后,她掀开盖子,顿时有一股喷香热气升腾而出。 低头看,锅中汤汁浓郁,色泽金黄,鲜美的菌菇点缀在鸡块上,令人食指大动。 夭竹一扫早晨的忧郁,捏起勺子盛了一碗汤,迫不及待喝了一口,一边被烫得直吐舌头,一边道:“你真会做饭啊?” 季泠月淡淡道:“我是猎户的女儿,从小帮我爹娘做家务,当然会做饭。” 说着,她又转身给蓝妩和阿鲤端了两碗清淡些的,低声道:“这个已经晾了一会儿了,应该不烫。” 蓝妩嗯了声,乖乖用勺子舀着喝,过了会儿,又问:“不过,你从哪儿弄的鸡?” 季泠月冲夭竹抬了抬下巴:“她给的。” 夭竹道:“我在山谷里抓的。” 蓝妩动作一顿:“不会是萱玉散养在谷里的□□?” “是又如何?鸡养来不就是吃的?”夭竹理所当然道:“难不成还要养它们成精吗?” 蓝妩迟疑道:“可是……不告诉主人一声,就这样吃了,是不是不太好?” “现在说也晚了,”夭竹弯起眼睛,笑眯眯道:“你能吐出来吗?” 蓝妩:…… “反正有好多只呢,少一只她发现不了,快吃快吃,趁她回来前,我们收拾好就行。”说着,她还热情地给坐在旁边乖乖喝汤的阿鲤夹了一块:“吃点,你师父不爱吃肉,你多吃呀。” 阿鲤转过头,小心翼翼看向蓝妩,蓝妩无奈点头:“想吃就吃。” 女孩露出一个笑容,刚低头把鸡块塞进嘴里,就听远处传来一声狼啸,夭竹一惊,啪地放下筷子,抬头朝外张望:“坏了坏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以往不都傍晚才回来?” 她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鸡汤,又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影子,干咳一声,镇定道:“没事,我去跟她解释,你们坐着就好。”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站起身,神情自若地走出了厨房。 白狼越来越近,沾湿雨露后,一身皮毛如雪般透亮,颈子上却有几处深色的痕迹。 它再次吟啸了一声,嗓音凄厉异常。 夭竹一愣,忽然变了脸色,快步朝它奔去,蓝妩等人也察觉到不对,跟着跑了出去,等她们赶到夭竹身边,正听见她厉声斥问:“萱玉呢?你不是跟她一起去取信了吗?” 白狼焦躁不安地甩了甩尾巴,嗷嗷叫了两声,咬着夭竹的衣袖往外拖,夭竹看了眼它身上沾染的片片血迹,脸色越发难看,纵身跃到了狼背上:“走!” “夭竹!” 季泠月急急唤了一声,追了几步,但夭竹仿若听不见似的,眨眼便跑出去老远,季泠月蹙眉回头,见蓝妩满脸严肃,沉声道:“我们跟上。” “好。” 蓝妩唤出自己的银剑,拉着季泠月踩了上去,回头看见满目惶然的阿鲤,便道:“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可是……”阿鲤不安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回来。”说着,蓝妩已经驱使灵剑向外飞去,声音也越来越远:“记住了,千万不要出去!” 长剑刺破朦胧雨雾,飞速向外追去,她们冲出结界,往山下飞了十来里,才看见疾驰在田野中的白色巨狼,蓝妩往四周看了看,有些担忧:“两只妖兽,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修士注意到的。” 季泠月垂眸看着脚下那飞奔的身影,低声道:“若遇到修士,可以说她们是我的契兽,如今萱玉定是出了事,夭竹不可能跟我们回去,我们也不能回去,”她下定决心:“我们得和她一起去找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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