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摆手,“来看看你妈妈。手术时间安排了吗?” “嗯,林主任说后天就能做,问题应该不大。” “好,那就好,那你有时可以直接找我。”宋澜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李玉河边拿手机边笑,试探着问道,“宋医生这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样,还是说我见识短浅,低估了宋医生的医者仁心?” 宋澜与李玉河并不太熟,这样被打趣一番,脸微微发烫。她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郑知微拜托我来看看你妈妈,另外,托我转告你,吴百枣已经回咸丰市了,那边警察会帮忙处理后续的事情的。” “那真好!”李玉河是真的开心,她笑起来,显出酒窝,“那个宋医生,容我八卦一下,你和知微姐什么关系呀?” 宋澜愣了一下,没想到李玉河如此直接,于是也只好直接地回答,“我是她女朋友啊。” “啊!果真如此!”她一副猜中的自豪的模样,然后继续拽着宋澜说,“宋医生,你和知微姐一定要长久幸福哦,到时候修成正果了,一定要告诉我!” 宋澜笑着点头,“我得先去上班了,你这边有什么需要的,别客气,直接和我讲。” “放心,我不会客气的。”李玉河摆摆手就要作别,突然想起什么,说,“宋医生,谢谢你!” 这一次她鞠了一躬,亲自说了谢谢后才转身走向卫生间。 宋澜感动于李玉河的真诚,与郑知微聊到这事时,郑知微简单说了一下李玉河的过往,不自觉地让宋澜想起了贺春阳。 她的生活里少了贺春阳的躁动自然舒心,可是偶尔,她也祝愿着,贺春阳也能像李玉河一样勇敢走出阴霾,选择新的生活,一个崭新的只属于贺春阳的生活。 刚这样想着,沈宁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宋澜,明天下午得陪她回北安大学一趟。 宋澜不知道回去做什么,她爸也在外省开学术会议,而沈宁筠也已经很久不授课,她想不出一个回去的理由,于是在电话里,她直接问道,“回去有什么事吗?” “帮我个忙。” “什么忙?” “明天就知道了。”沈宁筠的话说得匆忙。 可鉴于上一次不太美好的经历,宋澜还是追问道,“妈,现在不能说吗?” “我有个学生明天回来看我,她现在在迈瑞工作,想要了解一下北安这边医院的基本情况。” “迈瑞是大公司,随便找医院哪个领导都能聊的,干嘛找我?” “她这不是正好来看我吗?顺便的事。” “男的女的?” “女生。”沈宁筠快速应上。 宋澜听闻,放下戒心,“知道了,我明天接你一起去。” 宋澜原以为这一次沈宁筠真的只是单纯找她给她的学生聊聊医疗器械使用情况,可当她被沈宁筠安排坐在那女生旁边时,她才觉察出沈宁筠的意图。 短短一小时,基本没聊任何与医疗相关的任何事,而因为沈宁筠表意在先,那女生对宋澜投以了强烈且明确的喜爱。甚至在最后走的时候,她都表露出明显的恋恋不舍。 “书晚,晚点聊,你回去注意安全。”沈宁筠先一步说了再见,支走宁书晚后,她才冷下脸来,质问坐在对面的宋澜,“你对人女生什么态度,书晚那么热情,你却一句话也不说,微信也不加,你想干什么?你不喜欢男人,我给你介绍女生,你也是这样子,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澜红着眼看着沈宁筠,“妈!我说了很多次,我有女朋友了,她叫郑知微,希望您记住!” “我还是那句话,郑知微她现在如果能够在我面前保证你们的未来不用愁,不用我担心,我立刻松口,甚至我送你们去国外登记!她一个小民警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年终又有多少?你们以后的生活难道都要靠你吗?那万一她再出个意外死了,那你又怎么办?” “妈!”宋澜从不敢去设想郑知微会出什么意外,可这种可能却被沈宁筠当成郑知微最大的不足明晃晃地说了出来,而深深地刺痛了她,她止不住地发抖,手指发麻,她缓了许久,才说,“可是....妈!我们的未来就一定要物质来保证吗?再有,郑知微她是警察又如何?她会平安的。” “请问谁能保证?再说了,男女的婚姻都需要物质,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你不是不懂!更何况你还主动选择了这样一条更艰难的路,妈妈如果不把你交给能给你保障的人,要如何放心你自己去闯这样一条路?”沈宁筠说着说着觉得自己不被理解,也难过起来,跟着红了眼,急了话,“宁书晚我知根知底,人女孩挺好的,长得也不错,工作也在稳步发展,年薪也有50万,家里人都移民海外,以后你们有了感情,想结婚也不用大费周章了。” “妈!”宋澜气得站了起来,“请你尊重我,也尊重我的选择,好吗?” “我给你尊重,也希望你能现实一点,三十多岁的人了,脑子里别总是一些不切实际浪漫的幻想。” 宋澜不想再聊下去,她仓皇地结束掉这场对话,只是红着眼离开。 她刚走出教学楼,就见到宁书晚靠墙站在那里,分明是在等她。 宋澜皱着眉,想要装作没看见。 “姐姐!” 宋澜憋了一肚子火,听见她这样叫着,更是生气,“别这样叫我!” 宁书晚挑了挑眉,收了话,“宋..澜...,那个我今天没开车,可以麻烦你送我一程吗?” “不好意思,不方便。” 宁书晚不再勉强,她看着宋澜黑着脸开车离去,立在原地,反倒有了更深的兴致。 宋澜开着车,手一直没能暖起来,沈宁筠的那些话就像是冰锥子一样钉在了她的心上,一边流血一边让她瑟瑟发抖。 她终究是介意,沈宁筠对郑知微未来结局的定义,她知道,她比谁都知道,郑知微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她会平安地过完这一生....... 她会在每年过生日的时候,许下这样的愿望,她会永远祝福她长命百岁,健康长寿。 宋澜再也受不住,深深呼吸了几口,最终只能将车停在路边,受不住地伏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这一天,郑知微站在派出所外面,看着那颗大树,看着他不断长出新芽,不断翻出新绿。她以为看到这样盎然的景象,晚上必定会睡一个好觉。 夜里,郑知微罕见地没有收到宋澜的视频电话,只是得到她浅浅一句“晚安”。她打电话过去,想要问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想要问,北安今天的天空很蓝吗?医院里有没有遇见很难缠的病人,有没有觉得很累...... 可是这一切问题都没有问出口,电话没有被接通,而这些问题也盘桓在她的脑海中,久了,搅成乱麻,黑压压地侵扰了郑知微的睡眠,让她做了噩梦,从梦里哭着醒了过来。她哭了很久,一直没能再入睡。 天亮时,她尝试着再给宋澜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通了,宋澜的声音亲切地传了过来,一如往常。 郑知微心安了,泪水也悄然滑落,她说,“姐姐,早上好。” “早上好啊。” 她们简单聊了几句,到最后,郑知微都没能把那噩梦说出来,她没有说出自己梦见了太久没见的妈妈,梦里的妈妈面容模糊,几尽磨灭,在梦里,妈妈说,“宝贝,妈妈要走了。” “妈妈去哪儿?”小小的她拽着妈妈的裙子。 “去那边。”妈妈指了一个地方,遥远到看不清形状。 “妈妈带我一起好吗?” 梦里的妈妈只是摇头,然后逐渐消失。 她在梦里苦苦寻找妈妈,却只找到妈妈苍白的尸体。 郑知微没有告诉宋澜,她想妈妈了,突然就很想妈妈了,她也没有告诉宋澜,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快要记不清妈妈的眼睛,以及笑着的模样了,她也没有告诉宋澜,梦里她曾去找宋澜,拜托她陪她去找妈妈,而梦里的宋澜只是看着她,最终拒绝了她。 郑知微坐在床边,抹掉泪水。 春风击打窗户时,她的牙又猛烈地痛了起来,而她,也还没有去拔牙。 ----
第四十四章 郑知微刚坐下不久,就见李玉江走了过来,一边还说,“外面那老婆婆最近是不是一直都在这边晃?” 郑知微点头,“我曾想找她,看看有没有什么是需要帮助的,可一靠近她就跑远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玉江挠挠头,看见郑知微含水吞了一口药,问道,“你不舒服?” “没,牙疼,吃点止疼药。” “牙疼就去看看医生,别耗着。” “嗯,有时间了就去。”郑知微话刚说完,就见詹新国领着大家口中的老婆婆走了进来。 老婆婆仍旧有些胆怯,迈入办案大厅的脚似乎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她只是跟在詹新国后面,在他的搀扶下,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詹新国给她接了一杯水后,嘱咐道,“冯阿姨,你现在这儿坐着等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帮你找女儿好吧?” 詹新国一年过50的人,平时说话总是高声昂首的,可如今蹲在老太太面前的他却俨然一副乖顺的模样,因为老太太耳背,詹新国说起话来,声音仍是高昂,可语气语态却是有了太过明显的温软。 李玉江呆愣地看着,惊讶的眼神都还未收回来,就被詹新国狠狠拍打了一下,“看什么?!工作。” “诶,所,她怎么回事?”李玉江指了指那老太,好奇地问道。 詹新国拽着李玉江走远,“说来话长,你和小郑先把她看好,不要让她走远了,我打电话让她家里人来接她。” 郑知微看着詹新国口中的“冯阿姨”静静地坐在那里,口中却念念有词,愁眉不展。她不知道她的人生陷入了怎样的境地,也并不知道自己或者詹所能不能帮她走出这样的困境,只是,她总是哀怜。 有时候,就像哀怜一片落叶的破碎或者一汪泉水的枯竭。 郑知微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一边看顾着坐在那里的冯阿姨,一边忙着手里的工作。 不一会儿,一个秃顶的瘦削男人迈入了派出所,扬声探问,“妈?妈!” “你小声点!”詹新国敲了那男人一下,然后领着他走到冯阿姨面前,厉声督促,“把你妈妈带好,别到时候出了事,有你后悔的!” “詹所,放心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男人乐呵呵地应着,在詹新国面前,他点头哈腰的,摆出最低的姿态。 “最近工作如何?”詹新国觑了他一眼。 “一切都挺好的。”男人不住点头,露出一口坏掉的牙,直冲詹新国笑。 “挣了钱就好好存下来,你妈还得靠你看顾着,别‘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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