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溪登时愣了愣,小心翼翼瞅着她:“抱歉,我看这个倒了,所以才想将它扶正。” 她很好奇相片里的是谁,值得李别芝这么在意。 李别芝顿了顿,随手将相框压回神龛上,将另一手的玻璃杯递给沈和溪,冷淡道:“那是我父母,反正没什么好看的。” 沈和溪怔忪地接过玻璃杯,心中恍然大悟。她了解李别芝的家庭情况,芝芝虽总说自己是孤儿,但是她又不是被李奶奶收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呢?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沈和溪一想到自己无意间触碰到李别芝的伤心事,登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副张皇失措的模样反倒让李别芝有些好笑。她摇摇头,缓和了一下神色:“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心态不对。” 李别芝见她握着玻璃杯小心翼翼瞅着她,不由顿了顿,接着道:“你喝完水,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沈和溪闻言,下意识翘起拖鞋,来回在光滑的地板上蹭了蹭,半晌才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她才不想回家呢,回家还要写作业,烦死了。但是又不好赖在李别芝家里。 送走不情不愿的沈和溪,李别芝拢了拢自己的红色围巾,缩着脖子,将带着露指手套的双手插进兜里,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马上就是新年了,天气越来越冷,前几天还下了一场雪,这几天雪化了,地上湿漉漉的,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水汽,随着冷风灌进衣领中,冷得人牙齿打颤。 李别芝努力快走几步,想让自己冰冷的脚趾温暖起来,走过一条街,转入小巷子,突然看见前头出现一道瘦弱苍老的身影,正在茕茕独行。 李别芝眉头蹙了蹙,瞬间加快脚步,赶上那道影子。 “奶奶!” 李奶奶闻言一顿,扭头一瞧,瞧见自家宝贝孙女,苍老的面孔登时舒展了,笑得合不拢嘴:“不是说出去看电影?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别芝摇摇头,顺手接过她手上的菜篮子,随口答:“看完了,没什么好逛的。” 李奶奶端详李别芝的神色,突然倒:“芝芝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学费的事情,你别担心。奶奶卖菜挣了点钱,负担的起。” “不是。”李别芝打断,摇头道,“学费够的。” “那你怎么一整天都板着张脸呢?”自家孙女虽然自初中以后,就不爱笑了,但也没最近几天看着情绪低落。这孩子遇着什么事,却不肯说。 “反正没事,你就别问了。”李别芝被逼急了,反倒开始数落李奶奶的不是,“我刚才回家看到茶几上开着的那包饼干了。” “奶奶,你还记得医生对你说过什么吗?您年纪大了,少吃甜食!尤其这些垃圾食品,最好别吃!” 李奶奶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吃甜食。奈何年纪大,糖尿病不允许。李别芝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李奶奶私下里便总偷偷吃甜食,都被李别芝逮住好几次了。说什么都不听。 “还有你这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现在天气这么冷,不穿羽绒服就出来?” 李别芝摸摸李奶奶凉飕飕的手背,面色十分严厉,训得李奶奶面色讪讪。 “就这么几步路,我也不冷啊。” “这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冻感冒了怎么办?!这几天不知道多少老人感冒去医院,你还不注意点!” 李别芝越说越生气,说得李奶奶都不敢搭理她,看她还要脱衣服给她披上,登时受不了讨饶:“行了,是奶奶错了。以后再不问了。你也别像个小老太太似的唠叨了。” 李别芝扶着奶奶,听着奶奶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分神想着,如果两个世界流逝是相同的,那秋明澶这会儿,会在做什么呢? 时间转瞬即逝,李别芝放假了。 大年三十当天,李别芝早早起床,开始打扫卫生,做完手上活计,又和奶奶一起做饭。 李奶奶一边切菜,一边状似不经意询问:“芝芝啊,你打电话了没有,你爸怎么说的,过年回不回来?” 李别芝眉头都没皱一下,专jsg心致志炒菜,头也不回道:“打了,说过几天回家。” 李奶奶闻言,半晌没吭声。 李别芝顿了顿,将天然气关火,无所谓道:“您老也别惦记着他,反正他一年到头也不回家一次。有我陪着您,还不满足吗?” 她爸她妈在她初中时就离婚了,因为他爸出轨,直接跟其他女人跑了。 她妈为了跟他爸结婚,狠心和家里断绝关系,一门心思和她爸在一起。 奈何他爸不珍惜,不要她们母女。她妈也是绝,将她丢在奶奶家就找她爸要说法。 结果自然是粉身碎骨,也得不到她爸的回心转意。后来她妈兜兜转转,找到第二春,就把她这个女儿忘到脑后。 不过她也不算太狠心,隔三差五还会给她寄些衣服鞋子,或者给她卡里打几百块钱。但随着她弟弟出生,她妈大概又把她忘了。 至于她爸?他为了躲她这个拖油瓶,则干脆连老家都不回了。 李别芝也曾想让不负责任的父母负起责任来,初中时独自乘着火车找到她爸新家里要生活费,结果被那家人一起羞辱一顿后,她就再也不惦记这个人了。 她就当自己父母都死了吧,反正奶奶对她好,她可以和奶奶相依为命。 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窗外烟火万家,夜色寂寥。 烟气袅袅之中,李别芝煮了一大碗水饺,搁在客厅刚刚支起的圆桌上,招呼厨房的奶奶过来吃水饺。 李奶奶走过来,拿起围裙擦手,笑呵呵地坐下。 李别芝给她舀了几勺水饺,推到她面前,自己也舀了一勺,不发一言,埋头开始吃。 “新的一年,保佑我孙女学业顺顺利利,考上心仪的大学。” 李别芝点头,垂眸盯着碗里的水饺,任热气蒸腾,将她的双眼染上绯红的色泽。 “愿新的一年,保佑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窗外骤然传来巨响,是烟花绽放的声音。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姹紫嫣红,转瞬即逝。 在一声接一声的巨响之中,李别芝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 秋明澶带着李别芝去了医宗,但没有一个人肯医治芝芝的怪病。她们都说,芝芝死了,就算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活她。 秋明澶不信,坚信李别芝还活着,拿剑逼着医宗的长老,非得让人家看病。 她拿剑指着人家长老,若无其事地证明李别芝没死:“芝芝曾给我种过噬心蛊。若母蛊主人死了,这蛊虫也应该一同死去。可如今,噬心蛊影响尚在,而蛊虫也没死。” 医宗长老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摸李别芝的脉门,一具尸体自然什么都没能摸出来。 然后他们再试探性地摸摸秋明澶的脉门,果真摸出她脉像有异。真如同她说的那般,种蛊虫,而未死。 难道这尸体是假死?可这根本说不通啊。 正在一筹未展之时,却有长老不小心打翻了藏于李别芝身上的木盒。 木盒不过巴掌大小,十分精致,“吧嗒”一声落地,露出了里面奄奄一息的蛊虫。 原来李别芝死后,她身体中的母蛊原本该随同主人一起死去。是秋明澶逼出蛊虫,封印木盒之中,造成了主人还未死去的假象。 这一下真相大白,气坏了这些医宗长老。 长老们含怒质问:“秋明澶!你竟敢耍诡计戏弄老夫!你是何居心!” 秋明澶顿了顿,垂眸扫了一眼那颤颤巍巍的蛊虫,若无其事将盒子捡起来,重新将虫子封印好,然后塞进李别芝的胸口中。 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她才抬头对那长老道:“我并非有心戏耍几位前辈,只是芝芝确实未死。” 她说得这样肯定,长老们都被迷惑了。迟疑着,再一次给那具尸体看病。 可是看来看去,还是什么都没瞧出来。 其中一位长老刚想直言,便被另外一位赶紧拉住,压低声音劝说道:“你不要命了!你打得过她吗?” 确实,医宗全部的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秋明澶的对手。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长老们以一起商议病情为由,请秋明澶先出去坐着。几位长老见人离开,立马挨在一起,窃窃私语。 最后讨论完,治是没法治的。但直说,又怕惹怒秋明澶,惹对方动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也瞧出来了,这九嶷山的大弟子,貌似因为死了道道侣,几乎快要入魔了。 他们不能激怒她,只能想办法安抚。思来想去,最后一合计,干脆将这烫手山芋甩给言灵宗。 言灵宗虽非治病救人的宗门,但或许有其他手段可以救治她的道侣。 “言灵宗?”秋明澶得到这个答案,神色有瞬间怔忪,不禁回想起曾经偶遇余姓两师姐妹的那些过往。 言灵宗向来神秘,或许真有办法救芝芝。 秋明澶凝神想了一会儿,拜谢医宗各位前辈,在医宗各位长老的欢天喜地下,抱着尸体离开。 言灵宗掌门余玄,久不过问世事,但也曾听说过九嶷山秋明澶的大名。 听说秋明澶来找他,登时有些纳罕,听说对方还抱着一位病人上门求医,不由更加奇怪。他言灵宗并非医宗,不会治病救人,秋明澶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余玄心中奇怪,却还在议事厅接见了秋明澶。 “小友是否走错地方?此地并非医宗。” 秋明澶抱着李别芝,将对方有些发硬的身体搁在一旁的圈椅上,恭敬道:“没有走错,请掌门救她。” 说着,伸手揭开蒙在李别芝尸体上的白布。 那尸体因为过去多日,早已经变得惨白,原本光泽的肌肤,这会儿泛着青灰色的死气。虽有秋明澶的灵力温养着,却还是一日日走向灰败。 余玄面色瞬间十分古怪,怀疑秋明澶在拿他开玩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在交谈陷入僵局时,守卫弟子通报,余沧笙和余星辰来了。 余星辰一进大殿,便嬉皮笑脸地和秋明澶打招呼,看见坐在一旁明显变得僵硬的尸体,她脸上笑容顿了顿,面不改色对秋明澶道:“小师妹说有贵客到访,没想到是前辈啊。” 秋明澶冷淡点头,没有多余反应。 余星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伸手拍了拍余沧笙的肩膀,对秋明澶道:“你的来意,我小师妹清楚了,她说可以帮你算算。” 秋明澶眉梢一动,这才正眼看向余沧笙,沉声道:“你当真可以帮我?” 余沧笙稚嫩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不置可否,只越过秋明澶,走到李别芝的尸体旁边,然后伸出小手,搭在李别芝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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