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很快就煎好了,油渣出锅,熊氏盛了一大碗出来,在上面撒上一层薄薄的盐巴,递给了一旁早就翘首以盼的一对小儿女。 两个小家伙也顾不得烫,抓起就往嘴里塞,一边吃着一边大叫,给美得不行。 尝了鲜之后又端到另外几人面前,大根抓了一块就不吃了,梨花也抓了两块,放进嘴里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热气,一口咬下去,带着些许的油脂爆出来,夹杂着煎炸焦香的味道,可把人给美上天了。 “大姐,好不好吃?”杏花眯着眼睛问道,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其实也是梨花第一次吃油渣,哪能不美,她点了点头:“好吃,跟肉一样好吃。” “大姐,跟在做梦一样。” 梨花笑了,揪了一下她头上的小揪揪,疼得杏花嗷的一声抱着碗跑开了。 “疼疼疼,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就在姐弟妹几人互相打闹的时候,秦老太两口子来了。 “大老远就闻到猪油的味道,正在炼油呢。”秦老太笑眯眯地进了棚子。 熊氏回头见她,笑道:“婶来啦,刚炼好,等凉了再放进罐子里,杏花,拿油渣来给秦奶奶尝尝。” 秦老太忙道:“小孩子的零嘴,留她们自个儿吃去。” “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咱也吃着玩。” 说着,杏花已经捧着碗过来了。 秦老太拗不过,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吧唧嚼了两口,道:“喷香的,行了,拿去你们自己吃吧。” 另一边秦老汉和大根已经去瞧地基了,梨花则好奇地跟在后面。 秦老太捉着熊氏说话。 “你们搬来山脚下倒是清静了,却错过了村头的一场好戏。”老太太一脸八卦,分享欲爆棚。 熊氏想都不影响直截问道:“是向家的吧?” “除了他们家,咱村里还有哪家能这么闹腾的。” “看来是为了去服兵役的事,”熊氏也好奇得紧,“最后定下来是谁去了没?” 秦老太摇了摇头,“向老二和向老三都指望着向有才去,可向有才哪里肯,说大房该服的份已经让大根给服完了,现在该轮到二房三房。二房三房就搬出以前老向头的那一套祖训,说兵役就该老大家去,你猜怎么着?” 熊氏好奇心被吊得老高,想到以前自己一家也是被这么逼着,更想知道答案了,急切问道:“怎么着?” “向有才说要是他们坚持什么狗屁祖训,那就分家,说如今向家闹成这个样子,再加上他以前还有些人脉,若是去衙门提分家,官差肯定会为他做主。不仅要分家,还要告二房三房伪造祖训,联合起来欺负大房。二房三房一听就慌了,那祖训什么的本就是假的,他们谁也不想再上衙门一趟,而且要是真如向有才说的那样分了家,以后三家各自单独成户,每户就得固定出一人,那还不如三家合一起,轮着来,一人做几年。” 熊氏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初她和大根若是有这样的魄力,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 秦老太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拉着她的手道:“你和大根就是太重情义,如今这世道,重情的人就是得吃亏了,可老天也是向着重义的人,你看你们这不是分出来了吗。” 熊氏被她这么一安慰,心里算是好了些,但仍忍不住追问道:“既然二房三房不想让大房分出去,他们就得出人,最后还是没定哪房出吗?” 秦老太摇了摇头:“三房又拿念书一事出来做借口,二房的向大郎就说他去城里撞见过几次向老三在外头花天酒地,根本就没有在念书,这些年白白花了家里那么多银子,就该三房去。” “向老三没辙,只得说长幼有序,以前是大房的人去了,轮下来也该二房去,二房先去三年,三年后再换人。” “可二房的人死活都不答应,就这么争来争去都争不下来。” 熊氏眼里也闪过一丝冷意,恨恨道:“如今见他们狗咬狗,我这心里真是畅快了许多。” 秦老太却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下晌大山回来偷偷跟我说,见到向老三在他们家后边鬼鬼祟祟的摆弄着他的腿,大山说那个向老三说不定是想弄瘸自己就不用去服役。” 熊氏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气:“这些人狠起来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幸好老天爷开眼,让我们一家人离开了那个吃人的门户。” 秦老太深以为然,又啧啧两声,“你说,就算是向老三弄瘸自己,可他儿子向二郎今年也满了十七岁了,按理说也是能去服役,若是他们指着三房去,他这个当爹故意把自己弄瘸了,这不就是等于亲手把自个儿子给推去战场?” 熊氏道:“向老三那人薄凉得很,说不定真能做出这种事来,太可怕了。” 秦老太道:“这两日就得把服役的名字报上去了,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锯自己的腿。对了,还有个事,早上大根不是跟他们三兄弟去衙门过户吗,后来那仨一起去大牢看老向头夫妇,这一趟去就是想问当初向婆子和向有才要的那二十两银子藏哪儿了,向有才说那银子是他的,理应归还给他,向老二和向老三却说那是家里公中的银子,理应三房一起分。” 熊氏冷笑一声:“二房三房向来无利不起早,看来又是一场好戏。” “可不就是一场好戏,你不知道,向老汉却不愿给这个银子,衙门里说这老两口年纪大了,服役又干不了什么活,还浪费粮食,想让家人出银子把人领回去,每人十两,两个人,刚好二十两。”秦老太说到兴头上,眼睛也跟着发亮,“老子想拿银子赎人,儿子又想各自瓜分了银子,老向头夫妇没带银子在身上,又不放心自己的几个儿子,听说今早三人去了,还是没问到银子的下落。” 两人嘀咕了一会儿,熊氏一想到这些糟心的事都是别人家的事,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道:“真是大快人心,我先烧水杀鸡,梨花昨天从山上猎了两只山鸡,有一只被伤到养不了,得赶紧吃了,婶儿你和叔今日就在我家吃晚饭再走。” 秦老太赶忙摆手:“吃什么晚饭,我就过来找你说说话,老头子一会儿也走了,别弄我们的份。” “这哪行,这几日你为我们家的事跑前跑后的,以前我就算是想请你吃顿饭也没锅没灶没米的,如今分出来了,想咋吃咋吃。” 秦老太拒绝道:“你甭跟我客气这些,我说完话就得走了,晚上的猪草还没打呢,再耽搁今晚就不用喂了。对了,明日建房子人请得怎么样了?” 熊氏:“我和大根就想着,这些年来也没得帮过村里哪家哪户,如今觍着脸去求,人家不愿来又不好拒绝,不然就算了,反正明早我大哥二哥也过来帮忙,加咱们几人,能建得多少算多少。” 秦老太却不认同,“说老实话,自从上次小宝那事儿以后,我们家要是有事我也不愿再去求那些人了,可你们如今刚分出来,也正好利用这事和村里人走动走动,请不请是你们的事,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你只管去请,免得日后他们说,不是我不愿去,是他们看不起咱不愿请,到时候你们就有口难辩了。” 熊氏听她这么说,觉得自己和大根一早想简单了,忙道:“原也没想那么深,幸好婶儿提醒我,不然又要留给别人说一嘴的话头了。” 秦老太道:“这年头谁人不被说,村里人,闲着没事就靠着嚼舌根子乐呵一下,你们也别太过在意,反正日子是自己过的。” 熊氏点了点头:“我省得,晚上趁着大家都在家,我和大根就各家走一趟吧。”
第33章 白面饼子 第二天早上, 天蒙蒙亮,梨花就醒了,可母亲和父亲醒得更早, 正在外头低低地说话。 杏花还在睡,梨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钻出棚子去洗漱。 早秋的白天还是很热,早上会更舒服一些,梨花捧了一把泉水泼到脸上, 整个人一下就清醒了。 熊氏在和面摊野菜饼,梨花收拾好自己走过去, 见灶边的石板上已经摊好了四五个饼子。 “娘, 要摊多少饼?”梨花问道。 昨晚父母沿着村子去请人帮建房子, 两人回来的时候梨花姐弟妹几个已经睡下了。 熊氏道:“再摊三四个就够了。” 梨花听母亲这么说,就知道昨晚上去没请到什么人。 生怕母亲心里难过,梨花道:“娘,大舅二舅,加上秦大爷和大山叔两人,还有爹和大牛还有我, 有七人了,再多吃食上边花销也大。” 熊氏听出女儿在安慰自己, 眼角稍稍放柔:“我和你爹原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要是能再多两三个,也能尽早完工, 看吧,人家要是不愿来也没办法, 建不完等秋收过后再继续建就是,房子是一辈子的事, 也急不得,以前在向家那样的都过来了,还是不能太贪心。” 听母亲这么说,梨花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向来迟钝,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往心里去,但也有敏感的时候,尤其害怕两件事,一是下雨,二是怕她娘背着她们几个孩子掉眼泪。 以前她们住在向家的西屋,屋顶也是茅草盖的,到处漏雨,大根长年不着家,二房三房连自己的屋子都不修缮,就更别提西屋了,她们这些孩子倒是可以去割茅草来盖在屋顶,但上头房梁早就被雨水腐蚀多年,如今也仅能勉强维持着不塌下来,贸然把茅草堆叠上去,屋顶非塌下来不可,可换房梁那可是件大事,向老汉夫妇根本就不愿意花费这个功夫给他们换,就这么一年一年地耽搁了下来。 每次下雨,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连睡觉都不安生。 更令梨花觉得难受的是,她就两件衣裳,弟弟妹妹也是如此,一旦衣服湿了,如何换洗就成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以至于她不论什么时候一见天阴还没下雨,就已经开始觉得难受了。 至于害怕母亲背着她们掉眼泪,皆因这些年在向家,她们姐弟妹几人能平安长大,全靠熊氏像个老母鸡一样用翅膀护着她们周全,母亲所遭受的辛苦,远不是她这个大咧咧的女儿能体会的,她心疼母亲,母亲就是她们这个家的一片天,就如同不愿见到老天下雨那般,倘若熊氏脸上生出忧愁,她就已经开始担忧了。
330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