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广进看上的女子是个商户之女,晋城一个书店的女儿。 先前求学的时候经常跑书店, 一是来蹭书看,再者是抄书挣点笔墨钱。 店主不在的时候都是女儿出来帮忙打理, 曾广进跑多了, 两人便熟眼了起来。 只是当时的卢小姐已有婚约在身, 两人的交往也仅限于礼节性的点头之交。 虽然曾广进心里暗戳戳地喜欢人家,但知道对方已经定了亲,加上自己家贫,也没什么身份地位,便将这份心思给藏在心里面。 直到去年鹰巢岭土匪攻城,卢小姐的未婚夫一家连夜逃走。 这一年多以来, 杳无音信。 店主托人四处打听,发现他们已在异地安家, 准女婿更是另娶新欢。气得他大老远跑上门去把人骂了一顿,把婚约给解除了。 卢小姐就这么剩了下来。 曾广进得知这事后,心中窃喜不已, 但又怕卢小姐心里还念着旧人,一时不敢开口。 对卢店主来说, 女儿知书达理,相貌出众, 本不愁嫁。 只是相了几家女儿都说不合适,这可把他给急的啊。 后来他发现,女儿在书店帮忙时,总是特意挑选衙门休息日或傍晚时分。这时来店的,除了一些生客,熟客就那么几位。 那姓曾的小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要是那姓曾的,卢店主如何不满意。且不说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往他店里来抄书,人品各方面都还不错,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最近出息了啊,在衙门的户房当主事了。 在他们晋城,这可是大官! 于是便看准时间,暗中观察。 果然那小子一来,伸长脖子就往里头张望。 见到女儿在,他会慢慢踱步到柜台附近的书架,随手拿起几本书,装模作样地翻着,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柜台的方向。 磨蹭半个多时辰,这才挑了一本去付款。 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卢店主看在眼里,急得直跺脚。 户房的主事,怎的就这点出息? 反观自己女儿,落落大方,可比那小子看得顺眼多了。 他等啊等,等了几个月了,粗略算了下,那小子从店里买的书怕是几年都看不完了,也没等到对方行动。 卢店主坐不住了,于是便旁敲侧击地问女儿对那姓曾的小子是否有意。 女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任凭爹娘做主”,他心中便有了数,这事就差那二愣子的一句话。 他想了,要是等到端午之前这小子还没动静,那他就豁出老脸亲自去问。 好在没过多久,这小子终于行动了。 此时的曾广进正是被董芸下了死命令了,不得不出手。 他写了一首文绉绉的诗,趁卢小姐独自守店的时候,请求她的评价。 卢店主终于逮到机会,当场出现,直接逮了那小子一个现行。 曾广进给臊得满脸通红,被卢店主给推搡着进了后院。 卢店主装模作样道:“你这三天两头来,一来就往我家柜台凑,再这么下去,我女儿的声誉都给你败光了。” 曾广进只得坦白自己对卢小姐有意的事,说若是小姐愿意,他愿派人上门提亲。 卢店主这才板着脸,放他离开,回去准备。 等人走后,又笑得一脸菊花。 曾婆子难得地来找熊氏,让她陪自己去书店去偷偷瞄一眼。 这书店少有老妇人去,更何况两个目不识丁的人,卢小姐猜得出来是曾广进老母前来相看,虽然很是羞涩,但毕竟是商户之女,这些年来帮父亲看店,不至于小家子气到躲起来,忍着羞意,客客气气地接待她们。 曾婆子回来后,表示对卢小姐很是满意,细腰屁股大,看着就是能生。 其他的,都不重要。 于是接下来,就是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一条龙。 在请期的时候,考虑到老祖母的身体状况,便把婚期给提前了。 曾婆子求之不得,恨不得当下就把人迎进门。 在筹备亲事期间,鄞州全面归顺公主,慕容九天被任命为鄞州都督,负责军务。 晋城改县。 曾广进被提拔为晋阳县县令。 如此一来,双喜临门。 人人都说这卢小姐是个旺夫的女人,刚要进门未婚夫就升了官。 曾婆子听到这些恭维话,高兴得合不拢嘴,素来刻薄的唇角这段时日就没放下来过。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辈子就围着地里和家里那点事忙活,但如今儿子入仕,又升了县令,这婚礼少不了要邀请曾广进在官场上的同僚,她不会安排,也招呼不过来。 董芸便把这事儿给接过去了,她现在手下有不少能用的人,安排给他们去办就是来。 曾婆子近日都在城里,学堂休沐时,熊氏便带着芙宝过去曾家。 老婆子心事了结,如今再见到这小家伙,也没了过去的别扭,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眼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迎亲之日定在六月初十,夏寻雁和慕容锦自年前去了靖州后就一直没回晋城,也趁着这个机会回来与亲人团聚。 婚礼当天很是热闹,董芸也去了,不过只是待在内堂不出外头去。 新郎新娘拜完堂后,特意回内堂给她敬了酒。 卢小姐这才知道原来丈夫和公主居然还有这层渊源,心里是又惊又喜,恍然觉得去年前未婚夫逃去可真是件喜事,要不然也轮不到自己许到这样的好人家。 熊氏看着人家这热热闹闹一屋,眼热得很。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女儿,叹了口气,最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大儿子,开口说道:“你也快十七岁了,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儿媳妇回来,让我也享享清福?” 骑在大牛头上的芙宝道:“熊奶,大牛叔已经有媳妇啦!” 不远处的草儿听到这话,有意无意地瞟了大牛一眼。 大牛吓了一大跳,慌忙把芙宝从头上放下来,看着草儿的方向急急道:“芙宝,你可别乱说,叔什么时候有媳妇了?” 芙宝笑嘻嘻,扭着小屁股跑开了。 大牛让二牛去看她,自己噌噌噌的就往草儿那头挤。谁知道草儿见他挤过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朝女人坐的那一屋快步走去。 看着那么多的女人挤在一块,大牛只得站在门边干着着急。 后院曾广进的书房里。 与前头的喧闹不同,这里边要安静许多,旁边的茶壶里的水在咕嘟着。 董芸和夏寻雁面对面坐着品茶。 分析了一会儿当前的局势,夏寻雁犹豫了一下道:“明月,我和锦儿在一起了。” 董芸明显地愣了一下,好半天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是真心喜欢的吗?” 其实都不用问这句话,毕竟阿雁做事,哪有违心的,哪有自欺欺人的。 夏寻雁点了点头:“喜欢的。” 董芸眼眶热了一下,鼻子也有些发酸,好一会儿才道:“我……是有一半开心有一半惆怅。开心你能走出来,开心有人爱你,又惆怅着你终于是别人的了。” 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寻雁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得知曾经的恋人找到了新的幸福,心中难免会有些酸楚和失落。 但不代表要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美好的回忆就留在心底,它能一直美好。 董芸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打趣道:“倒是便宜了锦儿这小妮子。” 夏寻雁见她情绪又好了,嘴角也往上勾了勾:“她活泼率真,是难得的好女孩。” 董芸轻轻哼了一声,她妹妹她能不知道嘛。 就凭当初她将梨花捡了,又让梨花拜在她父亲门下,就知道她人好。 “你跟她,我也放心。” 两人说着,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探进一个小脑袋来。 董芸眼角还微微有些湿润,窘迫斥道:“怎么,进门之前连门都不敲了?” 门外有守卫,这时候能推门进来的,除了梨花和慕容锦,就是眼下这个小祖宗了。 芙宝委屈道:“娘,大牛叔说要揍芙宝。” 门外的大牛听到这话,吓得像被雷击中一样,瞬间僵硬在原地。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这小祖宗一根汗毛啊。 而且他原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董芸脸色一沉,“胡说,你大牛叔从来就是个讲道理的人,他只揍坏人,要是真要揍你,那就是你做错事了!” 大牛一听,赶忙冲着里头道:“殿下,大牛不敢,大牛是和芙宝闹着玩的。” 芙宝小脸儿嘟嘟,轻哼一声,“你刚刚明明就有嘛。” 大牛急得抓耳挠腮。 董芸让二人进去说话,问是怎么一回事。 大牛怎可能把这事给说出来,多害臊啊,道:“殿下,是大牛错了,大牛不该吓唬芙宝。” 芙宝撅起小嘴:“说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董芸问:“大牛,你来说,我不偏心,若是芙宝错了,我亲自揍她。” 大牛这下是不说不行,只得心一横,吞吞吐吐道:“……芙宝说……说我有媳妇了……我哪有啊……” 说完满脸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董芸压着唇,强忍着笑意。 夏寻雁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就想起去年去医馆看望慕容锦时,隔壁的那锯了嘴的葫芦,也笑了:“定是芙宝当着大牛心仪的姑娘说了这话,大牛被误会了,一着急就想找芙宝理论。” 大牛头上热汗直流,慌乱地辩解:“……我没想找她理论,我……我……”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哪敢真拿这小祖宗怎么样啊,也就过过嘴瘾罢了。 董芸这才板着脸冲芙宝道:“给你解释的机会,说错一个字,我就当真揍你。” 大牛赶忙道:“殿下——” 董芸一抬手,他立刻噤声。 芙宝看着母亲紧绷的脸庞,嘟起小嘴道:“上次和大牛叔一起坐马车,他躺在马车上打盹,结果说起了梦话,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媳妇’……” 大牛的脸庞霎时变得红黑红黑的,仿佛被烈阳炙烤过一般。 张了张嘴,结结巴巴的,窘迫极了,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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