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理解,要去感受!”荀安气得去揉杜芢的头发,“你都谈了十几年恋爱了还是不懂浪漫啊你这家伙,你这个不会为情所困的笨蛋,笨——蛋——” 揉着揉着她又觉得手感不对,梦里杜芢头发不长,很容易就能搞得乱糟糟的,相当解压。这里的杜芢总是把长发盘在脑后,还有眼镜碍事,荀安觉得她蓬松的毛没了,头都小了一圈。 于是她伸手把把杜芢的头绳解开,还帮她理顺一点,杜芢没说什么,反而配合地低头靠近,她发质还挺好,一解开就像瀑布一样散下来,荀安这样理着理着笑出了声。 杜芢问她为什么笑,荀安说这感觉好奇怪,“就好像杜芢扮成了什么文静科学家的样子,感觉都不像你了。” “可是我本来就这样。” “我知道。” “而且我犯困也有身体上的因素,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别乱说,在我这咱俩可是青梅竹马。” “而且我没有不会为情所困。”杜芢又靠近点,把头枕在荀安肩上,轻轻抱住了她,“我也算,为情,和你困在这里吧……物理上的那种。” “我知道。”荀安眨了眨眼,“我那样说,就是在气你而已,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跟你多互动一下的……” “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把话说得直白,可能因为不说直白的话,杜芢会听不懂,或者想很久。 如果杜芢真的不见了,荀安不合时宜地想。然后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万一她失忆了,万一她又遇上了别人的话,那别人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会说情话的人啊,能说这么多喜欢。 那也太苦涩了点。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如果她一瞬间想到了杜芢的话,别说情话了,她下半辈子连话都不想说了,做哑巴好了。 还好没发生那种事,她抱住杜芢想。她抱着她,左摇摇,右摆摆,又去轻咬她的耳朵。 怀里的人在被咬到的那一刻很明显地抖了一下,荀安想起来她俩在现实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如果有外星文明在观察这一切的话会不会对人类感到迷惑?这关系进展,不合逻辑。 那今晚就让它们脱脱敏好了,荀安想。 也让杜芢脱脱敏。 她把对方按在沙发上,但在下一步前又很及时地想起了什么,迅速从她身上起开,往洗手台的方向走去。 现实里就是这点不好,麻烦。 她一步三回头,最后甚至倒着走,跟杜芢说在那好好躺着,“躺好了,不许逃,我去去就回来。” 绕过床角时还不慎撞了自己一下。 结果那人还是没躺好,在荀安尽情浪费这地下室里本就不多的消毒液,上三次下三次地洗手的时候,杜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荀安身后排队,她走路几乎没声,怪吓人的。荀安回头瞪她,她就侧身去看洗手间里某块长得很地板的地板。 傻子一个。 荀安觉得这人细胳膊细腿一看就不行,让她多来几下,还能睡更早,养生呢这是。 她走前还特意往杜芢脸上弹了下水,“卧室等你喽!”言语间满是挑衅。 说什么卧室,搞得好像她们这小小地下室里还真能分出块“卧室”。沙发、床、洗手间,单这块区域里这三者就从左往右排列得比超市货架上的饮料瓶还整齐。 而且她的挑衅,杜芢也不太服气。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里不是梦里,不锻炼单靠气势,也不能让人变得很有力气。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荀安一伸手没摸到杜芢,直接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人生里具有重要意义的早晨甚至都没有想象中的赖床温存,她可怜的心脏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极限运动。直到厕所里传来杜芢咳嗽的声音,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了一点,她套上衣服就去厕所里找杜芢玩。 到厕所后看见杜芢还趴在洗手台上咳嗽,但荀安能听出不是那种犯咽炎时的咳嗽,像是她在自主地想咳出什么,甚至咳到有点想吐,但最后还是只有空气,什么都咳不出。 “你怎么了啊,芢芢?”荀安走上去摸了摸杜芢的背部,感觉很凉。 “要不要喝水?是昨天哪里没做好吗?累着了吗?我都跟你说不要勉强了啦……有没有发烧呢?胃疼不疼?要不要去床上躺着啊?” “没有。”杜芢这才把头抬起,她的脸上有泪水的痕迹,但没有哭腔。 “等连上就好了,安……荀安,我今天还是得再努把力……争取这几天,就让它恢复原来的工作状态,也得把Elise唤醒……”她说话的样子很奇怪,好像还没睡醒。 “我还是得回去一下,不能再在这里待……你等等我好不好?或者我们一起回去。”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空气在变得越来越窒息?” 她紧紧地攥住荀安的袖口,这时候才像是快要哭出来。荀安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杜芢现在的状态,她想起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了,那些所谓的瘾。 她说的不是“过去”,她说的是“回去”。 她说过她不能在这里活下去的。 她说过她不属于这里。 ----
第41章 番外:你我(下) 梦。 梦境扩展装置。 梦境扩展装置,好像在这短暂的几个月里把曾经没有给予过杜芢的关怀都重新给予了她。包括之前对于灵魂的发现,包括这几天,她只是在整理上次那三十年的资料,就意外发现了能够调出过去所有梦中记录的方法。 曾经的扩展梦境真的就如梦一样,做完了就没了,连一点片段都不会留下。但现在不同,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浏览那过去三百年间的所有记录,一定会有新发现的,在她曾经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她能够找到的,要比灵魂更多。 这对于她而言是个好消息,或许对于荀安也是。 这个发现像是连接她与这个世界的钩,她注意到荀安在她发病的时候,从曾经的无言以对,到现在会不断提起这个目的。 “你不能回去,你想在虚拟里再过上百年千年,然后死在现实里的不久之后吗?那你的研究怎么办?你还有想做的事的不是吗?” 其实她应该说到她自己的,脑子清醒的杜芢本来就不想回去,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也想和荀安一起走下去。但另一个更为本能的杜芢却不这么认为,她说她本就是草原上的狮,怎能在这铁笼里了却余生。 如果说是为了这小小笼子里的另一头狮子的话,那就太单薄了,单薄到人类都觉得没说服力。但如果说你要在这铁笼里做出成就呢?编出造福未来狮群的程序,写出影响未来草原的作品,你要听从你内心的声音,行你人生之使命。 那这一切好像就伟大起来了,就可以接受了。 至少荀安觉得,这会让杜芢更能接受的。 所以在荀安移开压在杜芢脖子上的手臂,在杜芢从靠墙的姿势,变为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能听见眼前跪下身的人不断重复着那些话。 那声音总是带着哽咽,但那不是她的错,是杜芢让她这么做的。说到底物理方式比思想有用得多,杜芢在大口呼吸空气时又有了自己还生活在现实世界的实感。 后来她把头发剪了,她现在犯病时容易弄脏自己,长发更容易沾到水,也不好洗。 荀安帮她剪的,剪成了梦里的长度。荀安本来很喜欢她那一头长发的,可能因为她自个的还没长出来,但凹造型的瘾还在,每次都拿杜芢的头发搞各种发型解闷玩。 但后来决定要剪,她也没说可惜。只说芢芢本来也更喜欢自己梦里的形象吧,正好就这个契机回归了,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杜芢是很佩服现在的荀安无论什么情况都能找到较为乐观的解读的,也很佩服她学什么都挺快,剪头也是,看了两本书就能上手。 直到荀安剪完了才跟她说其实她当时心里也没谱,但好消息是这里只有她们俩,剪坏了她也不嫌弃她。 杜芢说剪成爆炸头了的话那她会自己去房车里过日子的,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不会丑到她。 其实生活也不会只有她们俩,除了还有Elise天天当扫地机器人在那转悠,她们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开车去最近的小镇采购食物和其他生活用品。之前都是杜芢过去,有时太晚了还会在那里过夜。后来脑袋里的问题愈发严重,就换成荀安了。 杜芢总是不放心荀安单独前往,毕竟她连车都不会开,但荀安表示她已经把这台车的自动驾驶掌握得出神入化,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尽管如此杜芢还是每次都担心得不行,出了这块区域就没有杜芢设置的信号保护了,所以她俩也不能打电话。每次荀安快到预计时间还没回来,杜芢都会从地下室里出来,在科学馆附近来回渡步,她会独自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希望能更早看见车灯。 现在与梦里不同,她们都只有一条命啊。 每一次她都会在脑海里预演多遍荀安以各种方式死在外面的画面,她总是这样,做好最坏的打算,控制不住地折磨自己。 她走累了就坐在一块台阶上,把头埋进臂弯里想东想西,直到荀安把她摇醒。荀安总说她这样出来这么远太不安全了,大晚上的有人想射杀她都没法防。 而杜芢一般只会长吁一口气,说一句话:“安,你还活着啊。”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荀安笑着抱怨,终于感到了有点受不了。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回来时能看见杜芢在等自己算是幸运,有时候进来时没看见杜芢,那才要出问题。 那她一般就是老毛病又犯了,在翻箱倒柜地找她自己交给荀安帮忙保管的“钥匙”,或者尝试不用钥匙连接梦境扩展装置。到那时荀安就只能顾不上刚长途跋涉回来劳累的身体,赶紧去控制杜芢。 没有特效药,她只能帮杜芢熬过那段短则几十分钟,长则几小时的发作期,至少别让她去撞墙。尽力控制住她,转移注意力。 总得做点什么的,做什么都行。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她不喜欢扮演坏人,但她总是做到那个梦:雪山事故里幸存的人们永远都不会告诉记者,他们在那些天里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到底吃了什么。 她只是希望她和杜芢可以走得更远,更远,远到这段艰难的岁月都会被化作记忆线上一个模糊的小黑点,远到再也看不见。 · 生活不全是那些,也有快乐存在。 荀安在花了点时间,适应现实里脆弱的身体和较为混乱的梦中记忆后,新养成的爱好,就是捣鼓她的西红柿培育项目了。她在广场边开辟了一小块实验田,说是等种出西红柿了她要再试着培育土豆,早日达到自给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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