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璧双眸璀璨明亮,如暗夜中一蓬熊熊燃烧的火:“剑夺千机,连天柱都可断,谁敢说自身能比天柱?” 整个玉京被粘稠的瘴雾笼罩,好似浸在了一个墨色的池中。 各色的剑光在这墨池之中交织,带出了一蓬又一蓬的血花。 烛龙将昔日的天妖之影释放到了九州,可只要有玉京弟子在,它们休想走向人间! 一重重的黑色瘴雾仿佛万千狰狞的巨兽,朝着玉京涌来。 烛龙的力量仿佛没有穷尽。 就算玉京弟子有再大的能耐,都会被那一波波汹涌的怪物拖死。 可是九州修士并没有让玉京独自面对,无数灵机借着九根嵌入大地的小天柱形成的阵法向着玉京奔走,各大峰头仍旧是灵机涌动,灵性不灭。 上下左右前后,到处都是涌动暗日中挤出来的妖物魔怪,它们狞笑着冲向了玉京各峰峰头。 七峰阵势倏然一变,交错的剑影拦截着诡异的魔怪,清出了一条遍洒清辉的道路。李持盈提着剑走出,一人一剑,白衣若雪。赤色的剑芒如火龙灼烧着一切存在,将那瘴雾吞噬。 唯有“勘业影”,能斩业障。 . “可悲,可叹。”烛龙开口,他的身形像是一堵巍峨耸立的高墙。 他的视线越过了各峰,掠过了湛明真,落在了神情平静的李持盈身上。 烛龙忽然间询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何会背叛护道者们吗?”没等到众人出声,他便哈哈大笑,“人族诞生,天意要我辈传道众人,成就人族纪元,让出我等的故土。可要是如此就罢了!凭什么一切要传道者来背负?” “传道于人间,是有业障的。人间学道者但行恶事,便生恶瘴,这一切都是传道者来承担的。行善之人能有几?作恶之辈难计数!谁愿意去赌人心的善恶?传道者得天地眷顾,为什么会跟我等弃道者同归于尽?是他们不敌吗?不!他们是被业障生生拖累死的!” “好一柄斩业剑!但是要论业障,谁能比得过背负众生罪业的云魁妖主?” 烛龙的声音中弥布着森森的恶意,他那双暗色、血色的眼睛转动着,仿佛要就此将无穷的恨意宣泄出。 她是妖主,森戾的妖族食人之业是她来担。 她是人族的护道者,人族的罪业同样是她来担。 那些盘膝坐在幽冥城中的、那些化为行尸走肉的、那些……都是她的业障! 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娲皇的血裔更可怜?!
第69章 山河社稷图的灵机笼罩着九州大地,护佑着天地间的生灵。可在社稷图去承载大地之时,便没有什么来承载湛明真身上背负的业障了。 她没有罪业。 可是她身在罪业之中。 所以那一剑才那样疼,在剑气拔除之后,深入骨髓和神魂深处的业障仍旧纠缠着她,让她的心中时时刻刻燃烧着对着天地生民的恨意。可就算如此,她仍旧是承载了这片大地。 暗日的光芒映衬着李持盈双眸中的赤火,在听到了烛龙的讽笑时,李持盈心中生出了莫大的愠怒和恨意。她所爱之人身在业障之中,无数道因果丝线将她紧紧地纠缠住,仿佛要将她拖入无间地狱。 狂风卷起了瘴雾与浓稠的血,形成了一个诡异至极的漩涡。 李持盈的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细血线。 烛龙压根不在乎自身的业障,因为他要将人间拉入幽冥之中,让天地落入永寂之中。在那片天地里,人人都身负业障,人人都是妖魔恶鬼。 “紫微绛阙。紫宫崔嵬。昔者来神。教我灵秘。八风同游。登彼丹梯……” 低低的祝歌自风中传来。 湛明真垂眸望着手中的玉笛,轻轻一拂,便将它散去。 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尊庞大的娲皇法相,如同昔日娲皇炼石补青天一般用精血、用神魂填补着天穹的裂隙。那一轮自万妖岩中生出来的大日,那一轮叠合了九州所有璀璨光芒的大日,最终一跃上天幕,取代了那被烛龙吞噬的日轮,照耀着四方。 横推的绯色剑意像是一轮赤红的月,将那瘴雾一一削落。 李持盈的周身燃烧着烈火,可她的心像是封存在了千万年不化的太古之雪下,凛凛生寒。 在往前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却对上了一双温柔的、含笑的眼。 “持盈妹妹,你行不行呀?” 握着玉笛的手苍白透明,好似是随时要化散的薄影。 在这一刹那,瘴雾逐渐地合拢,那一只遮天蔽日的手掌向下扫来,推得李持盈脚下一个踉跄。 “烛龙不死,又谈何肃清天地呢?”湛明真扬眉轻笑。 笛音响起的刹那,那被掀动的灵力狂潮 便向着前方横推,将那聚拢的瘴雾再度撞散。一道道诡异的、从暗日血月中爬出来的身影倏然间一滞,尚未将残余的执念带回人间便如落花般腐烂,血肉凋零,骨骸化灰。 天行有常,不该生诞的,都要重新化为虚无;强行挽留的,都要离开人间。 湛明真的口中溢出了一道轻轻的叹息,她抬起了左手朝着自己眉心一点,那逐渐溃散的身形又重新凝固。 慢一点,再慢一点。 至少要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 剑意如火焰灼烧着瘴雾,李持盈仿佛置身于熊熊的烈焰中。 师祖身化天柱时,师尊没有多言,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感怀,便要提剑迎上这要吞没一切的瘴雾,要迎战那从地下返回的烛龙。此刻的她同样如此,她明明感知到自己要失去什么,可她没有时间再去询问、去关切、去哀伤、去后悔。 她不能回头,不想教湛明真失望。 她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去争夺不多的时间。 浓墨般血海中骤然跃起的是绯色的剑芒,劈开了瘴雾,铿然一声撞击在烛龙的金甲上。那道由灵机织就的金甲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化作了如蛛网般的裂纹。烛龙见状,笑容微微收敛起,身后的暗日与血月被笛音镇压,那些顽固的冥灵被玉京的弟子牵制,迟早要被屠戮殆尽,此刻他终于动用了昔日搬山移海的伟力。 如鲸吞一般,烛龙将四周如浓墨般的瘴雾一吸,那些游离在了四野的瘴雾从四面八方涌来,附着在了他的金甲上,眨眼间便将甲衣刷成了暗色。他那高大的身形在吸收了瘴雾之后变得更加地高大。烛龙左眼的暗色大日中骤然绽放出了一股神光,咚咚咚,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如洪雷炸裂的爆响,那污秽的暗日将四面八方的明光吞噬,顷刻间便将李持盈拉入了一个幽冥虚世之中。那里是不知道积累多少年的腐土,那里是鬼骸沉沦的孽土,巍峨耸立的城墙在崩塌,天光逐渐被暗影吞噬,昔年的梦景在被烛龙否认后便不住地崩溃,只余下一个被黑暗笼罩的国度。 白衣在风中鼓荡,周身飘荡的剑气像是一朵朵摇曳的火焰。如潮水般涌来的瘴雾在腐土上穿行,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李持盈紧抿着唇,长剑一起,一线剑光将那奔涌的瘴雾尽数截断,打开了一个 如缺月般的裂口。这里没有烈阳,是光芒不到的晦暗,在剑光燃起的时候,她就是那一轮悬照天地的太阳。 - 高举的瘴雾潮水在玉京退却,露出了烛龙漆黑的甲衣,露出了那张神情诡异的脸。 他注视着上月峰迈步,他的双脚踩在了大地,震得碎石扑簌簌动。 李持盈的身影与瘴雾一同消失,玉京的弟子并没有救援的打算,而是耐着性子将前方的自暗日中堕落的邪物斩杀。雷霆遍布天穹,仿佛一张弥盖了大千世界的大网,在烛龙再度迈步的刹那,轰然向着那具庞大的身躯砸落。剑气在雷光电芒之中腾跃,来去无影,在剑起的时刻,烛龙金甲上附着的黑色瘴雾消失了三分之一。 烛龙的眼中闪烁着异芒,他的身后腾升起一道烛龙法相,蛇尾往前一扫,与剑气撞击的瞬间,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铿然声响。上古天妖的躯体如何强悍?剑气破碎,长尾毫发无损,跃动的雷芒根本引不起烛龙的一顾。 “值得吗?你这样做值得吗?”烛龙的口中发出了渗人的笑,他紧紧地盯着替李持盈坐镇上月峰的湛明真,讥讽着发问,“一身业障成了你的拖累,成为人族护道者为你带来了什么?九州为什么不能彻底作为我们妖的九州?” 湛明真淡漠地望着烛龙。 就算他是天妖,那他也是最没有资格以妖族立场说话的人! 她漠然地抬手,“天理”千变万化,此刻变作了一柄犀利的长剑,悍然间斩向了烛龙身后的法相。千剑争鸣,剑律不止,涌动的剑芒如同洪流一般冲向了烛龙,将那庞大的身躯淹没。 一剑断虚实! 一剑夺千机! 一剑知醒梦! …… 一道道如琉璃破裂般的脆响在玉京上方蔓延,绯色的剑气倏然间掠出,牵引出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灼烧着那不住外溢的漆黑浪潮。在李持盈自幽冥虚世中踏出的时候,她的剑指向了烛龙的左目,将那只晦暗的满是污浊的眼睛引爆。 人间自有日月分明,不需要烛龙来分昼夜,乱四时。 激窜的剑光带出了一长串的火花,烛龙的左眼倏然间出现了一个暗黑的窟窿。他身后的法相扭曲了起来,那张可怖人脸上的眼睛似是要睁 开。湛明真冷笑了一声,剑光又起,这次是斩向烛龙身后的法相。 荡起的气流仿佛排山倒海的怒浪,烛龙右手一翻,倏然间取出了一柄古铜色的长刀。刀剑碰撞的刹那,天地间陷入瞬间的死寂,数息后那裂响迅速地向着四面扩散。烛龙横刀在胸前,他面上的讥讽之意更甚,他微微仰头望向了这周天星斗阵,大笑道:“你们拿什么跟我争?让整个九州供养玉京?当他们灵机抽尽,化作骷髅之时,谁来阻止幽冥扩张的脚步?” “人间城池千千万,倒映出来的幽冥之城千千万,哪里来那么多前仆后继的人来慨然赴死?” 随着话音的落下,他身上的气势又猛然间往上一拔,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在滔滔浪潮中即将被砸得支离破碎的轻舟,一股面对着庞然大物时的恐惧本能在此刻攀升。 这是明与暗、生与死、虚与实的分野。 有人在瘴雾中为了九州狂奔,也有人会在各种利益的驱动下倒向了幽冥城。 祭台上的血火在背叛者的催动下燃烧得热烈,它们会在九州修士的攻击下熄灭,但只要它们曾经存在,就能够使得烛龙在世间的印痕加深。 这位在荒古时期都没有陨落的天妖,他的实力正逐渐地回复。 在那风暴狂澜中,在那震动天地的隆隆声中,玉京七峰都不曾有一颗碎石坠落。 此刻在烛龙一步踏出的时候,群峰在颤抖,地面在深陷。 那困锁着烛龙的周天星斗阵好似要在下一刻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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